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想要變得像我一樣?”
某時某刻,當聽到薩米的強烈想法時,名為阿諾德的黑發男人笑着伸手壓了壓他的頭頂。
“那你必須越過那條界線才行,但是沒有跨出去一步這麽簡單,用跳得不行,非得用來比喻的話……”男人頓了頓,“那條線是在山崖上的,只有從山頂那兒跳下去才行。”
也就是說只有冒死才能跨越過了。
那時候薩米并不是非常明白。
阿諾德的話語只是話語,并沒有在他的腦海中形成畫面,因而很快他就把他們當初的這段對話放到了腦後。
當他在半路中見到前方靜靜躺在地上時的深綠色藥劑瓶時,他腦袋裏想的只有“終于能夠實現了”。而在金發男人蹲在他的面前對他語重心長地述說了一番後,他更是堅定了決心。
巴澤爾是個值得信任的人。薩米如此想到。
他知道一旦錯過這次機會,他可能再也沒辦法變得像米盧他們一樣了。這兒的人與他的想法不同,他們一定會全力阻止他的。所以藥劑不能讓他們發現,注射也要偷偷摸摸來才行。
他的未來不能被局限在這小小的基地裏,可是若只是“健康茁壯地長大”,他是永遠出不了這一片實驗基地的。
他不僅要自己離開這個小小的世界,還要帶着媽媽一起,所以必須擁有可以保護他們兩人的力量——
薩米猛地睜開眼睛,白光刺入眼睛,使他痛苦地吼叫了出來。
全身上下,從頭到腳,仿佛被重型機器狠狠地碾壓了一般。機器想要将他壓成肉末,他拼命地反抗着,然而手腳被牢牢固定住了,甚至連蜷曲起身體來都不行!
薩米痛苦地扭着頭,想要躲開那道白光,卻始終無法逃脫!
眼睛很疼,腦袋很疼,胸口很疼,手腳也很疼——他幾乎要被痛覺麻痹了,除了痛苦什麽都感覺不到!
“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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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住他,準備注射輔助藥劑!”
薩米張開嘴痛苦地□□着,掙紮之間眼睛微微張開一道縫,依舊是白光,無盡的白光。可是白光後頭,卻是一雙墨綠色的眼睛。
“那條線是在山崖上的,只有從山頂那兒跳下去才行。”
這句話回蕩在腦海中。
薩米猛地反弓起身體,渾身繃得緊緊的。
——他敢冒死嗎?
薩米問自己。
巴澤爾說過,他當初會收集那麽多實驗體,是為了将死亡的風險轉移。那些實驗體也不想死,可是他罔顧了他們的想法,強迫他們做了那種事情。
米盧,班……他們都不想死。
亦或者他們不想被強迫地去冒死。
這真的是這麽嚴重的一件事情嗎?
時間仿佛靜止了。
——這一瞬間,薩米回想起了許多許多事情。
自己無懼無畏,亦或者說是天真的想法。
母親的呵斥,米盧的憤怒,班的嘆氣與無話可說的眼神,塔尼亞的鄙視。
死亡真的有那麽可怕嗎?
阿諾德叔叔說那是一條線,他就只記得那是一條線。跨越一條線而已,別人說得再怎麽恐怖,又會難到哪裏去?
就算是冒着死亡的風險,只要能獲得那麽強大的力量,又有什麽可以不滿的?
然而此刻,薩米有種想要嚎啕大哭的沖動。
他終于明白巴澤爾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他沒有立場去指責任何人。
死亡真的好可怕。
一旦死了,他甚至沒辦法走下這張手術臺,更不用說是去見識更廣闊的世界。
此時此刻,死亡與他是如此地接近啊,幾乎是與他面對着面。
他們之間只有一條線。
薩米從未如此恐懼過。
——這一瞬間,他從最高處狠狠地墜落。
手術臺上,金發少年的身體癱軟了下去,周圍各種儀器不停地叫喚着。
羅蘭一言不發,節奏緊張地給他注射第二次輔助藥物。
一一注射完畢後,羅蘭緩緩吐出一口氣。她渾身都是汗水。
“怎麽樣了?”布蘭迪看着她問。
少年臉上毫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胸前随着呼吸緩慢起伏着,儀器的聲音變得規律了起來。
“只要渡過這個晚上應該就可以了。”羅蘭說道。
阿諾德擡手看了眼通訊器,上面是露娜發來的簡訊。
“那我先走一步,這裏交給你們了。”他說道。
“嗯,你去吧。”
***
地下城中心樓最高層,阿諾德的辦公室中,埃爾林坐在靠牆的椅子上,始終扶着額頭一言不發。塔尼亞坐在她的身旁,一雙眼睛盯着站在不遠處的三人。
米盧用餘光偷偷注意了女孩一會兒,眉頭擰了起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做什麽事情都只是打打鬧鬧罷了,他以前是這樣想的。可是他現在的感覺卻完全颠覆了自己以往的想法。
塔尼亞看人的眼神……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班靠着牆,始終冷着張臉。
露娜也抱着臂不說話。
終于,一個輕快的聲音打破了這讓人難受的氣氛。
“啊,都在這裏了。”
幾人擡頭,就見阿諾德笑意盈盈地站在門口。
“阿諾德!”露娜站直了身體喊道。
阿諾德向他們打了聲招呼,便徑直走到了倆母女面前,停下,一雙綠眸以一種意味難辨的眼神打量着塔尼亞。
埃爾林原本還想試圖請求,可是看到這樣的阿諾德,又一時間什麽話都不敢說了。
塔尼亞也有些害怕起來,身體變得僵硬。
“塔尼亞,是你做的嗎?”阿諾德的語氣不冷,也不嚴厲,輕飄飄的,可是就是沒辦法讓人輕松起來。
塔尼亞咽了咽口水,過了幾秒後才像生鏽的機器似的點了點頭。
阿諾德的目光移到了一旁。
“埃爾林,你那兒還有其他的藥劑嗎?”
“還有兩支,剛才我去他們住的地方搜查過了。”露娜說着,走上來遞出手中的兩支深綠色藥劑。
阿諾德接過,道:“哦?看起來和小皇子的基礎藥劑差不多,恐怕薩米也認錯了吧。”
“但是薩米怎麽會知道藥劑相關的這些事情的?”米盧摸不着頭腦。
“肯定是什麽時候看到過我們整理出來的檔案了。”班冷冷說道。
“但是當初你們居住的那間屋子裏的藥劑,是你和你媽媽一起整理出來的,是吧,塔尼亞?”阿諾德看着塔尼亞,嘴邊挂着笑問道,“你知道這是什麽藥劑嗎?”
埃爾林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拉了下自己女兒的袖子。
塔尼亞一愣,明明知道這個時候只要否認就可以了,可是被黑發男人攫取了目光,等到回過神來時,“知道”兩個字已經出口了。
埃爾林跪了下來,哭着求阿諾德道:“塔尼亞還小,阿諾德先生,求您不要把她送去墓園!”
露娜,米盧和班三人都沉默着。
“如果您一定要懲罰她的話,讓我代替她去吧!讓我成為守墓人!”
阿諾德将女人扶了起來,又将她按到了椅子上,神色平靜地看着一旁的女孩。
女孩雙手按在椅子上,就像是想要站起來,卻又沒有了力氣。
她睜大了眼睛,目光卻失了焦似的,直直地看着不遠處的地面,一動都動不了,只有指尖微微發抖着。
“塔尼亞,你不會去墓園的。”
阿諾德突然的一句話讓露娜,米盧和班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埃爾林也吃驚地擡頭看向他,一雙眼睛始終通紅。
“你先回去吧,”拍了拍女孩的頭,阿諾德輕聲道,轉而看向埃爾林,“埃爾林,我有話要和你說。”
“……阿諾德先生是什麽意思?”米盧不解地問。
露娜正在發愣,忽然間收到一條簡訊,擡起手來一看,神色微斂。
“怎麽了,露娜小姐?”班注意到她的神情,蹙眉問道。
“……他們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會處理塔尼亞的,不用急哦~
☆、黑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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