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我這是幫咱大郎治病呢(……

在林蓉被秦娘子叫出去忙活的時候,阿鵬得了陸成材吩咐,跑到隔壁去要悄悄收拾東西,陸成材幹脆就賴在林蓉屋裏軟榻上,翹着二郎腿得意,根本就沒走。

他搬出來的時候沒想那麽多,搬回去……總有點灰溜溜的感覺,叫阿鵬鳥悄點幹活,是想着剩下為數不多的面子能留住一點是一點。

但他忘了,阿鵬賣郎君那可是個熟練工,趁着陸大郎不注意的功夫,阿鵬往正院裏溜了一圈兒,陸鄭氏就知道了。

陸鄭氏激動壞了,若不是陸有福還被颍州府的大戶老爺們拉着在前頭吃酒,說不定兩口子能對着激動地跳起來。

“不行,我還是去給大郎熬些甜湯,可不能再出岔子了。”陸鄭氏在屋裏怎麽都坐不住,說完忙不疊就要往外頭走。

當然,甜湯裏少不得就得拿筷子沾一丢丢吊百斤什麽的,保證穩妥。

林娘子趕緊拉住她:“夫人,郎君未必有問題。奴瞧着,郎君和娘子之間有點怪怪的,還是順其自然比較好,這若是郎君沒問題,頭一回圓房……”

剩下的話不用多說,陸鄭氏前頭經歷過這樣的擔憂,立馬就被勸了下來。

可她心裏的高興還是難以言說,總不想就這麽坐着。

“你叫阿飛去看看,阿蓉現在在哪兒呢,若她還忙着,我去替她忙活忙活,讓她好好歇着也好啊。”陸鄭氏現在滿心思就只有兒和兒媳能徹底圓滿一樁心事。

林娘子也能理解她的激動,略有些好笑倒了杯茶:“夫人吃茶,奴覺得您還是什麽都別做比較好。這小娘子的臉皮嘛,總是薄一些,順其自然比較好。先看看,若是還有問題,咱們再從長計議如何?”

見陸鄭氏意動,林娘子又給她找了點活計:“若夫人實在是高興,不如叫人準備些補血的東西熬上,明天好給娘子補補。”

“對對對,你不提醒我都忘了,前陣子阿姐家裏給送過來一些銀耳,我記得家中還有些河北道那邊來的紅棗。”陸鄭氏拍拍腦門兒,“你叫陸六趕緊出去,采買些上好的燕窩和蓮子回來,我多熬一些到時候咱們都喝,也省得阿蓉不好意思。”

在陸鄭氏看來,這兒媳婦哪兒都好,就是跟其他新婦沒什麽不同,一提起這個來就要害羞,身為婆母她自是要體貼一些。

林娘子聽見這話面色有些微妙,她跟秦娘子住在一起,兩個人晚上偶爾會閑聊些關于林蓉的厲害,她倆都是從大戶人家出來的,看人總比別人多幾分眼力,不說能把人看到骨子裏,可一個人的秉性總能看出來些。

別人不知,她二人卻是覺得,家中這位娘子,只怕是個開拓又霸道的性子,說她剛硬還有人信,害羞?林娘子想象不出來林蓉害羞是什麽模樣,大概跟戲臺上耍弄的大家一樣,只讓人覺得耍的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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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話林娘子自然是不會跟陸鄭氏說的,即便在陸鄭氏身邊伺候,她對林蓉也還存着幾分敬畏,并不敢多指手畫腳多說什麽。要知道将來不管陸家是什麽樣子,家中的主人和女主人還是陸成材和林蓉。

所以她笑眯眯應下來陸鄭氏的要求,出門去找陸六了。

陸鄭氏實在是心急的不行,她總覺得哪怕大郎前頭不喜兒媳,兩個人沒圓房,也是因為他家雀出了問題。

現在要圓房,總不能那地方時好時壞吧?坐立不安的陸鄭氏在屋裏胡思亂想好半天,還是沒忍住,出門找了阿楊,讓他跑一趟把陸有福給叫回來。

阿楊往來福閣去的時候,陸有福正被颍州府幾家有頭有臉的老爺們纏得焦頭爛額呢,看見阿楊立馬松了口氣。

“怎麽了?”

阿楊被陸有福熱切的目光盯得打了個磕巴:“老爺,夫人叫奴……”

“哎喲,你看我這腦子,都忘了旺福苑裏的要事,幾位兄臺對不住,我這邊實在是急得火上牆,內人這些時日忙得累壞了身子,我若是不過去,只怕她又要難受了。”陸有福站起身打斷阿楊的話,“實在是對不住,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阿楊眼神有點茫然:……他還啥都沒說呢。

其中一個跟陸有福比較熟悉的瘦削中年人,也是颍州府的府學陳世朝聞言似笑非笑看着他:“陸翁開玩笑吧?肉包子打狗還有回來的時候?你就說行不行吧,我們也不叫你為難,要銀子還是要仆從我們都自備,絕不叫陸家吃虧。”

“就是,人多也能做活計快些不是?那些石頭什麽的都得打磨,若是陸翁與我們個方便,這石磚我們都包了。”另外有財大氣粗的附和。

陸有福苦着臉實在是推拒不過,只能拿州府大人推拒:“這管道的事情,楊大人自有安排,四海客棧和兆豐客棧已經包了活計,陸某真是做不得主,不若幾位兄臺去找楊大人商量商量?”

衆人氣竭,若是他們能去找那位楊大人,還用得着在這裏跟陸有福墨跡?雖然州府大人不算是什麽得罪不起的大官,那上京楊家可是老貴族,在聖人面前都有幾分面子的,他們以勢壓人,楊大人根本不怕好嗎?

“多我們幾家能出什麽問題?陸翁這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吧?”還是陳世朝開口,“若是路線有問題,府學內也有些博學之士可以幫着改動一下堪輿布局圖,陸翁何必跟我等打機鋒呢?”

陸有福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說明白,實在是陸某也不是太明白其中的道理,這件事情是家中大郎想出來的主意不假,可如何安排都是州府那位廖師爺做的,我也問過一嘴,聽着……仿佛是肥料池不夠大。”

這話在吃酒喝茶的雅間說起來有些不雅了,他不願意說清楚也是這個緣故,三家客棧再加上于家、楊家、喬家和秦家就已經不少人了,本來陸有福去看過後還覺得大到吓人的三個糞池,如今看起來倒是讓人擔心不夠用了。

“這有何難,再選個合适的地方,多挖幾個不就成了?”有人有銀子的老爺們不明白,這算什麽問題。

陸有福偷偷撇嘴:“那各位兄臺找廖師爺拿了堪輿布局圖研究一二,自己動工挖一個不也行嗎?”

這下子連陳世朝在內都啞火了,他們倒是不缺這份銀子,可……挖糞池?開玩笑呢,他們想要摻和,不就是因為想要遠離屎尿屁嗎?自個兒挖糞池,即便是學名叫農家肥,也改變不了叫人知道了會笑話他們不雅的事實。

再說了,陳世朝苦笑着搖頭:“府學倒是能自己建那什麽農家肥的池子,可我去瞧過,這圓形的池子怪模怪樣,還分成了好幾層,這其中都是怎麽個道理誰也不清楚,貿然行動,總是不妥。”

“我剛剛也說了,這就是大郎不成熟的一點想法,陸家也不知道是否可行,我對大郎是沒什麽法子的,你們也知道大郎他……唉,他想折騰我只能由着他,以後也得慢慢嘗試,與老百姓們些銀錢,看看那農家肥是否有用,所以陸某實在是不能應下各位之請,萬一不成呢?”陸有福苦口婆心道。

自家大郎纨绔的名聲在外還是有點好處的,但相同的理由他已經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口水都快說幹。

這回說完他也不留,趕忙往外走:“各位先等等,我家中仆從等的臉都白了,怕是我娘子不太舒服,陸某先行一步,幾位兄臺千萬別跟我客氣,今日算我請。”

阿楊:他臉什麽時候白了?

陸有福不管阿楊多迷茫,腳步匆匆将衆人落在身後,回了陸家的院子。

“相公!”陸有福一進門,陸鄭氏激動地站起身來。

陸有福吓得腿一軟,可別叫他烏鴉嘴說着了,娘子真不舒服吧?

他趕緊扶着陸鄭氏坐下:“娘子有話慢慢說,怎麽了?甭管什麽事兒咱都別着急,咱們都慢慢解決。”

“大郎搬回去了,是他和阿蓉圓房的事兒。”

陸有福:“……”這個他真解決不了。

“那精通骨針的鈴醫找着了,只是地方比較遠,即便是跟着商行的船和馬車南下,也需要些時候,只怕得等過了聞喜宴後,才能到颍州府。”陸有福皺着眉道。

陸鄭氏也有些犯愁:“說不準如林娘子說的那樣,大郎沒什麽問題,前面只是她們小兩口之間不和呢?”

“可大郎不是試過好幾次了嗎?”陸有福脫口而出。

兩口子都沉默下來,陸有福輕咳幾聲:“這你說的也有道理,若是彼此之間都看對方不順眼,說不準是那個……咳咳,那啥不起來的,如今他們兩個感情見好,也許就行了呢?”

當父母的再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也都是希望自家兒郎能是往最好的方向走,在這方面,陸有福夫婦跟別人沒任何不同。

“這關鍵還是得看大郎如何想,阿蓉不是對他一直都千依百順的?我倒是不怕別的,就怕……就怕還不行,大郎又要生氣。”陸鄭氏先前的激動消失大半,話說得特別惆悵。

陸有福安慰她:“這也說不準,最近一些時日,大郎對兒媳婦的态度好了不少……”

夫妻二人如此一說,都覺得有些微妙,兩口子都不是什麽笨人,年紀也在這兒呢,總是有些眼力價的。

林蓉進門不少時候了,一開始他們還覺得兒媳是個溫婉內斂又膽小的,可如今客棧裏能有現在客似雲來的模樣,少不了林蓉的安排,家中上下都過得舒坦也都是林蓉的功勞。

甚至最叫人頭疼的陸大郎,看起來脾氣性子也是越來越好,以前陸有福夫婦難不成是沒想過支使陸大郎幹活兒?那不是捉不住人嘛。

再看看現在,幾乎是林蓉一句話,陸成材就能跑斷腿,而且聽阿鵬那意思,還不是林蓉求着陸成材搬回去的,是陸成材自己想法子要往回搬。

這……夫妻二人對視一眼,突然都覺得有些好笑。

“你說……成親那晚,大郎是不是真挨打了?”陸鄭氏有些哭笑不得地問。

陸有福也拿捏不準,他想着,今天他為啥會滿腦袋是包的坐在來福閣裏,跟颍州府那幾個有頭有臉的老爺打機鋒?單純因為糞池子不夠大?屁話。

那是兒媳婦隐晦請他如此做的,陸有福想着,兒媳婦那話怎麽說來着?

“輕易能得到的東西,大家心裏總沒那麽珍惜,也缺乏敬畏之心,甚至會生出陸家低人一等,給銀子就能讓陸家聽話的錯覺。來福客棧将會成為所有人心裏的聖地,陸家自然不能陷入被人逼着做什麽的境地。”

林蓉在陸有福面前笑得是很純良的,可是那話,能說服陸有福一個老狐貍,自然是夠黑:“聞喜宴時,請颍州府所有的貴人們前來參加活動,待他們發現有和沒有是什麽樣的差距,那時候求人的才知道求人該是什麽樣的态度,在此之前,少不得要委屈阿翁了。”

聽聽,陸有福這會兒都笑出來了,他當時拍着胸脯應下來,左右在客棧裏迎來送往,跟人打交道是他的本事,他不覺得是難事兒來着,可能把他都安排明白,兒媳婦還搞不定一個小郎君?

“阿蓉她對客棧似是有種執念。”陸有福尋思着緩緩道,“你看她這些時日的安排,許多事情都是連軸轉,擱在別人那裏,半年都未必能做完的事情,她只兩個多月就做好了大半。那她嫁給大郎,許是……不為着大郎?”

或者說最不可能的就是因為陸成材才嫁過來。

陸有福即便是親爹心裏也有數,自家大郎除了那張臉特別體面,其他地方這些年各種流言傳下來,門當戶對的人家就難有願意嫁過來的。

陸鄭氏也這麽覺得,這就叫她有些五味雜陳了,兒再不争氣那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別人看怎麽樣她不管,在她眼裏大郎就是最好的。

若說林蓉一開始并不在意陸成材,甚至還打了陸成材,由着他鬧騰出來,這會兒也是自家兒不争氣叫娘子給捏在手心裏,死活想着搬回去,那這兒媳婦到底是怎麽想的呢?

她也不願意把林蓉往壞處想,畢竟這些時日相處下來,林蓉對他們夫妻二人的好不作僞,對陸家上上下下的尊重不作僞,即便她為了客棧想要操縱人心,那也是有緣故的,林秀才還躺着起不來身呢。

“先看看吧。”陸鄭氏徹底沉靜下來,緊抿着唇道,“若是他們圓房……畢竟是兒媳婦,咱們當翁婆的得多包容,若她是有別的念想……”

陸有福握住陸鄭氏的手,笑得特別鎮定:“阿蓉看着總不是個壞孩子,林秀才的人品咱們還是能相信的,若他們二人真無緣,咱們讓他們好生和離,将該給的銀子給阿蓉也就是了。”

話是這麽說,可陸鄭氏還是心裏有點難受,這兒媳婦是在她給大郎找媳婦都找到快要絕望的時候出現的,連大師都批過,二人是天作之合,再沒有更合适的姻緣了。

偏偏自家大郎的姻緣總是坎坷,前頭遇到個滿心只想着算計他的,娶回來的娘子也……

“夫人,燕窩陸六已經買回來,紅棗和銀耳都泡上了,您可要去看看?”林娘子從門外進來,笑着問。

陸鄭氏強打起精神起身:“好,我去看看。”

不管怎麽樣,她還是希望兒媳婦和大郎能夠好好的,萬一二人真的是這幾個月有了感情呢?她不相信這幾個月在她面前,林蓉的乖巧和貼心并着對大郎的羞澀和妥帖都是裝出來的。

陸有福看陸鄭氏出了門,這才輕輕籲出一口氣來,其實他早就發現有點不太對勁。他比陸鄭氏更慣着孩子,陸成材跟他也更親一些,自己的兒什麽時候說的是真話,什麽時候說謊,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本不想叫娘子跟着一起擔憂,可聽說陸成材搬回去了,他有些拿捏不準林蓉到底是怎麽想的,這才有此一說。

主要也不是說給陸鄭氏聽的,陸有福掃了眼窗戶外頭,端着茶喝了一口忍不住皺起眉來。受林蓉影響,他們全家現在都喝不慣老法子煮的茶了,還是菊花茶或者茉莉茶更清爽些。

至于窗戶外頭,其實是沒人的,平時阿徐會帶着阿達在陸有福身邊伺候,回到陸家院子裏,他大多時候會帶着阿達做些體力活,并不時刻在陸有福旁邊立着。

可阿徐是有內家功夫的,他耳朵好使的很,帶着阿達在廚房旁邊空地上劈柴的時候,陸有福夫婦沒有壓低聲音的話就飄進了他耳朵裏。

這讓他劈柴的動作忍不住頓了頓。

“不許偷懶!偷懶扣糕!”人高馬大的阿達扶着木頭塊,本就因為剪刀石頭布輸了不能劈柴玩兒不開心,看見阿徐頓住,立刻嚴厲指責他。

指責完他嘎嘎笑出來,平時只有別人說他的份兒,猛地能訓平時總管着自己的阿徐,他好開心。

“哈哈哈……阿徐偷懶,我要告訴娘子!我要告,告你黑狀!跟阿飛一樣!”阿達笑着手舞足蹈。

聽見阿達的大嗓門,站在門口看熱鬧的阿飛:“……”呸!他都是光明正大告狀好嗎?什麽時候告黑狀了!

阿徐倒是被啓發了,若有所思看了阿飛一眼,放下斧頭:“阿飛你過來,我跟你說點事兒。”

阿達不高興:“為什麽不跟我說?我不幹,不跟你玩兒了!我不聽你話了!”

“你劈柴,輕點,別劈到腳上。”阿徐一句話止住了阿達的鬧騰。

等阿達高高興興舉着斧子忙活開,被阿徐拉着胳膊提溜到一旁的阿飛忍不住嚷嚷:“阿徐你要幹嘛啊?哎喲,疼疼疼……我,我告你狀了啊!”

“去吧,正好我跟你說點事兒,你一塊跟娘子說。”阿徐才不在意家中小郎們這點過家家似的心思。

阿飛:“……”不是,你嚣張成這樣可還行?辱奴了。

可等阿徐湊在他耳邊低聲一說,阿飛臉色先是漲紅,随即又變白,最後眉頭都忍不住皺了起來。

“你,你說真的?那,那老爺和夫人不會做主休了娘子吧?”阿飛吓得嗓音都發抖。

阿徐翻個白眼:“那我怎麽知道,你跟娘子說,娘子自然知道該怎麽辦。”

阿飛緊抿着唇胸腔憋得說不出的難受,他一聲不吭就往西院跑。

陸鄭氏沒精打采盯着廚房裏煮上甜湯,一進門就看見自家相公撅着腚跪在軟榻上,偷偷從窗戶縫裏瞧呢。哦不,不是瞧,是耳朵貼在窗戶縫兒上,跟做賊之前踩點兒似的。

“你幹嘛呢?”陸鄭氏上前拍他,“沒個正行,叫人看見要笑話的。”

陸有福高深莫測捋着剛養出來的一縷小胡子笑:“我這是幫咱大郎治病呢。”

陸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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