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公主與丞相11

城樓之上靜谧無聲, 唯有零星的一點窸窣瑣碎聲響，還有那可疑的唇齒交纏的暧昧水聲遺漏于風中。

上來巡邏的侍衛并未發現這躲在牆角後的一對矜貴人兒, 兢兢業業幹着本分的活兒, 仔細偵查這周圍的一切。

方才被壓着強吻的男人一下便趁着這會兒功夫找回了自己的主場，将嬌小的女孩壓在冷硬的牆上，流連于她香軟的唇瓣上。

女孩被弄得有些喘不上氣, 手握成拳，往他胸膛上捶, 羽毛似的力道，卻也動靜有些大。

顧淮無奈停下, 寬厚的掌心包裹住她的腕骨，啞聲貼近她的耳廓, “別鬧, 會被守衛發現的。”

小殿下擡眼瞪他, “怪誰？”

顧淮嘆息道：“臣的錯。”

小殿下臉蛋帶着櫻桃粉, 眼瞳如含秋水, 兇兇地蹬着他，卻毫無震懾之意, 只讓人心癢。

清冷的丞相大人話畢, 又擡手上唇, 堵住小殿下的呼吸, 卻被兇狠的小姑娘狠狠咬了一口, 嘶的一聲輕呼往後仰了仰。

“叫你沒有想起我來……活該。”

她甚至更加過分地往下面探去, 掌控着他的全部，惡劣地觀摩着他失控的神色, 讓素來高冷如天仙一樣的貴公子淪落為塵埃裏的普通人。

“殿下……不可以！”

顧淮猛然驚醒, 入眼一瞬是自己熟悉的寝房, 後腦勺一陣一陣的發疼，那處惱人的黏膩讓人将其他都暫時抛之腦後了。

顧淮霎時間如墜冰窖一般。

他竟不知一頓宿醉還能讓自己萌生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和夢境。

手邊柔軟的床褥被緊緊攥入掌中，他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凸起好幾道，力氣大的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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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毅。”顧淮沉聲道，“進來。”

主子少有的喝了酒還醉了，于侍衛自然兢兢業業守了一整晚。

他一聞聲就打開了門，大步入內。

“備冷水，我要沐浴。”顧淮眼神複雜地望着這一席被褥，閉着眼吩咐，“今日的換洗衣服和這一床被褥通通換掉拿去燒了，不能驚動旁人。”

于毅頓了下，躬身道：“是！”

大早上的怎麽還洗冷水澡啊？

于毅奉命吩咐下去，卻還是對于宿醉起來奇奇怪怪的主子倍感疑惑，他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

這宿醉的後遺症持續了好些天，顧丞相以身體抱恙為由，婉拒了所有來訪的客人，當然這主要的還是昭歲小殿下。

小公主上門多次皆被拒之門外，這理由也是換湯不換藥，擺明了是顧相不想見人，明眼人誰看不出來？

顧相難得出門一趟，被這般灌醉，怕是因此生了氣？

小桃心中忖度，又替自家殿下擔心，但小殿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便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殿下那日可是惹顧相生氣了呀？”

小殿下生活一向精致，這馬車內自然也是備了上好的吃食。

昭歲吐了幾顆西瓜籽，随手拿帕子擦了擦嘴，杏圓大眼微微睜大瞥她：“你說他生氣了呀？”

小桃：“奴婢聽說今早戶部尚書拜訪，顧相還是見了的，可您一去，顧相便百般推拒……理由還是同一個。”

她神情凝重，“奴婢鬥膽揣測，您與顧相間怕是出了嫌隙，又或是顧相誤會了。”

小桃暗自觀察殿下的表情，又覺得不想是有矛盾的樣子，畢竟自家殿下全然沒有害怕羞愧之色，怕是有人暗中作梗，引起什麽誤會了。

近些日子以來小殿下風頭正盛，怕是樹大招風，有人見不得她家殿下好呢。

畢竟顧丞相乃是朝中肱骨，若能與之交好，自然于誰而言都是一個大助力。

小桃獨自腦中風暴，陰謀論一圈又一圈。

那七圈八繞的念頭伴随那若有所思的一聲喃喃戛然而止。

“哦，我确實欺負他了呀。”

昭歲沾了點鹽巴，又把那小塊西瓜往嘴裏塞，猝不及防被小桃那錯愕的神情逗住，手一偏，那碎鹽便不慎碰到那破了皮的唇角。

嬌滴滴的小殿下重重地“嘶”了一聲，眼角甚至疼得冒出淚花來，小桃慌忙拿了錦帕沾了淨水給她擦拭。

小桃看着她裂開的嘴皮，心疼的不行，這還是那日花燈節回來時才發現的多出來的傷口，殿下說是吃東西的時候不慎咬傷的。

這傷都幾天了還未好完全呢。

小桃垂下手，勸道：“殿下，太醫說了您不能碰這些刺激的食物，否則這唇瓣很難盡快痊愈的。”

昭歲嘆氣，眼巴巴地推開了鹽：“知道了知道了。”

與小殿下相處多時，小桃卻是沒有了當初的那般拘束，和自家主子的相處亦是更為親切融洽了許多。

她拿出小巧的藥罐子，單指輕抹一道，輕輕給小殿下的唇瓣上藥，昭歲乖乖仰着頭，便聽到她不确定地問：“殿下當真欺負了顧相，惹他生氣了啊？”

昭歲抿了抿唇，勻了下上門的藥膏，等了兩秒才慢悠悠開口：“他不知道，你放心吧。”

小桃：“？”

哪有人被欺負了能不知道的？

小殿下誠心打啞迷，小桃自是一知半解，但殿下胸有成竹怕是有了對策，“殿下，您可是有了打算？”

尊貴的小殿下笑得俏皮又可愛，眼底神神秘秘的，“今晚你就知道了。”

暑去秋來，這夜裏也不似白日那般燥熱，清風徐徐，挾帶着絲絲縷縷的涼氣。

丞相府的書房內燈盞大亮，窗口亦是敞開無阻。

書房內幾日未有人出入，這上頭的擺陳如舊，那女氣的被褥還随意鋪在那搬來的突兀小榻上，只是桌上的插花多日無人替換澆水，已有枯竭之兆。

小殿下的地盤一向不喜外人動作，所以這人不在，這裏還是一切如舊，連筆紙擱置的地方都沒變化過。

顧淮簡單做了收正，将用過的紙張整理放置一旁，鋪好新紙，研好墨，筆尖輕沾，筆走龍蛇，印于紙上的字巧露鋒芒，卻也可見其不穩之态。

書法練字可靜心，但心不靜自然也難入其境，不用心便是浪費紙張。

是他把因果關系弄反了。

他也不知為何想來這書房，但不是為了練字還能是為了什麽呢？

顧淮慣是聰穎過人，眼下卻也因着難題而胸中煩悶不郁。

正失神反省時，耳邊便被細小的聲動驚擾，神經驟然繃緊，尋聲側頭冷斥：“誰！”

那光明正大翻窗進來的小賊不緊不慢地下地，拍拍身上的灰塵，擡了擡下颌，與他對視。

外頭的于毅聞聲正要沖入，顧淮剎那清醒，叫住就要破門而入的于侍衛，輕輕把事揭了過去。

于毅瞧着閉緊的門，沉思片刻，這才垂頭抱着劍大步離開。

唉。

自是上次花燈節回來後，主子最近确實是有好幾分奇怪的舉動啊。

屋內。

顧淮離開桌前，恭敬全了禮節，這才問道：“殿下深夜來此，可是有要事？”

昭歲盯着門看了兩眼，這才回頭看他，“顧淮，我有急事才能見你嗎？”

她走進幾步，顧淮便往後退幾步，嚴格把控兩人之間的距離，“若無事情，殿下還是早點回去歇息吧，淮權當今夜并未見到殿下。”

“不回去又怎麽樣。”退到避無可避，小殿下才輕易逼上前來，“你又要和我娘親告狀嗎？”

小殿下第一次闖進丞相府來時就是顧相親自逮住的，那時的顧相确實絲毫不留情面，直接把人捉住進宮面聖了。

這一番舉止可把小殿下害的不淺呢。

顧淮脊柱挺直，眸光卻是低垂于地，沒有與她對視：“……淮不敢。”

不敢還是不會，代表的是兩個意思，一個是地位之別的敬畏，另一個那便是私人關系了。

顧相一向和所有人都是這般存有距離。

只是昭歲小殿下可沒有那些彎彎繞繞的九曲腸子，知曉他話裏的意思是不會告狀，這才臉色好了些。

他若是還如初次那般不留情面，那她一定會把他欺負得當場求饒的。

小殿下眼下已經沒有半點耐心了，“你為什麽還在躲我？這幾天不讓我登門的理由都是借口是吧？”

那吃人的如似看唐僧肉一樣的眼神讓人眼皮一顫，近若咫尺的呼吸飄到單薄的皮膚上惹得一陣戰栗。

顧淮不自覺攏了攏袖口，修長的指尖撚了撚軟弱的綢緞，眉眼恭順，不似作僞，只是視線完全不在眼前人身上罷了，“淮并未有此想法，只是确實那日酒後身體不适這才謝絕來客而已。”

他說完，身體又自覺往側邊靠了靠，試圖努力拉開些間距。

昭歲狐疑地打量了他兩眼，試探道：“顧淮，你喝酒後的事情真的全忘了？”

似是觸碰到了什麽敏感的關鍵詞彙，顧淮驟然擡眸，目光鎖在她的臉部表情之上，聲音無意間旋緊，如似擰上的螺絲釘，“……殿下說的是何事？”

他像是一只被戳中痛點而炸毛的貓咪，眼神不小心外露了銳利鋒芒，但理智又讓他努力保持着原有的溫潤如玉，這才自相矛盾，讓人覺得可愛。

這反應……是不知道呀。

昭歲咧着嘴角，那破了皮的唇瓣上還略帶藥膏的晶瑩，老神在在道：“你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