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絕情忘愛

入夜，望着自己準備了一半兒卻要半途而廢的嫁妝，李雲綢不由得暗暗落淚。一個連嫁妝都準備不好的女子，是會受到婆家唾棄的！更何況她還是這李家繡坊的大小姐！都是那個死丫頭，壞了自己的好事，毀了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李雲繡，我恨你！

“篤篤篤——”李雲繡想了很久，覺得這事兒還是應該跟姐姐說清楚，否則這誤會該如何解決呢？“姐姐，我是雲繡，你睡了嗎？”

哼，我正想找你呢！一邊想着，雲綢一邊将門猛地拉開。雲繡親自為雲綢準備了一點兒小點心，權當作接下來談話間混混嘴巴的東西。見姐姐餘怒未消，她只是默默地将門關上，拉着雲綢坐下。

“姐姐，對不起，害得你……”

“不用你假好心！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那林楓的破事兒！他是個孤兒，說什麽爹也不會讓你嫁給他的！我得不到幸福，你也休想！”

“姐姐，真的很對不起。但是，有件事情，我覺得……我覺得你應該知道。”

“哼，你還有什麽破事兒瞞着我？”

“姐姐，爹讓你去郡守府刺繡，是因為宮裏……宮裏來了人，說是會在繡女中選拔佼佼者進宮伺候皇上！”

“什麽？！”李雲綢的眼睛立即泛出奪目的光芒。進宮當個娘娘什麽的，不但錦衣玉食，而且權勢甚大，怎麽也比窩在小酒坊當個老板娘好。可是，為什麽爹會把這麽好的機會給自己，而不給那畫屏的真正主人雲繡呢？雖然驚喜來了，但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你才是那畫屏的制作者，為何爹要我去？”

“姐姐一直刺繡功夫就優于我，并且聰慧伶俐，如果被選入宮，便是大大的幸事。在爹的心中，姐姐是最優秀的……”

“呵呵，這倒也是。我自幼除了有娘教導刺繡以外，爹還總是帶着我遠行，增長了不少見識，哪裏像你，整天窩在這小鎮上，不知所謂。”雲綢先前還愁雲慘淡的臉，現在竟雨霁雲散，燦爛如陽。

“姐姐的這些嫁妝，看來也無再用的必要，可否送予妹妹做些念想？”雲繡的心思直到現在還是很簡單。她始終認為，如果姐姐無法被選入宮，必将回來嫁人，那麽這些嫁妝說不定還能派上用場。害得她頂替自己去刺繡，自己也得為她做些事情啊——把這些嫁妝完成，也算是對姐姐的一點兒補償吧。

“呵呵，你這個死丫頭，拿去吧，都拿去吧！将來林楓回來，也讓他見識見識貴妃娘娘的手藝！”開心卻略帶鄙夷的眼神裏全都透露着李雲綢對妹妹的不屑——拿我嫁妝去做念想？懶丫頭，還不是想借着我的手藝在你男人面前顯擺！

雲繡沒有說話，只是帶着她那招牌微笑，幫忙收拾着雲綢房間裏那些半成品嫁妝。“姐，這東西，你還要嗎？”手裏的絲縧綴着的是嚴家興送給姐姐的玉葫蘆，這該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吧。這玉葫蘆曾經無數次在雲繡的眼前晃動，帶着雲綢銀鈴般的笑聲，和雲繡無法與林楓相攜的遺憾。

“不要了，不要了！你喜歡就拿去吧。”

“可是嚴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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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你姐姐的未來絕對不能就這麽毀在以鎮上的小酒莊裏！只有扔掉一切過往，才能成就新的幸福。雲繡，姐姐要是有朝一日能夠飛上枝頭，一定也會提攜你！那個林楓算什麽？哼！姐姐的未來就如同那奔騰成江的小河，只會越來越寬，越來越美！”

雲繡笑了。看來還是姐姐适合去。倘若換做她，又是何等光景？徒有這份清麗的姿容被選入宮有何用？自己與世無争的态度只會埋葬青春與生命于那深宮大院裏！

曾聽做完宮女回鄉的姐姐說過，那裏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宮裏的主子們表面上看起來個個光鮮，實際上骨子裏沒有一個是好貨！他們整日裏除了争權奪利，爾虞我詐，就是飲宴作樂，無所事事。這大唐的天下就是被那群宮中的蛀蟲一點點吃掉的！

“姐姐，宮裏似乎不太容易生存啊？聽說裏邊的主子都很厲害！”

“你姐姐就是去當主子的，就是去玩兒厲害的！雲繡，姐姐的心思你永遠也不會明白！”李雲綢的确心氣很高，從知道自己有機會進宮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決定一步步往上爬！太後既然喜歡刺繡，那麽她的技藝足可以壓倒群芳……

不知道是誰透露了李雲綢有可能被選入宮的消息，翌日傍晚嚴家興在李家門前徘徊了許久，終于叩門而入。

“嚴大哥，我姐姐不在。”雲繡忙上前攔住他。

“她怎麽會不在？她不是該在家好好準備去當皇妃娘娘嗎？”

“放肆！”李俊仁剛踏進院子就見到這樣的局面，甚是惱怒，“當娘娘的話豈能胡說八道！嚴家興，我家雲綢還未過門，你便來此诋毀她的名節，你這是要準備退婚嗎？”

“退婚？呵呵，恐怕是李家想悔婚吧！”嚴家興鄙夷地望着李俊仁父女，八尺男兒的臉上還綴着淺淺的無奈。

“雲綢即将去郡守府為太後壽誕刺繡，你大可放心，我李家必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必定會有女兒嫁到你嚴家！”拉起雲繡，李俊仁已然進屋。

“嚴少爺，你還是回去吧。”李俊孝和李俊信忙将嚴家興勸退，“我大哥說過會把女兒嫁給你，你就放一百個心得了。”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嚴家興也只得離去。剛走出李家不遠，便聽到雲繡的聲音：“嚴大哥！”轉身回望，卻見到雲繡手裏的玉葫蘆。

“雲繡，是你姐姐叫你來找我的吧？”有些事情冥冥之中已成定局。他心痛得伸手便想去取回自己的東西。

“不是的，嚴大哥。是我自己來找你的！我知道這玉葫蘆是你送給姐姐的寶貝，可是姐姐出嫁在即，昨夜我向姐姐讨要，她萬般不肯，卻還是被我強行要到了。但這畢竟是你送給她的東西，我只是希望将來嚴大哥知道了，別生姐姐的氣，這都是我的錯……”這還真都是雲繡的錯——倘若沒有林楓的投軍盤纏，倘若沒有那惹人注目的畫屏，倘若沒有宮裏的別有用心，一切又将是怎樣？

嚴家興不是蠢人，自是知道這當日花前月下的信物今天到了她妹妹手裏意味着什麽！只是眼前的女子雖然與她有着相近的容貌，卻還是單純了許多，于是搖搖頭，勉強擠出點兒笑容，回道：“雲繡既然喜歡就好好收着吧。”

“謝謝嚴大哥！”

“不客氣……”

望着他踉跄的背影，雲繡突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姐姐擁有高高在上的志願，寧可舍棄真愛，也要去那繁華的宮殿為妃；而林楓又何嘗不是？在這個亂世，他不知天高地厚地帶着所謂的宏願離自己而去，一個多月杳無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