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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一盤柿子炒雞蛋和黃瓜炒肉片就端了上來,衛林書端了兩碗粥和一小碟鹹菜擺在餐桌上,那粥裏被他加了肉末,聞起來更是香氣撲鼻。

“今天有點晚了,先吃這些。”衛林書把筷子遞給阮恒,“明天再給你做好吃的。”

“這樣挺好。”阮恒接過筷子淡淡道。

家是他的家,對面坐的也是他深愛着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每次一回到家

總覺得神思倦怠,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心頭無處宣洩。

他感覺自己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可是環顧四周,一切都正常的讓人看不出端倪,只除了……衛林書。

是的,衛林書。阮恒不自覺捏緊了筷子。最近這段時間,對方總是讓他感到陌生怪異,可細細觀察,一舉一動又是他極熟悉的樣子,那麽,問題到底出在哪兒呢……

或許是最近這件案子鬧得,他一個大男人本來就不應該這麽敏感。

胡思亂想下也沒什麽胃口,阮恒又喝了幾口粥就擱下了筷子。

“今天我洗碗。”他說。

對方愣了一下,點點頭,或許白天累的狠了,竟也沒提出來反對。

洗完碗後他直接去洗了個澡,回到卧室時,衛林書已經躺到了床上,他在他之前洗的澡,頭發上的水早就幹了,軟軟的遮住眉眼,在床頭燈的映襯下,側臉的弧度顯得格外清俊柔和。

他是看書看到一半睡着的。

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病人能讓他這麽累。

晚間時那點突生的介蒂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阮恒覺得自己現在像是在海灘上曬了一整天的太陽,心情暖洋洋的發脹。他輕手輕腳的走到衛林書跟前,想摘下他滑落一半的眼鏡讓他睡個好覺。

哪知手剛剛碰上對方就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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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恒?”衛林書的眼睛十分清醒,帶着點疑問,一點都不像剛從睡夢中醒來。

阮恒有些尴尬地收回手,“我只是想幫你摘眼鏡。”他解釋道。

衛林書歪頭看了他一會兒,把手裏的書扔到了一邊兒,拍拍身邊的被子,“阿恒,過來。”

阮恒匆匆瞥了一眼那本書,發現是一本英文原文書,還沒看清是關于什麽,就被失去了耐心的衛林書拽到了床上。

“阿恒。”對方把他壓在身下,輕輕呢喃着親吻他的頸側,手指在敏感的腰際揉捏,氣氛逐漸升溫,多了幾分旖旎情纏。

他不語,偏頭含住對方的唇,舌尖試探的描摹,換來更猛烈的回應。

放在腰部的手逐漸收緊疼痛,阮恒受不了的推拒,感覺自己幾乎要被對方拆吃入腹。

“阿恒。”衛林書迷戀地念着他的名字,聲音暗啞,唇舌終于退出給了他喘口氣的時間。

按住正在解自己浴袍的手指,阮恒舔了舔被親得紅腫的唇,擡頭看他,目光清亮,“我今天不想做。”

衛林書沒有收回手,只是垂眸看他,他沒戴眼鏡,眼裏那點兒暗含的委屈一覽無遺,長長的睫毛輕微顫抖着格外惹人憐惜。

“我明天還要去警局,這次的案子有點棘手。”阮恒忍不住放柔了聲音,手下的力道也輕了一分。

衛林書啞聲道,“我保證什麽都不幹,就讓我抱抱你。”

阮恒松開手,對方立刻湊了上來。

結實有力的手臂摟着自己的腰,整個人陷入溫暖的懷抱裏,床鋪上的耳鬓厮磨是很美妙的放松方式這讓他僵硬了一天的神經變的柔軟。

母親的體溫能帶給嬰兒安全感。

腦子裏莫名其妙劃過這句話,随後他就被自己逗樂了。

“在想什麽?”對方懶懶的問道。

“沒什麽。”他直覺不能告訴他真相。

衛林書也沒追問,只是手指力度得當的按壓他的脖頸,他忍不住眯起眼睛,覺得整個人都放空了。

“今天的案子怎麽樣?”他隐約聽到對方問。

“糟糕透了。”他聽見自己說。

“哦?說說看。”衛林書的語氣放得極為輕柔,“沒準兒我能幫到你。”

他的确是一位很優秀的心理醫生。

阮恒恍惚了片刻,就把他知道的所有都告訴了他。

思考了片刻,衛林書道,“我要看看現場照片。”

阮恒去取,途中路過客廳,落地窗外是濃重的化不開的夜色,偶爾有樹木蕭瑟稀稀簇簇的拍打聲此起彼伏奏出了一曲哀婉凄涼的曲調。

從被窩裏帶出來的那點兒暖氣早就散了個幹淨,他渾身冰涼,額角突突直跳,那黑暗裏似乎藏了擇人而噬的猛獸睜着幽綠的眼睛對他虎視眈眈。

他不禁加快了腳步。卧室暖色的燈光像是他的救贖,他幾乎是踉跄的沖進了房門,衛林書坐在桌邊神色平靜的望着他,有一種讓人安心的魔力。

他呼吸急促的站在那兒,手裏的文件被他攥得有點兒發皺。

“怎麽去了這麽久。”對方靜靜地問。

“找這個花了點時間。”他僵硬的笑笑,說了個拙劣的謊言,以為對方看不出他泛白的唇色。

衛林書的眸色深沉了些,他站起身,阮恒看到他身後放着一瓶紅酒,旁邊擺着兩個高腳杯,杯壁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水汽反射出細碎晶瑩的光。

他拿了稍微少點的一杯過來,輕吻了吻他的臉頰,遞給他,說“晚上喝點這個有助睡眠。”

阮恒接過酒杯,稍微抿了一口,将文件遞給他。他自己則窩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半支着頭看他仔細端詳那些照片。

“藝術家。”衛林書忽然開口。

“什麽?”

“兇手是個藝術家。”衛林書說,“他在進行創作,死者是他的作品。”

“我也想過這一點。”阮恒說,“兇手在屍體背後畫上了一對羽翼,死者面容平靜祥和與天使相像。李研在她的體內發現了少量的安眠藥,而她卻又不是死在安眠藥上。創作型的殺手很少會給自己的受害人第二種死法,我想安眠藥只是前奏,是為了給兇手一個讓死者窒息的機會。”

“說的不錯。”衛林書說,“你還能想到什麽?”

阮恒苦苦思考,“血跡?”他眼睛一亮,“現場的血跡不可能是兇手的,他根本沒必要大費周章的清洗幹淨,可是他不僅清洗了還換了床單……他厭惡鮮血?”

“還有內髒。”衛林書說,“他的作品是天使,可同時他認為鮮血和內髒都是不潔之物,這兩者會使他的創作出現瑕疵。所以他取走了死者的內髒,清理了現場的血跡。”

“他用棉花代替死者的內髒,一是為了讓他的作品保持最初的美感,二也是因為他認為棉花的純白最适合洗去鮮血的罪惡。”

“不僅如此,”他說,指着其中一張照片,“你看這裏,你是不是說死者背後的翅膀并沒有完全展開?”

“是的。”阮恒努力控制自己的聲音不要發顫,“這意味什麽?”

“你知道的,阿恒。”

燈光下,青年的神色顯得慈悲憐憫,細看卻透出一股冷酷森然。他輕輕說道,“羽翼的生長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從合攏到盛開,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偶然,打亂了兇手希望警方發現屍體的順序。最遲明天下午,在她之前,還有幾具屍體你們就都會知道。”

“他會讓一切重新歸于正途。”

“這是一個連環殺手。”

果然,第二天他剛一到警局謝漣就告訴他又發現了兩具屍體。

謝漣是他們組的聯絡員。

“這兩具屍體都是匿名舉報,用的是公共電話,其中一具屍體在郊外,另一具在市區。我們順着聲音去查,是一個小男孩兒打的電話,他說有一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哥哥給了他一百塊錢讓他來打電話說這兩個地址。”

“那個男孩兒有沒有說他們是在哪兒碰見的?”

謝漣苦笑,“我們問了,但是他才八歲根本就什麽都說不清楚。”

“嘿,樂觀點。”阮恒拍拍他的肩,“起碼現在我們知道兇手是二十歲左右的男性,那兩具屍體怎麽樣?”

“這你恐怕要問李研。”謝漣對他眨眨眼睛,“他被叫到警局的時候是淩晨四點,你應該能想象他的脾氣會是多麽糟糕。”

“我再去看看那個小男孩兒。”謝漣對他說,順便遞給了他一個保重的眼神。

這兩具屍體的生前背景和第一具基本相同,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女性,父母早亡,人際關系簡單。犯罪現場和手法如出一轍,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們背後的翅膀。

根據打來電話的時間排序,第一具屍體背後的翅膀完全合攏,而第二具張開的角度雖然很細微但和第一具對比來看也十分明顯。

“要我說,兇手畫畫不錯,也許是個美術生。”李研邊嘀咕着邊給自己沖咖啡,“這些搞藝術的多多少少都有點毛病,人就不應該活的那麽細膩,像我這樣坦率面對人生的才是真漢子!”

……

阮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從早上四點到八點,整整四個小時都對着屍體還能面不改色喝下咖啡的人早就完全超出真漢子的範圍了好麽?那明明就是變态!

“你聽沒聽說過古代有一種刑罰叫貼加官,把浸了水的紙一層一層的鋪到人的臉上,等對方窒息而死後揭下,屍體表面看不出任何異樣?”阮恒想了想道。

“聽過說,怎麽……你懷疑兇手是用這種方法殺害死者的?”李研擡了擡眼皮,看向他的方向。

阮恒輕抒一口氣,“我在現場發現了紙灰,裏面還有帶有死者血跡的床單殘片。”

“□□不離十吧。”李研說,“不過這種刑罰對紙張也有要求,現場的紙灰有什麽特別的麽?”

阮恒搖搖頭,“非常普通。”

“……這我就不知道了。”李研晃了晃手裏的咖啡,“畢竟我還屬于良民,不會喪心病狂的去玩那種東西。”

阮恒又在這兒呆了一會兒,期間蹭了李研一杯咖啡,要走的時候,對方忽然叫住他,難得的一臉踟蹰的問道,“……你最近感覺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他一臉莫名其妙。

“……算了,沒什麽。”對方一臉喪氣,揮手趕他走人。

“……”他決定把對方這點反常歸結為睡眠不足引發的神經抽搐。

簡單和白思文分析了一下已知的線索,兩人決定分頭行動,白思文去郊區的案發現場查看,阮恒就留在市區。

中午的時候正好遇上謝漣,于是和他一起去吃午飯。

“最近有什麽煩心事麽?”對方關切的問。

“沒有啊……為什麽這麽問?”他有些吃驚。

“只是覺得你最近有些不對勁。”

“可能是這樁案子鬧得吧,過段時間應該就沒事了。”他含糊地回答。

他也知道自己最近這段時間總感覺有些精神恍惚,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好像是兩個月前的那次碎屍案以後……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左手腕那道長長的疤。

那也是一個連環殺手,以肢解受害人為樂,狡猾而且聰明。他們的案子連續一周沒有進展,最後迫不得已,組裏決定找條件最接近受害人的人去兇手最可能出沒的地點引誘兇手現身。

那個人就是阮恒。

陰暗逼仄的小屋,黏膩的血腥氣,蜂鳴的電鋸和冰冷的手術刀……這些,只要閉起眼睛就歷歷在目,阮恒不禁苦笑,手指無意識的緊扣着茶杯。

他被救出來了以後,開始整日整日的做夢,精神狀态極不穩定,衛林書推了所有工作,專心致志的陪他給他做心理疏導,一個月後,他的精神狀況才漸漸穩定下來。

半夢半醒的時候,會感覺有人親吻他的手指,嘴唇,輕如點水的吻。拼命睜開沉重的眼皮,就看到衛林書眼角發紅的坐在他的床邊,嗓音嘶啞着一遍一遍重複,讓他快點好起來。

他從沒見過他那麽狼狽。

心裏不是沒有怨恨的。

這些事情本來都不該發生,當初對他的安全保護是非常到位的,哪裏想到百密一疏,最後還是被兇手鑽了空子。

只是當初救他的人是誰?

阮恒拼命回想當時那個模糊的人影。

好像是……江初?

他微微皺眉。

這個人算是衛林書的好友,也是一個心理醫生,早年的時候聽說他曾經為警局工作過,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莫名其妙的辭職不幹了。

為什麽會是這個人呢?

“阮恒、阮恒?”謝漣的聲音把他從思考中驚醒。

他回過神來,對方一臉擔憂的望着他,“你沒事吧?”

“沒事。”他笑笑,“只是有點走神,你剛才說什麽?”

“我是說……”對方在考慮該如何措辭才算恰當,“你不覺得兩個月前……那樁碎屍案和這次的案子有相像之處麽?”

“雖然對待屍體的方式不同,但是無論是作案手法還是細節,和那樁碎屍案比,都有明顯的模仿痕跡……”

“那個案子唯一活着的受害人就是我。”阮恒打斷他,“你在懷疑我麽?”

“不,當然不是。”謝漣顯得有些驚慌,“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兇手有沒有可能是那個人的狂熱崇拜者,但又厭棄對方血腥的作案方法,所以……”

後面說什麽他已經聽不大清了,對方的眼睛裏明顯透出了驚懼,他忽然覺得疲憊,吃完飯後就匆匆趕回了家。

屋子裏沒人,這個時間沒人也很正常。開了電視,他拿着遙控器心不在焉的按着,心裏亂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張珂的翅膀還沒有完全打開,一定會有第四個死者。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心頭一跳,臉色慘白,受過傷的左手開始控制不住的顫抖,勉強定了定心神,他撥出了衛林書的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怎麽可能,會是空號?

他茫然地放下電話,渾身冰冷,忽然有敲門聲響起,他撲過去開門。

白思文站在門外,臉上說不出是什麽表情。

“怎麽是你。”他滿心失望。

“你以為是誰?”白思文反問了一句,他的語氣晦澀難懂,從外套的口袋裏掏出一枚戒指遞到阮恒面前,“這個……是你的麽?”

阮恒接過去,是他和衛林書的戒指,他一眼就認出來了,只不過為了不引人注意他現在已經很少戴了,“是我的,怎麽會在你那兒?”

白思文并沒有給他,他收回手,語氣沉甸甸的,“阮恒,這個戒指,是我在第二個案發現場發現的。”

“四天前的中午,張珂死的時候,你在哪兒?”

他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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