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第80章

“雖然我不是很介意別人穿我的衣服……但是一聲不說就直接拿走對方的衣服是不是稍微有些不禮貌了？”

不等蘭波發覺來者， 黑發的青年款款從角落中走了出來，稍稍遮掩住一邊的黑發宛若被黑夜吞沒，甚至無法看清楚他的身形。

“……”

蘭波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精彩。

出于直覺， 他很确信眼前的男人正是自己要對付的敵人， 他應當警惕才對。

可是眼下的情況實在是太古怪了，兩個人看上去都很落魄的男人躲在更衣室內， 門外瘋狂的聲音一晃而過， 在走廊中發出了極為恐怖的震動聲。

“你在被追殺？”蘭波下意識問道。

“差不多……被粉絲追殺也是一種另類的追殺。”男人聳聳肩。

于是空氣再度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你是赤羽鶴生那邊的人？”

在詢問這句話的時候， 男人重新打開了換一件， 裏面一整排都是一模一樣的白色套裝，規格之嚴密，甚至讓蘭波都為之驚嘆。

看起來這個人似乎很喜歡這種類型的衣服啊……他是強迫症嗎？

“別擔心，我沒打算和你打起來。”

男人将髒兮兮的外套換了下來，又取了一件新的外套重新穿上。他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 在撫平了最後一道皺紋後，男人也終于舒展了眉心。

“這種時候直接回答[我不認識赤羽鶴生]就可以了。我來到這艘游輪上是為了演出，而不是為了打架。”

“假如我不這麽回答呢？”

“那恐怕會有一場相當艱辛的戰鬥。”男人繼續道， 他從房間的角落裏拿出了一把黑色的鐮刀， 那把鐮刀的外形倒是十分美觀， 纖長的刀柄看上去不過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工藝品，可是蘭波很清楚地知道——那絕對是一件不容小窺的武器。

“我的粉絲太狂熱了， 不過很正常，在聽過我的音樂的人沒有人不會愛上他們。”

男人坐在了旁邊的工藝沙發上， 他的脊背向後靠去， 臉上的表情全是疲憊，

“我很讨厭工作， 尤其是白夜布置的工作， 他給予我的力量是美好的，但是他這個人一點都不懂得美學。每一次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理由毀掉了我的音樂會，我早就忍他很久了。”

蘭波：……

所以這種下屬抱怨不成器上司的語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真的是白夜其中的一員嗎？？

不過即便對方這樣說他也絕對不會掉以輕心，按照赤羽鶴生告訴他的情報，眼前的男人應該就是白夜12使徒中難得還存在的[沉默樂團]，他的性格怪異，并且不太喜歡和其他人進行交往。他孤傲不羁，對于音樂之外的所有事情都不感興趣……

最重要的是他的異能力，他的異能是罕見的精神系，能夠根據作曲的內容調動人內心的情緒，也正因為如此，那些粉絲們才會如此狂熱。

“你要聽聽我的傑作嗎？”

“還是不了。”

蘭波果斷後退一步，他随時準備發動自己的異能力以隔絕對方的音樂——雖然不知道這麽做有沒有效果。

“那還真是遺憾，蘭波君。”

[沉默樂團]嘆了口氣，他站起身來，手指扣緊了鐮刀的長柄，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雖然說在這裏随便動手可能會導致整座船塌陷，但是面對不懂得欣賞藝術的人我是忍無可忍的。”

“我當然懂的欣賞藝術，請不要把我歸為你這樣的人一談。”蘭波皺起眉頭。

如果說操縱人心的能力極為藝術的話，那麽藝術無非是一種高端的控制手法罷了。

“藝術是需要人心去體會的，而不是通過特殊的力量去操縱。”

良久，蘭波還是看向了眼前的男人，語氣平靜地開口了：

“你的藝術并不是真正的藝術。我知道你是誰。你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的富二代，你擁有很多方面的才能，唯獨沒有音樂上的才能。”

“放棄吧，有時候放棄何嘗不是一種正确的選擇呢？”

一片死寂。

蘭波倒是沒有激怒對方的打算，他只是不喜歡僞裝自己的心情。高傲如他，自然會将自己內心最為真實的感受說出來。

他也熱愛着音樂，不過絕對不是這種操縱人心的傀儡師。

可是眼前的男人并沒有被他激怒，他只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閉上了雙眼。

“我并不會因為你的一兩句話而動搖，從小到大，這樣的話我聽到的簡直太多了。”

他閉上了雙眼，像是想到了很多糟糕至極的東西，眉頭也微微蹙起，

“比你更過分的話我也聽過，如果只是因為這樣就放棄來之不易的才能，那麽我也就不再是我了。”

“什——”

蘭波這才發覺不對勁，他下意識地發動了彩畫集的力量——就在他發動力量的那一瞬間，他就看到了站在不遠處，已經開始緩緩浮現的第一樂章——Adagio。

“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啧。”

所以剛才和他說話的時候就是為了引開他的注意力麽……這倒是不錯的引開方式。

不過他也沒有聽到太多的音樂，好在他的思維也并未受到影響。

“你很強，我打不過你。但是你也無法對我發動任何攻擊。”

沉默樂團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不易發覺的笑容，

“不如說，這艘船就是我的舞臺，除此之外，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夠阻礙。”

“即使是成為了超越者的你也是一樣的。”

嘈雜的腳步聲從不遠處響起，蘭波閉上了雙眼，大致測算了一下——一共大概有一百餘人，這艘豪華游輪的乘客倒是很多，不過大部分都是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無法構成威脅。

“普通人确實無法構成威。”

沉默樂團笑了笑，他擡起了手中的鐮刀，表情忽然間又變得極為冰冷了起來，

“可是——如果使用了第二樂章，那麽這一切就不一定了。”

就在他開口的那段時間，他的身邊又有一位純白的人影緩緩上升，僅僅是一瞬之間，蘭波便注意到了四周浮起的白色絮狀的物體，以及門外人們的哭喊聲和叫罵聲，甚至有的人已經開始打起來了。

“。”

沉默樂團緩緩吐出文字，那雙眸子也因此變得暗沉了起來，

“那麽——讓我來看看，你的屏障究竟在遭受到多少壓迫才會碎裂呢？”

……

此時此刻，機場附近。

條野采菊現在陷入了一陣極為艱難的逆境之中。

倒不是他想要被困在這裏的，那股奇怪的觸感一直在引誘着他向前，他很清楚自己不會被任何人抓住，才會放心大膽地繼續向前走去。

他随時可以回去——這是赤羽鶴生對他說的。

“一個人去果然會很危險吧？條野君的話真的沒問題嗎？”

黑發的青年擔憂地提出了疑問。

“沒問題啊，不如說偵查這種事情我也很擅長嘛。別以為一定要擁有眼睛才能看到東西啊。”

話是這麽說……條野采菊也被警告過遇到意外要第一時間彙報給上面，可是現在……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

女人有些慌張地向着眼前的男人鞠躬，語氣有些惶恐，

“我不想要這樣對待您的……而且您還是未成年人，我不想這麽做……可是我必須得這麽做。”

“保險起見，請先被困在這裏一段時間吧，等安全了我會放您離開的。”

……

所以說啊，簡直不會有比現在更加糟糕的情況了。

他當然認識眼前的女人，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就是織田作之助班上的那位女性班主任宮澤和咲，

雖然無法察覺到自己到底被困在怎樣的地方，可是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正處于下風。

“我知道你看不見，也，也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出現在這裏。”宮澤和咲結結巴巴道，并且反手關上了眼前的門，

“真的很抱歉！！！我發誓……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了！！”

她到底在說些什麽啊……

條野采菊有些不理解，不過他剛才已經将求救的信息發送出去了，不出意外的話赤羽鶴生大概會派人來救他。

不過他也差不多了解那個女人的力量了。

女人的力量類似于白夜的荊棘，不過質地要稍微尖銳點，很容易就會傷害到他本身。所以他只能一動不動地保持着現在的姿勢，生怕尖銳的刺穿過他的喉嚨。

“因為你看不見，所以我才會出現在這裏。”

女人是這麽對他說的，她明顯是在暗示自己，但是最後卻慌慌張張地逃走了。

簡直是在被逼着去完成什麽任務一樣。

“你這還真是……有夠狼狽的啊。”

不等條野采菊反應過來，少年的聲音很快于耳畔響起。

“……居然是你？？”

在知道來救自己的人居然是中原中也，條野采菊感覺有些不太好意思。

“別扭扭捏捏的了！這玩意想要打碎也不難……我記得你的力量可以穿梭于不同的時空之中，你現在為什麽無法動彈了？”

中原中也一邊用自己的能力将這些紅色的荊棘全部劈開，同時困惑地詢問道。

“那應該是因為這棵樹本身的特性。”條野采菊被中原中也就下來後也開始思考了起來，

“起碼我能知道的是，只有在能夠看見他的時候，他才是死亡狀态。一旦閉上了雙眼，這棵樹就會活過來。”

“……我大概了解你的意思了。”中原中也看了看掉落在地上的枝幹，臉色不是很好看，

“畢竟這玩意的樹枝上都長滿了眼球，怎麽看都不是什麽正常的樹吧？”

“你現在能別說這種恐怖故事嗎……哎，算了，BOSS他現在怎麽樣了？”

條野采菊活動了一下手腕，有些好奇地詢問道。

“我不知道。”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下，才繼續道：

“不過我相信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那可是我們的BOSS啊……不是嗎？”

……

雖然赤羽鶴生大概會很高興自己被這樣信任着，不過眼下的情況好像稍微有點糟糕。

銀發的男人借由着從斷裂鐵軌處生長出來的紅色荊棘于半空中懸立着，而魏爾倫則運用着自己的能力在半空中懸浮着，唯一的普通人大概是赤羽鶴生……好吧，其實用冰雪女皇的能力立于海面之上倒是沒什麽問題，不過你們一定要在半空中行動嗎？？怎麽看都是在耍帥吧！

“你和他的關系看上去可真不錯啊，魏爾倫先生。”白夜的語氣有些揶揄。

“是啊，我們的關系好的能夠同床共枕了呢，您關心的居然是這種小問題嗎？格局未免也太小了吧？”

金發的青年微笑着說出了了不得的話，赤羽鶴生一動不動地縮在他的懷裏，甚至在想要不要閉上眼睛裝作自己已經昏迷過去了。

“那種事情我并不關心，我只想要得到赤羽鶴生，他是我的計劃完成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白夜伸出了自己的手，就在他動手的那一刻，四周的風景也開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似乎世界的掌控權早已在他的手中，只要他想，就不會有做不到的事情，

“不久之前還有一只老鼠妄圖想要拆解我的計劃，赤羽鶴生，你猜猜看他現在怎麽樣了？”

銀發男人的下巴微微擡起，他的表情中帶着幾分不屑，可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興奮。

“你把他殺了？”赤羽鶴生的聲音總算是有了點起伏。

“是有怎樣？”白夜緊緊盯着他，似乎不打算放棄他臉上一絲一毫的任何感情。

“哦，那你殺了吧，關我什麽事。”赤羽鶴生面無表情，

“那家夥要是死了這個世界也少個禍害，雖然我并不覺得他死了……而且你也沒有殺死他。你只是在用卑劣的笑話欺騙我罷了。他到底在哪裏，正在做什麽，身為世界管理者之一的你難道不會比我還要清楚嗎？”

費佳會被白夜盯上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情，不如說他搞了那麽多事還不被盯上才是特別奇怪的事情吧。

不過同為世界意識的潛入者，實際上白夜對于費佳還是有那麽一點的欣賞的，只是這份欣賞欲盛，費佳就越是他要解決的目标。

“赤羽鶴生，你已經失去了你的兩個朋友了，接下來你還會失去第三個，第四個……直到整個世界只剩下你獨自一人。”

白夜完全忽略了魏爾倫的存在，轉而将視線投向了赤羽鶴生，

“我依舊不清楚你為何能夠成為這個世界的主體，而我只能是意識提。我想你也一定意識到了吧？比起你來說，明明是我更加偏向于[人類]。”

“我知道你在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事情，就連你的失憶也是我一手創造出來的。你确實比我要更加厲害，但是也正因為如此，你絕對不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如果你能把我送回去的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赤羽鶴生難得笑了笑。

“你已經回不去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世界意識的真正陰謀。”白夜的聲音低沉了起來，與此同時，赤羽鶴生也注意到四周的景色和環境開始發生變化，蔚藍的天空開始逐漸變得殷紅，兩側的火車短程宛若新生，身上也開始抽出全新的枝葉，很快将整個火車都包攬殆盡。

“你，赤羽鶴生，其實根本就不是你所在的原本世界的人啊……你占據的是我的身體，你真正的歸屬！明明是這裏才對！！！”

白夜一語即出，空氣也陷入了詭谲的平靜。

白夜是不會對他說謊的。

這是兩人都很清楚的事情，不如說為同一個靈魂，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比他們更了解對方的人。

赤羽鶴生的思緒稍微空白了一秒，他開始認真思考着白夜的話，同時思維也變得有些遲鈍起來了。

他不是原本世界的人？

可是……他确确實實擁有着和舍友一起度過的日子，也确确實實記得每一次情感的變化。

他從那場火災中獲得了新生，他在白色房間裏遇到了将他帶出逆境的班長，他認識了無時無刻不在和他鬥智鬥勇的費佳，也認識了其他的寝室舍友們。

難道這些記憶都是虛假的嗎？

“我并沒有想要消除你的打算。”

白夜對他伸出了手，白發的男人此時此刻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他的語氣開始變得蠱惑溫柔，那雙眸子也難得多了笑意，

“把你所擁有的一切還給我。這就足夠了。”

“咔嚓。”

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響起，就在白夜反應過來的那一刻，他身後的那輛半截火車居然在頃刻間就化為了粉末。

只是在一瞬之間，巨大的壓力從天而降，就算是白夜本人也因此被重重地壓下，猛地拍在了一望無際的海面上，濺起了幾米高的海浪。

“吵死了。”

魏爾倫一把扯過赤羽鶴生手腕上的鐐铐，因為拉扯産生的疼痛感也讓赤羽鶴生稍微清醒了點，他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那雙眸子裏卻有些迷茫。

“那種眼神讓人很不爽啊。”

魏爾倫落在了軌道碎裂的一側，語氣有些不耐煩，

“是我弄錯了麽？你是那種會因為其他人的一兩句話就受到影響的人？你該不會是假人吧？”

“并不是這樣。”

赤羽鶴生意識到對方是在說什麽，很快解釋道，

“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哈？？有道理是指——”

“你在很久之前認識我。”

赤羽鶴生垂下了眸子，他抓着魏爾倫的肩膀跳了下來，旁邊的地面并不算平坦，但是站個人問題倒是不大。

因為巨大的重力壓迫，原本平靜的海面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狀凹槽。，看得出來魏爾倫下手很重，就算是白夜，一時半會恐怕也無法緩過來。

“那個人或許就是我。而白夜認識的我……大概才是虛假的我吧。”

“你到底是在說……”

“黃泉列車，也應該是因為我而出現的。”

赤羽鶴生抱着自己的膝蓋，語氣卻漸漸平靜了起來，

“說起來，魏爾倫，你知道異能力是怎麽來的嗎？”

不等金發的男人回答，赤羽鶴生又繼續道：

“異能力的力量，實際上來自于每個人的內心。你的異能也反應着你的內心，同時EGO的力量也在保護着你。身為超越者的你，大概能夠理解力量的重要性吧。”

海面上浮起了紅色的荊棘，猶如蜘蛛網狀立刻分散而開。男人黑色的短發伴随着風輕輕拂動着，那雙暗紅色的眸子也因此若隐若現，

“這幅手铐也是如此。白夜之所以知道我是誰，之所以能夠無數次抓到我，并不是因為他做錯了什麽，而是我做錯了什麽。”

“你這家夥到底在說什麽……”

魏爾倫看向赤羽鶴生的目光變得愈加奇怪，眼前的男人所說的話也開始漸漸印證他內心的想法……可是他為什麽要突然說這些話？？

“之前有的話是我騙你的。我對你說，我對你的了解只有一角，而你對我卻一無所知。”赤羽鶴生嘆了口氣，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其實我知道你的一切，而現在……你也差不多該了解我了吧？”

巨大的水漬聲音從耳畔響起，白夜再一次出現在了兩人的面前，這一次的他顯然是認真的。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尚未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些什麽，魏爾倫便注意到赤羽鶴生有些沉重的表情。

“你不需要明白這件事情，畢竟這件事……确實與你無關。”

如果無法解決的話，那麽依舊要想辦法解決它。

沒有什麽是做不到的，只要他想，白夜想要知道的秘密依舊可以進一步挖掘。

“咔嚓——”

伴随着清脆的聲音響起，魏爾倫和赤羽鶴生之間的鐐铐斷裂了。魏爾倫的帽子因為一陣風被刮下，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卻只抓到了險些掉落下去的鐐铐。

赤羽鶴生卻立刻向着海面一躍而下，猶如斷了翅膀的烏鴉，向着布滿了殷紅的蜘蛛網墜落而去。

【是否切換EGO力量[一無所有]？】

【确認。】

【……即使這樣做會失去一切麽？】

【是的。】

“該死！！！那家夥到底想要幹什麽啊！！什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等一下？？他去哪裏了？？”

片刻之後，魏爾倫卻發現世界早已空無一人。

海面上依舊平靜，漣漪自海面中心泛開，留下了一圈漂亮的波紋。

忽略掉斷裂的軌道，世界依舊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