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亂牽紅線

“雲繡!雲繡!”劉氏帶着妹妹李雲絹推門而入。

李雲繡怔了怔,忙放下手裏的活計,将兩人迎住。“二嬸帶着妹妹匆匆而來是為何啊?”

劉氏剛想張口,便被女兒皺着眉頭拉扯住。這母女兩人似乎有什麽難以啓齒的大事要與自己商量,但為何劉氏滿臉喜色,而雲絹卻悶悶不樂?母女二人眼神交流了好一會兒,才終于達成共識。李雲繡也是懂事之人,自然是拉着長輩先坐下,再說話。

“雲繡,你看咱們家雲絹如何?”

“雲絹妹妹與雲崗弟弟是雙生龍鳳胎,二嬸是咱們鎮上的有福之人。雲絹妹妹不但長得俊俏,而且天生一雙巧手,現在不過十二歲,已然能夠在繡坊獨當一面,繡出的手帕、香囊很是受人歡迎呢。”

“雲絹,你看,你二姐也說你好!”劉氏滿足地一把摟過女兒,愛憐地在她的頭上摩挲着。

“娘,這些事情,大姐和二姐像我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做得很好了啊!”雲絹的心眼兒實在,在她的心中,大姐李雲綢和二姐李雲繡就是偶像!尤其是二姐,她總是笑臉迎人,總是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總是在衆多的繡女中保持着很好的口碑……

“二嬸,雲絹這是謙虛了。對了,你們今天來,應該是有事兒跟我說吧。”明明知道母女二人不方便開口,雲繡也就沒有直愣愣地盯着人家看,而是順手抄起了雲綢沒做完的活兒接着繡。

“瞧瞧,瞧瞧這手藝!”望着李家繡莊染織出來的最好的紅綢緞,望着雲繡手底依稀可見輪廓的鴛鴦圖案,劉氏有些豔羨地說道,“我們都聽說了雲綢的事兒,也知道她把嫁妝都送給了你。大伯不是答應要将女兒嫁到嚴家去嗎?雲繡,二嬸知道你和鎮上那個叫做林楓的孤兒很要好,那畫屏也應該是為他……哦,二嬸的意思是,雲繡是不會嫁給嚴家興的。那麽,咱們李家就只有雲絹和雲绡了。雲绡還在襁褓中,雲絹這下個月就十三了……”

抿嘴一笑,雲繡自是知道了二嬸的用意,可爹明明說的是嫁女兒過去,說不定他還合計着能将姐姐要回來呢。但現在二嬸已經着急來問了,兩邊都不能得罪,只得将雲絹拉過來,說道:“雲絹,你瞧瞧大姐的嫁妝好看嗎?不如這樣吧,咱倆一塊兒來繡,要是大姐真的用不上了,将來這繡品也可以給咱們姐妹做些念想!”

雲絹眼睛一亮,她雖然在繡坊幫忙,但從未觸碰過這麽好的布料,也更別提用李家祖傳的金針繡線了!這些東西可是嫡傳女子才能用的啊!

劉氏一見有戲,忙又趁熱打鐵:“雲繡,二嬸的意思,你是明白了,那麽大伯那裏,就拜托……”

“二嬸,爹的決定誰也左右不了。雲絹與二嬸一樣,皆是有福之人,婚姻自當美滿。如果爹同意将雲絹嫁過去,不也得等上兩年,雲絹才能及笄嗎?再說了,嚴大哥可是比雲絹長了八歲啊。”

“呵呵,雲繡啊,這你就不懂了。你看看你二叔,可是比我長了七歲,你三叔續弦的王氏還與雲綢一般大小呢。男人大些會疼人……以後你就明白了……好了,雲絹,你就留在這裏随二姐繡嫁妝吧!”擡腿出門之際,她将“嫁妝”二字說得特別重,生怕外面的人不知道屋子裏的姐妹在做什麽。

雲繡搖搖頭,什麽也沒回答,只是遞給雲絹一根金針,柔柔地說道:“你就用暈針技法幫姐姐繼續繡這鴛鴦吧。”

“嗯,此處用暈針正是恰到好處,這鴛鴦就更是生動自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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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繡莊就在李宅旁邊。劉氏在家中的話像風兒一樣,很快傳入李俊仁的耳朵裏。也不知道這幾日是怎麽了,李俊仁心裏打的算盤完全被破壞,現在居然連二弟也想插手自家的事情了!歸咎責任,自然是要去找那始作俑者!

剛進李宅,便見雲綢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正欲出門。一把将女兒拉回閨房,李俊仁一巴掌賞到雲綢的臉上!那本來就施了些胭脂的臉蛋兒頓時紅得刺眼。李雲綢全然不知緣由地哭鬧着撲打到父親的胸口:“爹,我做錯了什麽,你為何打我,為何打我,為何打我……”

“不肖女!橫生口舌之非!”

一邊抽泣,一邊回憶着過往的李雲綢還是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只是一味地瞪着此刻已經盛怒的父親。

“都怪雲繡關不住話,把實情告訴你。可你竟全然恬不知恥,不但在府中亂說,而且還跑到繡莊去傳言自己将要入宮的事情!你這樣叫我這張老臉往什麽地方擱?現在可好了,你這還沒去刺繡,還沒被選入宮,你二嬸就纏着雲繡牽線,想把雲絹嫁入嚴家!你說你要是不能進宮,回來以後又吹了這門婚事,你這失了婚約的十八歲大姑娘還能有誰要?!”

李雲綢終于明白父親所為何事,立即果斷地抹幹眼淚,堅定地說:“破釜沉舟,女兒就是要全無退路!既然爹選擇女兒代替雲繡去,那麽女兒就必定會進宮!請爹放心,那嚴家的婚事爹自可另外做主,女兒不稀罕!”

“你跟家興可是青梅竹馬……”李俊仁氣得雙腳直跺。哪有女子這樣寡情?上個月自己出行之前還求着自己幫忙給嚴家少爺帶東西回來,現在就全然不顧那些情分了!

“爹!”撫着火辣辣疼着的臉,李雲綢依舊是那個表情:“爹這一巴掌正好也打醒了女兒!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大公無私的,包括爹在內!爹不就是為了面子嗎?女兒進宮當了娘娘,必然光耀門楣,必然還爹一個大大的面子!還有雲繡,女兒不會讓她白白的讓這個機會出來,女兒誓要證明,李家繡坊的李雲綢才是最好的繡女!”

……

撫摸着腰間那個繡着玉蘭花的香囊,嚴家興絕望地将那壇他們兒時埋下的狀元紅挖了出來。這酒留着還有何用?李家的女兒會嫁給我?!呵呵,李家的女兒那麽多,就算是會嫁,也不再是雲綢……

“啪——”一股濃烈的酒香彌漫在嚴家酒莊的後院,額頭上冒着鮮血的嚴家興就這麽直挺挺地躺在酒壇的碎片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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