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目光一觸即離。

小女孩竟然甩開自己母親的手就往小巷裏跑去。

埃爾林受到了驚吓,連忙轉身喊道:“塔尼亞?!”

她的喊聲吸引了原本還在不滿嚷嚷的人群的注意力,大家紛紛看去。

“怎麽回事?”米盧正嘀咕着,就見自己好友的身影一閃而過,朝着塔尼亞逃跑的方向追去,同時他的通訊器震動了下,擡起來一看,便收到了一條簡訊。

“看住埃爾林,我把塔尼亞追回來。”

為什麽要抓這對母女?

米盧摸了摸後腦勺,回過味來,不禁瞪大了眼睛。

他撥開人群,人高馬大幾步走到了埃爾林面前,抓住了女人枯瘦的手臂:“埃爾林,是你?!”

埃爾林回過頭來看他,發着抖拼命搖頭,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不——不——”

“不然班為什麽讓我——”他話還沒說完,其他人不明就裏地圍了上來。

“怎麽了怎麽了?”

“米盧你抓住埃爾林做什麽?”

“看你把她吓得!”

“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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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盧有些手足無措,而埃爾林在這時候害怕地低聲啜泣了起來。高大的光頭倒吸一口冷氣,連忙讪笑着把埃爾林帶走了:“我們、我們到安靜點的地方去說。”

班像是抓雞一樣把塔尼亞抓回來了。

少女張牙舞爪地掙紮着,被放在自己哭泣的母親面前時還不屑地雙手環胸,輕哼一聲道:“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做的你跑什麽?”米盧吐槽。

“因為他追我啊!”塔尼亞手一伸,指着班。

班一言不發地拍開了塔尼亞的手,臉色陰沉沉的。

塔尼亞稍微收斂了一點,可是依舊一副不服的模樣。

米盧用手肘撞了撞班,小聲道:“是不是他們幹的啊,你确定沒抓錯人?”

“我要是抓錯人了,會是現在這樣嗎?”班面無表情地說道。

要是抓錯人了,埃爾林會哭成這樣,塔尼亞又會擺出如此反彈的态度?

班回想起方才露娜和他說的話。

“埃爾林和塔尼亞現在住的那間屋子以前是一個叫狄克的研究員的研究室,狄克曾經向巴澤爾申請轉移一批藥劑失敗品去做後續研究。我翻了下巴澤爾留下的其他電子資料,那批失敗的藥劑在人體産生的反應……和薩米現在一模一樣。目前還不确定這件事情和他們母女倆是什麽關系,這件事先交給你去調查清楚。”

可是現在,基本上是誰害了薩米已經一清二楚了。

班很生氣。

一開始他想也不想就把嫌疑定在了巴澤爾身上。

巴澤爾是壞人,十惡不赦的壞人。他搗鼓的那些玩意兒除了他那樣的變态還有誰會喜歡?

他們這兒好不容易平靜了一年多,巴澤爾一來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所以不論巴澤爾是怎麽做到的,薩米的藥劑一定是從他那兒拿到的無誤——

可是現實卻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別開玩笑了!

班的目光在埃爾林身上一掃而過,定在了塔尼亞身上。

塔尼亞注意到他的目光,瞪着他道:“看我做什麽?!”

“你媽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班冷冷說道,“是你把藥劑給薩米的?”

“你在說什麽,班叔叔?”塔尼亞游移開目光,“你有證據嗎?”

米盧看了看班,又看了看塔尼亞。

他沉默了片刻,對着啜泣着的女人道:“埃爾林……你先別哭了,關于薩米這件事,你知道點什麽嗎?”

塔尼亞抽噎了一下,正打算開口說話,塔尼亞忽然大聲道:“媽媽,你什麽都不用說,我們又沒做什麽!”

“塔尼亞!”班吼了出來。

女孩一驚,渾身抖了下,僵住了,傻呆呆地看着班。

埃爾林也吓了跳,面色倉皇。

米盧原本想勸班別這麽大聲,畢竟跟倆女人說話呢,怎麽能這麽兇巴巴的。可是一想到之前剛趕到電梯那兒時看到的景象,還有在病房裏時班對巴澤爾的定論,自己的猶豫不決,心中一口郁氣越來越大。

他混亂極了。

明明是很讨厭巴澤爾的,班不是也是這樣嗎?

可是……可是也不能因為巴澤爾是個壞人,就把什麽禍事都推到他身上吧?

班也是這樣才會生氣的吧?

轉瞬,米盧又自我否定了。

班生氣的更重要的原因,大概是原本只會是由巴澤爾這種惡人做出來的事情,現在卻被自己當做家人看待的同胞做出來了……

米盧蹲了下來。

他手上也沒紙巾沒手帕,只好笨拙地用袖子去擦埃爾林的眼淚。

“那啥,埃爾林,”他清了清嗓子,“薩米現在還生死未蔔呢,羅蘭小姐,布蘭迪先生和阿諾德先生都在想辦法救他。薩米可才九歲啊,比塔尼亞就小兩歲。塔尼亞和他可是這個基地唯二的兩個孩子了。你是塔尼亞的母親,應該也能想象出麗芙現在是什麽感受吧……要是發生點什麽意外——”

米盧話還沒說完,埃爾林就捂住了臉,聲線顫抖着語無倫次道:“藥劑是我藏的,是我藏的……在整理那間屋子的時候我發現了,但是沒有交給阿諾德先生,因、因為我想或許會有用……我知道那不是好東西,我應該扔掉的,可是、可是要是發生什麽意外的時候——這、這件事情是我做的,和塔尼亞沒關系!”

埃爾林放下了手,緊緊抓住了米盧,跪了下來,哭泣着說:“如果要處理,就處理我一個人吧!和塔尼亞沒有關——”

“媽媽!”塔尼亞尖叫一聲。

埃爾林噤了聲,米盧也一臉茫然地看了過去。

班一直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面無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媽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吧?”塔尼亞的聲音低了下去,自暴自棄似的說,“你只不過是今天早上發現那支藥劑不見了而已吧?那東西是我偷的,也是我扔到路上故意讓薩米揀去的。”

塔尼亞說這些話的時候,埃爾林只是流着眼淚搖着頭。

“你已經猜到了吧,埃爾林?”班問。

埃爾林用手抵着額頭,已經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早上的時候發現藥劑不見,一整天都忐忑不安。

直到方才被米盧叫了出來,告知了薩米身上發生的事情,她的不安化為了現實。

最開始驚惶無措,不明白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可是注意到自己女兒那副模樣,她就已經猜到了。

她抱着一線希望,希望塔尼亞能安安靜靜地,直到這次事情結束。這次的犯下的過錯都讓她來承擔,可是——

“塔尼亞……”她無力地喃喃着自己女兒的名字,“你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做?”

明明是自己的女兒,她卻無法理解。

“為什麽?”塔尼亞冷哼一聲,“薩米那個笨蛋不是整天嚷嚷着想要改造自己嗎?他不是想要變得更厲害嗎?那我就實現他的願望喽,讓他看看他‘崇拜’的巴澤爾做出來了什麽鬼東西!”

米盧站起了身:“……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我當然知道,”塔尼亞擡頭望着他,勾起了唇角,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我只是把東西放到那個笨蛋的面前而已,要不要用在他身上是他自己的事情,與我無關!”

“他還小,很多事情根本不明白!”米盧不敢置信道。

“那關我什麽事?我就是讨厭他!天真無知又愚蠢!整天纏着我,跟我說巴澤爾的事情,簡直煩死人了!”塔尼亞嗤笑道,“你們不知道吧?昨天他還跟我說巴澤爾是個好人呢,說我們都誤會他了,真可笑!”

“說起來,上次不是叔叔你們和約法他們商量好了,和我一起去修理巴澤爾的嗎?你們也讨厭巴澤爾啊,這件事情索性也推到他的身上不就好了!”說到這裏,塔尼亞放下了雙手,直直盯着班說道,“薩米就當是給他吃個苦頭,剛好還可以讓阿諾德叔叔把巴澤爾趕走啊!”

塔尼亞說完後,這一角落頓時安靜了下來。

塔尼亞看看自己低着頭不語的母親,又看看班和米盧兩人難以描述的表情,終于焦躁了起來。

“……為什麽不說話?你們難道要為了巴澤爾來懲罰我和我母親嗎?”

“誰為了巴澤爾?”班反問。

“什……”女孩錯愕。

“我是為了巴澤爾來的嗎?”班緩緩說道,“現在躺在手術臺上的人是薩米。”

“塔尼亞,你一直自認聰明,覺得自己比薩米成熟不少吧。或許你還想說,薩米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既然藥劑是他自己注射的,那麽後果也要他自己承擔,”班頓了頓,道,“那麽同樣的話我也還給你,塔尼亞。你也是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

薩米做了很長一個夢。

夢中,他和他母親乘坐着流放運輸艙,躲在角落裏,已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時間。

運輸艙裏彌漫着一股臭味,很難用言語描述,是惡臭。

薩米已經餓得頭暈腦花,還很反胃,想要吐。

可是吐出來就會變得更髒了,所以他縮在媽媽的懷裏,拼命忍着。

他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這艘運輸艙的确把他們送出了什米亞帝國……可是好像也沒打算将他們送去另一片樂土。

薩米很害怕,也很絕望,眼淚不停地打着轉。

他想開口和自己媽媽說話,卻又不敢,也沒力氣。

那之後又過了多久呢。

沒有可以用來計時的機器,時間永遠是捉摸不定的。

突然間,運輸艙震動了下。

這波震動驚醒了所有正昏昏欲睡的人。

人們伸長了脖子,靜靜聆聽着。

而正如他們預感中的,運輸艙又震動了下。

開始有了竊竊私語。

沒人明白這震動代表着什麽——他們原本應該是要在寂靜中永眠的,這震動絕不在帝國的計劃之內。

而後,第三次震動。

運輸艙的門突然間被撬開了。

倒吸冷氣的聲音四處響起,有女人尖叫了起來,人人都向後躲去,薩米和他的母親也被擠着向後挪去——

在宇宙中随意地打開門,死亡是一瞬間的事情。

然而事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被打開的艙門外頭,不是漆黑的宇宙,而是另一個溫暖的空間。

那是一艘與他們對接了的飛船。

而打開艙門的黑發男人潇灑恣意地漂浮在艙口,單手撐住艙門,對着他們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是薩米另一段人生的開端。

作者有話要說: 來更新啦~~天氣越來越熱了,昨天下午出了趟門,整個人都要融化掉了=_=!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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