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姐姐

望舒向來是不喜歡廢話的, 所以她直接動手了。

她伸出手,手指纖長,指甲晶瑩微透, 就像是冰雪雕成的。

這樣一只精致漂亮到不像真人的手, 輕飄飄的拍向了眼前的山神廟。

陰氣翻滾, 手掌帶動無形中的波動蔓延出去, 落在廟上。

瓦片發出碎裂的聲音,跟着就是嘎吱一聲, 就像是不堪其重一樣,眼看着就要倒下了。

望舒沒有一丁點遲疑, 嘴角還勾起了一個微笑,手直接往下壓。

‘放肆!’

冥冥中一道厚重的聲音響起, 廟裏的山神像周圍泛起輕薄的白色光暈, 它好像瞬間活了過來, 擡頭睜眼看向望舒。

“鬼王?”它似乎有些驚訝, 跟着聲音溫和下來,說, “鬼王來此, 不知是何事?”

望舒嘴角勾了勾,說,“山神?”她似乎很好奇,說, “東岳大帝還未蘇醒, 你這山神,又是哪兒來的?”

“大帝即将蘇醒,我為馬前卒,為大帝揚威。”那道聲音赫赫的說, “當今世人,不拜山神,不敬大帝,愚昧至極。”

望舒沒忍住笑出了聲,說,“難道不是趁着大帝未醒,鸠占鵲巢,妄想篡位?”

這個東西是覺得她瞎嗎?那一身的罪孽之氣都藏不好,就敢在她面前裝山神?

“放肆!”它又是一聲怒喝。

“神祗修的是功德香火,你先看看你身上的孽債再跟我說這些話吧。”望舒懶得廢話,手掌往下壓去。

‘區區小鬼,安敢冒犯本君?’

它說着話,仿佛怒極,冥冥中忽然一聲鑼響。

望舒忽然皺眉。

鑼聲急促起來,連響好幾下。

“太吵了。”望舒眼皮一掀,滿臉不滿,眼帶冷色,伸手又是一壓。

山神像周圍白光一閃,小小的廟宇立即抵住了望舒的攻擊,鑼聲響的更急,也更亮了。

“放肆!”它驚怒的說。

望舒就那一個動作,手掌下壓。

冥冥中的銅鑼聲越來越急促,可不論它怎麽響,本應該被震懾到失神被控制的望舒除了皺眉外,都沒有別的反應。

也正是這皺眉,讓它覺得還有希望。

可其實,正和望舒說的一樣,她只是覺得太吵了。

眉又皺緊,望舒手上加大了力氣,狠狠向下壓去。

“你是誰?你為什麽不怕銅鑼?”它的嗓子又尖又細,明顯是有些氣急敗壞了。

望舒臉色忽然陰了一下,然後嗤笑道,“還說自己山神,不過是大帝儀仗裏面的銅鑼,你也好意思拿出來丢人。”

她能不知道這東西,這些年酆都雖然不怎麽出門,可偶爾還是出行過兩次,這些儀仗隊裏面的東西都暗含震懾,威吓,禁制等力量。那幾次,她都是見過的。

它沒說話了,只白光忽然開始閃爍,怕是受了刺激。

“你怎麽知道這個?你見過?你是什麽人?”它不傻,立即想到,跟着開始追問。

一想到酆都,望舒的心裏就不痛快,本來還帶着閑散微笑的臉都淡了下來。

眼看着手下的抵抗力度加大,她忽的收手,不等白光漲起來,又重重的拍了下去。

“你真的,太吵了。”她很不高興的說。

一掌落,屋頂被砸破,緊跟着整個廟宇都支離破碎。

噼裏啪啦的一陣響過後,原地只留下了一堆碎磚爛瓦。

山神石像倒是沒受影響,依然堅定的屹立在哪裏,可一看它周圍那一地狼藉,就莫名有些狼狽了。

“放肆。”它又說。

望舒忽然就笑了,她眉梢一挑,鋒銳裏帶着嘲諷,說,“除了這句話,你還會說別的嗎?”

仔細一想,這個人今晚已經是第四次說這句話了。

“你你你,膽大包天,我可是山神!”它氣的聲音都有些結巴,然後厲聲喝道。

不過,這道聲音落到望舒耳中,總有些色厲內荏的感覺。

她立即就笑了,說,“山神又怎麽了?”

一群靠着香火祭拜才能存在的神,沒了信仰,又算什麽?

“誰告訴你,山神就不能死了?”望舒又說。

她擡起手,拍向山神像。

山神像上白光亮起,開始抵擋住望舒。

望舒一連拍下三掌,都被白光抵住了。

她攥了攥拳,有些不耐煩了。一伸手,一把青銅劍就出現在她手裏。

看見她拿出了武器,山神像上的白光也不閃了,亮成一片擋在了山神像外。

望舒擡手,一劍揮下。

淩厲的劍氣從她手上那柄有些古樸的青銅劍上發出,最後落在山神像上。

白光仿佛豆腐一樣被這一劍破開,緊跟着,山神像的左肩被展開一條豁口。

啊——

他大叫一聲,充滿了痛楚。

望舒上前,擡起了手。

“等等,等等!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山神像身周的白光再度亮起,可眼看着已經稀薄了很多。看着朝它走去的望舒,它明顯有些慌亂了,立即揚聲說,“你和我沒什麽深仇大恨,何必這麽打來打去。剛才是我太莽撞了,我跟你賠罪,只要你肯放過我,什麽條件都好說。”

望舒一揚眉,停下了腳步。

“什麽都好說?”她問。

“對對對,什麽都好說。”它立即應聲。

山神像被斬破的時候,正往外看去的晉寒眼睛忽然一動,驚喜一閃而過。

他感受到了姐姐。

“晉寒?”望舒的聲音随之響起,跟着就是,“有一面銅鑼,找到它,搶到手。”

這句話說得又急又快,剛一說完,晉寒就又跟剛剛出現在這裏一樣,感受不到望舒了。

随着它再次把白光覆蓋滿山神像,望舒收斂了神魂之力。

現在,就看晉寒的了。

大殿內,晉寒垂下眼睫,默默掃視了一圈殿內。

跟着他起身往角落裏走去,剛一擡手,他忽然看向身後,說,“你幹什麽?”

跟上來的正是秦鳳,她湊過來小聲說,“你發現了什麽?有我能幫忙的嗎?我總覺得這裏有些不對勁。”

他們五個前來的玄學界人士都沒有被挑走,究其原因,自然是他們下意識會保護好自己的生辰八字。

其他人不知道,可秦鳳自從來了這裏就總有股違和感,于是,在發現晉寒往角落裏走來之後,她就立即跟過來了。

晉寒看她一眼,覺得有些煩,他很想把人趕走,可為了不壞了姐姐的事,他忍住了。

既然姐姐要他找到那個銅鑼,那他一定要做到。

“跟上,聽我指揮別自作主張。”他帶着警告的看了眼秦鳳,冷聲叮囑。

“不然,後果自負。”他眼中帶着不容辯駁的冷酷,微笑看着秦鳳又說。

秦鳳心裏一冷。

她能感覺到,晉寒說的是真的。

“隐身術會嗎?”晉寒問她。

秦鳳下意識點了點頭。

“走。”晉寒直接說,伸手一掐,人影就消失不見了。

他這個動作做得舉重若輕,看的秦鳳睜大了眼睛,然後忽然回神,生怕跟丢了晉寒,急急忙忙的開始掐訣。

她施術的時候向來認真,而隐身術也是練慣了的,可就算她再怎麽熟練,等她施好,也比晉寒慢了兩倍的時間。

眼前已經沒有了晉寒的蹤影,秦鳳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出去了。

“右邊。”秦鳳剛一出殿門,就聽到晉寒的傳音。

晉寒看着她,很不耐煩,真是個累贅。

果然這些女人都很麻煩,還是姐姐最好了。

兩個人用了隐身術,晉寒在前面帶路,然後就發現,這片十分廣大的宮殿群,竟然空無一人,就連之前的鬼差都看不見蹤跡。

他們一路向前,晉寒眼睛忽然一亮,然後朝着某個方向走去。

随着晉寒的前行,原本隐隐約約的銅鑼聲越來越清楚。

秦鳳頭痛欲裂,僵在那裏,動不了了。

“你回去,”晉寒抛下一句,往那邊走去,他也很難受,可姐姐傳給他的功法裏有專門修煉神魂的,等他運轉起這個功法,就好多了。

秦鳳咬牙,有些不甘心的又上前了兩步,她的頭更痛了。

無奈之下,她不得不放棄,急急往後退去。

等退出去十幾米,她這才勉強能堅持住。

秦鳳擡頭看向鑼聲傳來的方向,不由思考,這到底是什麽,晉寒過去又是為了什麽。

而且——

晉寒的修為到底到了哪個地步,她是煉氣化神後期都抵擋不住,可晉寒竟然這麽輕松,他現在是哪個境界了?

真是厲害。

秦鳳眼神微閃,泛起亮光。

晉寒腳步不停,随着越來越靠近銅鑼聲,他的功法逐漸抵擋不住,開始頭疼了。

好在,他終于看到了那柄銅鑼。

大殿正中,那柄銅鑼正懸空在那裏,急促的敲着。

晉寒認真的觀察了周圍的情況,然後悄悄靠近,找準機會,一把将銅鑼拎到了手裏,直接将棒槌拿開。

銅鑼聲頓時停下。

外界。

“你認我為主,以後供我驅使。”望舒直接獅子大開口。

山神像愣了一下,身邊仿佛在無聲閃動的白光都滞住了。

“你休想。”他很快回神,拒絕的堅定。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他重重重複,然後又委婉的說,“你可以提別的要求,但是這個不行。”

“不行啊,”望舒有點可惜的說,然後直接就動手了。

本來就是意思意思,免得山神像懷疑,能直接動手,她廢那個話幹什麽。

明明是拙樸無華的青銅劍,可在望舒的手中卻泛起了淩厲的劍芒。

山神像早有防備,沒再像剛才似的吃那麽大的虧。

而且,這些劍芒似乎也沒剛才那麽大的威力。

銅鑼聲配合着響起,它已經準備拼命了。

望舒眼中笑意微不可查的一閃而過。

響了就好,不響的話,晉寒怎麽找到它呢。

她一劍接一劍的往山神像上落去,看似淩厲,卻遠沒有第一次那樣厲害。

“差點讓你騙了,看來,剛才那一劍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它敏銳的感受到了這一點,立即得意的笑了起來,然後說,“這就是貪心不足的下場。”

望舒懶得廢話,自顧自的揮劍。

可這落到山神像的眼裏,就是她心虛了,它笑的越來越得意,身周原本黯淡的白光又亮了起來。

望舒眼光一閃,立即明白剛才這家夥也有所隐瞞,估計是打着別的主意。

果然狡詐,她心想。

忽然的,本來一聲比一聲急,咣咣咣響的人腦袋疼的銅鑼聲忽然停住了。

就是現在,望舒手中劍氣縱橫,一劍斬下。

正準備看看怎麽回事的山神像立即打起精神應付,一點兒都不敢分心。

可是,這一劍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比剛才,不,比第一劍都要厲害的多。

劍氣之下,它身周的白光宛如白紙一樣被撕裂。

石頭雕成的山神像從額心被劈成兩半,一條筆直的裂縫豁然出現,随着各自向兩邊倒去,裂縫越來越大。

‘不——’它哀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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