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裝可憐
十一月,受較強冷空氣影響,Z市氣溫驟降。未來多日Z市将出現小雨或者陣性降水天氣,持續的陰雨天給市民出行帶來不便。
陽臺的馬醉木熬過了高溫炎熱的夏季,如今枝葉繁茂,呈現出偏黃的綠色。革質的葉片聚集在枝頂,微微下垂。
馬醉木在秋冬季節開始孕育花苞,白色小花排列密集。最近都是一整夜一整夜的雨,第二天整個陽臺地面都是殘敗的花枝落葉。
陶心樂窩在海灣園,每天看張姨在陽臺打理這些花草。前些天驟然的降溫讓陶心樂患上了感冒,有點發燒,還好并不嚴重。
不過秋季流感頻發,張姨一直督促陶心樂吃感冒藥。幾天後陶心樂感冒痊愈,張姨才終于松了口氣。
傅紹南與李淮左的交易于幾日前順利完成,郵件和合同都送到了傅紹南手中。傅紹南沒有急着點開那份郵件,先把合同拿給了陶心樂。
彼時陶心樂因為感冒精神不太好,整個都恹恹的。傅紹南當然沒有多說,陶心樂被半哄半騙,很快在合同上簽了名。
這些股份之後會有專門的人替陶心樂投資管理,陶心樂簽完名便起身朝卧室走。
感冒藥有一定的安眠成分,陶心樂跟傅紹南說話,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傅紹南伸手抓住陶心樂的手腕,問他是不是還很難受。陶心樂搖頭,說困,又去推傅紹南的臉。
“感冒了。”
陶心樂開口伴随着很重的鼻音,他想讓傅紹南離自己遠一點:“不要傳染給你。”
然而男人非要湊上來,陶心樂推了幾下沒推開。最後也放棄了,任憑傅紹南來抱自己。
“嗓子疼。”
低燒令陶心樂體溫有點高,話裏還有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委屈。
傅紹南陪着陶心樂睡午覺,跟他聊了會兒天,等人睡着才離開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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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賽馬場的意外迅速發酵,李家兄弟倆終于撕破了臉,家族争鬥變得越來越激烈。
李安洲是個草包可他身邊到底是有能出謀劃策的人,翁暮雲為了保護李淮左負傷,間接救了李淮左一命。
傷口是在左臂,離心髒很近。傅紹南同翁暮雲通話,翁暮雲總結自己是陰溝裏翻船。
“阿南,你那邊呢?是不是覺得麻煩了?”
麻煩算不上,海灣園的安保本來就做得好,再者還有傅家的保镖可以保護陶心樂。
傅紹南照常去公司上班,期間默默解決了一些跟蹤他的人。
李淮左憋屈了那麽長時間,早就被逼急了。翁暮雲告訴傅紹南他們已經發現了李安洲的行蹤,不出幾天就會有最後的結果。
與此同時車載電臺正在聊今日爆出來的新聞——Z市某位重要人物因涉嫌不正當地皮買賣被上級審查。
程元均看見新聞随即致電傅紹南,語氣裏滿滿的震驚和幸災樂禍。
“我靠!阿南,不會你做的吧?!這下戚鴻就算摘出來前途也爛完了!”
戚鴻與他們是同輩,表面上家族關系很不錯,最關鍵的是傅家向來不涉及政界。
因此即便齊勇成曾經對陶心樂造成過傷害,教訓齊勇成就足夠了,沒必要再去招惹戚家給自己惹麻煩。
這條新聞是突然爆出來的,事先沒有走漏任何風聲。而且程元均從來沒聽傅紹南提起過這茬事,震驚之餘不禁覺得這次傅紹南确實沖動了。
“是爺爺。”
程元均聽到回答愣住了,反應了幾秒鐘怔怔地說道:“哦,是傅老啊……”
“嗯。”
“傅老,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籌劃的?”
“沒說。”
長輩做事肯定輪不到他們小輩去擔心,傅老心思缜密深沉,一向不是什麽善茬。
程元均回過味來,暗暗咋舌,果然傅家一家子都是瘋子。
接連不斷的雨天過後迎來了久違的太陽,夜晚商圈舉辦活動。喧嘩吵鬧的聲音越過長長的跨海大橋,向遠處傳遞。
晚飯後陶心樂站在陽臺上,眼巴巴地望着海岸上斑駁迷離的彩燈。
身後傳來腳步聲,陶心樂轉過頭。男人站在他身後,一眼看穿了陶心樂的想法。
“想去玩麽?”
陶心樂始終記得傅紹南跟他講最近外面很危險,不想節外生枝給傅紹南添麻煩,于是不自覺收斂了自己過于渴望的目光。
回答得也很小聲:“……沒有。”
傅紹南看着陶心樂那張過分乖巧的小臉,說道:“沒關系,不會有什麽事。”
“真的嗎?”
“嗯。”
話音剛落陶心樂便高興地笑了起來,他立刻快走幾步,牽住了傅紹南的手催促他:“那我們走吧!我好想出去玩!”
有傅紹南陪同倒不用特別考慮安全問題,然而商圈這樣的地方人多眼雜,兩人出門前還是派了幾個保镖跟随。
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門了,車廂裏陶心樂一直扒着車窗張望。學校的課程已經結束了,上周陶心樂回學校考試,剩下的時間校方安排學生開始實習。
米白色的厚毛衣極襯膚色,陶心樂藏不住嘴邊的笑容,瞧着窗外飛速掠過的風景輕聲哼起了歌。
直到抵達商圈陶心樂才知道今晚這裏有一場音樂節,可是沒有買票陶心樂也不能進場湊熱鬧。
好在陶心樂也不覺得遺憾,貼過來跟傅紹南講話,拉着他去海岸邊看風景。
周圍人一多有些細節容易被忽略,人群裏有不少戴着黑色鴨舌帽的時尚年輕人。保镖混在其中,默默觀察着四周的異樣。
傅紹南沉默地偏過頭,右手攬了一下陶心樂的肩膀。陶心樂後背撞上男人的胸膛,疑惑地轉過臉。
“沒事。”
陶心樂剛吃完一杯聖代,傅紹南拿過陶心樂手裏的紙巾擦掉他唇邊的草莓果醬,示意陶心樂繼續往前走。
保镖注意到不遠處傅少的眼神,擠開人群慢慢朝這裏走了過來。
今晚港口依然有許多來游玩的豪華游艇,這次陶心樂終于在海岸邊找到了合适的觀景位。
耳畔人聲嘈雜,陶心樂喜歡這種熱鬧的氛圍,靠在欄杆上和其他游客一起觀賞絢爛的海上表演。海岸邊的彩燈氲出燦爛的色彩,落在陶心樂米白色的毛衣上,像是一副瑰麗的塗鴉。
震耳欲聾的音樂掩蓋了人群中發出的驚呼,陶心樂只感覺到身上一重,下意識地扭過頭。
擁抱一觸即分,鋒利的刀刃悄然穿透脆弱的皮膚。傅紹南皺了下眉,面無表情地側過身,狠狠踹碎了對方的膝蓋。
一時間紛亂的尖叫聲響徹整個港口,保镖匆忙趕來。黑色鴨舌帽從頭上跌落,持刀傷人的男人被按在地面上,獰笑着掙紮起來。
陶心樂愣愣地望過去,發現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孔。被丢棄在一旁的水果刀十寸的刀身長度,刀刃處沾滿了鮮血。
黑色布料不停吸收着溫熱的血液,滲透指縫,掌心一片腥稠黏膩。
相似位置的傷痛似乎激起了過往的回憶,傅紹南用力捂住腹部的傷口。劇痛剝奪神經,意識開始搖搖欲墜。
私人醫院的住院部,每到夜晚都格外安靜。走廊上來往的醫生護士刻意放輕了腳步,以免打擾在病房裏休息的病人。
傅紹南的傷口是在左下腹部,四厘米的深度,慶幸的是沒有造成腹腔髒器的損傷。
醫院院長從某間高級病房走出來,再次囑咐護士要照顧好這位病人。
幾分鐘前傅中林剛離開醫院,臨走前還體貼地安慰了站在病房門口的陶心樂。
程元均聞訊趕來,如今正坐在病床邊看好兄弟的笑話。
——畢竟“傅紹南在Z市受傷”本身就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淺色的病號服弱化了事發當時傅紹南渾身的戾氣,病房的燈光柔和,躺在病床上的男人眉間是不易察覺的疲倦。
大家都知道傅紹南是因為陶心樂而受的傷,并沒有在這個原因上做文章。
“心心。”
一直站在門口沒有挪步的男生被叫得怔了怔,僵着臉慢吞吞地靠近。
來醫院的路上陶心樂也沾到了好多血,手上的血洗幹淨了,衣服上卻還有。米白色的毛衣下擺黏着一大塊血漬,看上去觸目驚心。
程元均瞧着陶心樂蒼白的臉色,笑眯眯地接上話:“心心吓壞了。”
病床旁的儀器發出單調的機械音,顯示病人體征一切正常。
如果不是自己貪玩傅紹南就不會受傷,陶心樂緊緊抿着唇,嗫嚅着開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手腕被攥住了,傅紹南像平日那般捏着陶心樂的手指,放緩了語調與陶心樂說話。
——沒事,不要緊,不要害怕,都是哄陶心樂的話。
陶心樂低着頭,視線定格在男人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他慌亂地用另一只手去蹭毛衣,蹭掉了手心裏的冷汗。
而後才伸手過來去碰傅紹南的手,聲音都在發抖:“疼不疼。”
假如傅紹南真要哄人肯定會回答說不疼,但是男人停頓了一秒鐘,平靜地回應:“有一點。”
聽到對方這麽說陶心樂表情更無措了,他知道傅紹南身上有許多傷疤,剛才聽醫生的意思是傷口痊愈後很大概率會再留疤。
陶心樂對痛覺的敏感程度令他自動去換位思考,他緊張地去摸傅紹南的病號服,手指都不敢用力,自言自語地小聲附和:“……我知道,肯定很疼的。”
程元均目睹了兩人的交談,識趣地沒有再逗留。他一臉牙疼的表情離開病房,關門前回頭看了一眼。
寂靜的病房,陶心樂已經坐了下來,趴在病床邊輕聲跟傅紹南聊天。
男人擡手來摸陶心樂白嫩的臉頰,陶心樂心裏惦記着傅紹南的傷,乖乖地任由傅紹南動作。
甚至還沖傅紹南笑,知道傅紹南疼想讓他心情好一點。
程元均看完面目都扭曲了,龇牙咧嘴地關好了門。
疼從傅紹南嘴裏說出來比他在Z市受傷還要神奇,當初傅紹南受過那麽多傷,別說疼,連眉頭都沒怎麽皺過一下。
跟那些傷比起來眼下這點皮外傷完全就是小題大做,如果傅紹南在自己、翁暮雲或者傅中林面前說疼,大家一定都不會信。
只有陶心樂會信。
傅紹南在陶心樂面前裝可憐,能被騙的只有陶心樂。
電梯下行,程元均搖頭晃腦地再次感嘆,傅紹南一家子都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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