29 她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

放在北方,初夏時分剛去了春寒料峭,不過是小荷剛露尖尖角的時候,可淮南道這邊已經乍現幾分屬于盛夏的閃耀。

沒關緊的窗戶縫兒裏,一大早朝陽就熱情擠進來,打在開放的正鮮妍的夏菊和茉莉花上,花朵仿佛自帶上了一層柔光。

當然,帶柔光的不只是林蓉拿來做茶用的茉莉和夏菊,還有身穿牙白色圓領直襟袍子和衣而眠的俏郎君。

林蓉不得不承認,一大早睜開眼,就看見白到自帶光圈的俊臉,心情真的好很多,尤其這張臉在沉睡中除去了所有逆反和桀骜,美好的跟天使一樣……吧?

反正林蓉也沒見過天使,她覺得天使的臉龐也就柔美成這樣了,她用細嫩的指尖隔着微不可見的距離在這張面龐上描繪着,唇角帶着惬意的笑容,再次贊美自己的決定。

日子總是由無數細小的問題組成,在過日子的人生中,多一份秀色可餐,無疑能讓人多很多幸福感,這是屬于顏狗的真谛。

當然,要是他清醒的時候也能這樣乖巧美好,林蓉覺得自己分分鐘能把這‘幸福感’吞吃入腹。

“你是要戳瞎我嗎?”剛醒來有點沙啞的嗓音咕哝了一句,意識還不算清醒的陸大郎,狗膽包天抓住那只小手,然後……狠狠咬了一口。

林蓉哭笑不得看着虎口上的牙印兒:“你是來爬床的?”

陸成材:“……”夜色過去,看着天光大亮的窗口,陸大郎覺得昨晚自己肯定是被鬼迷了心竅。

他裝作還困倦的模樣翻個身,聲音清潤了許多,卻帶着幾分心虛的含糊:“我肯定在做夢,啧……怎麽能夢到娘子呢?說好要和離的,說好要互不打擾,然後一年後和離的,嗯,就是這樣,我在做夢。”

“那你就再做會兒白日夢吧,記得別起身太晚,這幾日肯定有許多人來找你和阿翁。”林蓉拍了拍陸大郎,含笑起身。

被拍了的陸大郎僵在床上,等林蓉出去後,他才猛地蹦起來,捂着自己的二月半炸毛,這小娘皮是拍了他的,他的,他的……陸大郎咬牙切齒,恨得俊臉通紅,這小娘皮到底從哪兒學的這些流氓行為,她不是秀才家的女郎嗎??

一大早調-戲過自家相公的林蓉,心情好極了,她先去放香皂的庫房看了一下,因為前些時日一直在不停的熬豬油,香皂數量不少,除去于家要的,還要給秦家和喬家拿來做人情的,客棧裏面要用的量也足夠。

“娘子,還要繼續做嗎?”阿飛在一旁小聲問,雖說豬油渣很好吃,可天天吃也頂不住啊,他真是有些吃夠了。

他那想法就跟寫在臉上似的,林蓉笑着點點頭:“還要繼續做,豬油渣拿去前頭給二叔和三叔吧,眼瞧着進了四月,學子們都該來府城了,讓他們做些包子,每間房每天早上送兩個,算是積德行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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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飛立馬高興起來:“好咧,奴這就去跟六嬸說。”

不等阿飛去找,陸六嬸就過來了。

“娘子,老爺被幾個行商纏住了,非要從咱們這裏進香皂,說是要請郎君過去,可……”陸六嬸眼神微妙看着林蓉問,仔細打量林蓉的面色和身形。

其實從阿鵬那裏她已經知道陸成材去了林蓉房裏,不只是她知道,陸家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陸鄭氏高興得差點兒沒暈過去,忙不疊催陸六嬸來試探,看看小兩口圓房沒有。

林蓉面色不變,仿佛沒看出陸六嬸的打量:“郎君還沒睡夠,過會兒再叫阿鵬去伺候吧。”

陸六嬸:“……”郎君沒睡夠?娘子先起來了?面色也紅潤得很,娘咧,她好像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事兒。

“行商們若是自用,叫阿徐送些過去就好,他們要賣的話,叫他們直接找于家。若是有糾纏的,叫阿徐直接跟他們說——陸家是開客棧的,不是開商行的。”林蓉不管陸六嬸愈發精彩的臉色,鎮定自若對着進門的秦娘子吩咐道。

等陸六嬸緩過神,林蓉和秦娘子都已經去了客棧,今日才算是客棧正式打響星級客棧的第一天,林蓉想親自看着。

陸六嬸略有些恍惚,也不理會還在耳旁念叨的阿飛,健步如飛去了正院。

十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對于莘莘學子來說,不過是科舉路上轉瞬即逝的奮鬥時光,可對來福客棧,卻成了脫胎換骨的開始。

四月份的府試,是學子們邁入士族的第一站,縣試過後,除了縣試案首可以直接參加院試外,若是不能過府試,連個童生功名都得不着。

過了府試成為童生後,方才有參加院試的資格,考取秀才功名。

來到颍州府城參加府試的學子,都是過了縣試的,比起那些落榜的學子來說,他們多了幾分對未來的期待,更多還是對于前路的緊張和迷茫,碼頭和驿站馬車停放處到處可見緊繃着臉色,腳步匆匆找落腳點的學子。

從颍州府下永樂縣于慶村來的兩個學子于學智和于學鴻也在其中,不過他們二人比起其他人可能更多了些把握,因為他們是永樂縣縣試的第二名和第五名。

永樂縣離颍州府城不算遠,所以二人是乘坐驿站馬車來的。

出來驿站後,于學鴻左右看了眼,對同村的族弟道:“我聽去歲來參加府試的師兄說過,離貢院一裏地外的地方有家來福客棧,價格便宜,也還算是安靜,不如咱們去那裏?”

“兩位郎君,來福客棧名聲不太好……”于學智身邊的仆從趕忙道,“那裏有郎君自殺過,不吉利。”

于學鴻見于學智遲疑,略有點尴尬:“我身上銀錢不多,只能去來福客棧了,若是恒興你有更好的選擇,等找到地方後,可以叫人去來福客棧給我送信。”

于學智聞言點點頭:“那就這樣,你也知道我懶,想住的離貢院近些,到時候也不用趕路。”

二人雖是同村,可于學智是裏正的嫡孫,他爹是在縣城開酒樓的,家中不缺仆從和銀錢。而于學鴻家不過只是跟裏正家沾了點遠親,家中尚有三個弟弟和兩個妹妹,雖然家裏有個豆腐坊,供他科考也不容易,拮據之下容不得他挑三揀四。

說起來來福客棧也不算是最便宜的,可離貢院近一些的客棧裏,已經算是性價比最高的,于學鴻早就打算好了要去那裏。

兩個人說定後,便沒有繼續在驿站門外說話,還有十幾天就要到來的府試,讓他們都有些緊迫感,做什麽都恨不能飛一樣做完,有時間能多看幾本書。

跟于學智分開後,于學鴻一邊緊着往來福客棧那邊走,一邊取出來沒好意思在于學智面前吃的饅頭墊一下肚子。

饅頭是家中用豆渣和麥粉做的,不算太好吃還有些硬邦邦的,可在這種天熱起來的時候卻是能放的時間久一些,讓他少在吃食上花些銀錢。

于學鴻聽同在縣學的師兄說過,來福客棧居住環境不算好,勝在名聲不好住的人不多,可以安靜看書。至于吃食更是差極了,總是左等右等都等不來,所以他也不用等到了客棧再吃午食,正好路上用完,到客棧裏後,趕緊多看些書比較好。

他就着水囊中的涼白開,死命咽下去兩個饅頭,因為腳步匆匆,吃完沒多久就看見了來福客棧紅色的幡旗。

略擦了擦唇角,他背着背簍,大跨步進了來福客棧,只這份着急忙慌馬上就終止于搭着雪白的棉布巾迎上來的殷切中。

“歡迎光臨,郎君一個人嗎?”身穿青色短褐的跑堂一邊微笑着問,一邊利落将棉巾遞過去,“郎君先擦擦臉,您這邊請。”

于學鴻看着那雪白的棉巾,局促地搖了搖頭:“不用——”他這一路趕過來,不知道臉上手上多少土,還是別糟蹋人家那麽幹淨的棉巾。

“郎君不必客氣,這是咱們來福客棧提供給所有客官的服務,不收銀錢的。”跑堂笑着将棉巾塞過去,引着于學鴻往掌櫃那邊去。

于學鴻拿着棉巾,看着被自己捏出來的黑手印子,不知道怎麽的心裏那份急躁和迫切就被懵逼給代替了。

不是說來福客棧是個破舊客棧,總是找不着人嗎?他總覺得有哪兒不太對。

這份懵逼到了掌櫃那裏就更添幾分,掌櫃也就是陸大笑眯眯看着于學鴻,幹脆利落道:“歡迎郎君選擇來福客棧,我們客棧有三種房間,天字號房二兩銀子一天,有單獨的卧房和堂屋。地字號房間有大小兩種,大的一兩銀子一天,小的八百錢一天,都有單獨的卧房。人字號房有三種,分別為六人通鋪,八人通鋪和十人通鋪,價格對應為三百錢、五百錢和六百錢一日。來福客棧還給客官們提供單獨院落居住,院落裏有婢子和仆從伺候,所有房間一次性付清十天費用都贈送兩天免費居住,郎君是現在選擇,還是讓跑堂先帶您去看看?”

于學鴻:“……不用看了,我要地字號房,小的就可以,先,先付十天的銀錢。”

他算學學的還不錯,一次性付十天的房錢,等于每天才六百六十錢一天,比師兄說的七百錢還要便宜。

如此一來,省下的銀錢他可以拿來買點好的吃食,也可以給家人買點東西回去。于學鴻聽掌櫃的說完,莫名覺得妥帖備至之餘,暗自決定,就算是來福客棧的居住環境再差,他保證自己也不會嫌棄!

誰知道,等跑堂領着他上了二樓,推開房門後,他沒有嫌棄,他只是目瞪口呆在了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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