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轉移 ◇
無論您信不信,我從來都沒想過得到頌文。
聽了宋啓君的話,江修只覺得好笑。
想來是聽說了流言蜚語,宋啓君對他圖謀宋家家産一事深信不疑,竟覺得不許他插手頌文集團事務是種威脅。
江修在宋啓君面前站定,依舊是語氣平靜:“我姓江,宋家的家事本來就與我無關。至于頌文,我本來也是不持股的,純粹是公司經營者,您是董事長,自然有權任免集團總經理。”
“你是在威脅我?你是覺得頌文離開了你,就轉不動了嗎?”
宋啓君氣急之下,提高了音量。江修在閣樓裏凍了好一會兒,又因為揣測着宋錦是否會因為白銘的事責備他,情緒激蕩,心口已經有些發悶,在宋啓君的高聲斥責中,臉色一徑慘淡下去。
可在宋啓君面前,江修一貫是不肯服軟的,暗暗咬牙挺直了脊背,微微笑着回話:“怎麽會?宋董記不記得年前,頌文集團及主要業務板塊都由上而下地頒布了不少規章制度?這些制度雖然趕在同一個時間段發布,看上倉促了些。
但每一項都是我與相關負責人讨論商議多時的,您放心,頌文無論有沒有我,都能順暢平穩地運行下去。”
宋啓君是記得,年前頌文集團一連串的規章制度發布和人事任命,引發外界諸多讨論,那時候頌文集團還召開了多場投資者問答會,其中有幾場還是江修親自參加會議,解答投資者的疑問。
那些制度他看過,事無巨細地涵蓋了財務制度、人事任免、業務流程等等方面,從事前審批,到執行反饋,乃至事後檢查要求都羅列得清清楚楚。
他深知這絕非一夕之功,也知道制度的推行是企業做大後規範化管理的必經之路。
縱使江修的做法顯得有些激進,但出于對江修行事風格的了解與對他能力的信任,他并未過多置喙。
原來江修早就做好了準備,随時可能要離開頌文嗎?
江修按着心口輕輕咳嗽,消瘦的脊背有片刻地彎折。
但江修的脆弱展現在宋啓君面前只有一瞬,咳聲稍止,他又立即将脊背挺得筆直:“頌文是由您創辦的,之後我爸媽參與管理,頌文發展到今天主要是依靠領導者的個人能力,但過于仰仗個人本就是極為不穩定的事。我爸媽在頌文付出了太多心血,無論您未來把它交到誰的手裏,我都希望它能長長久久的經營下去,而這需要頌文自己有良好的自我管理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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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江修不得不停下來緩口氣。重新開口,江修的聲音暗啞異常:“無論您信不信,我當年向您争取進入頌文,從來都不是為了得到頌文。”
本來宋啓君也沒往争權奪利的方向上揣測江修,可是過年這段日子,都是宋铮在老宅陪他。
宋铮時不時會跟他回憶起往年那些頌文老員工來拜年的熱鬧場景,兩人稍稍盤算,發現那些老夥計們今年竟有一半都不來了。
究其原因,便是有一些人被江修開除,還有一些人被江修送進了公安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年還沒過完,又曝出宋銘的事情。
若是沒有近兩天被曝光的那些駭人聽聞的事,宋啓君當然願意相信江修是為了守住父母打拼下來的事業,嘔心瀝血,殚精竭慮。
可是這兩天圖文并茂曝光出的那些事,樁樁件件都是把白銘往死路上逼。
宋啓君将這兩事結合起來看是,赫然發現,經過江修的幾輪革新,自己的心腹竟然被江修清除了大半。
如今是頌文集團已經沒有剩多少當初跟他一起白手起家的老夥計如今退的退,走的走,還在崗位上的已經寥寥無幾,更多的是,江修從各處挖來的職業經理人。
宋铮之前的煽風點火已經在宋啓君心裏撬開了一條縫。
如今宋啓君也開始覺得,這俨然是一幅江修要将自己架空的局勢。
但這都是另一回事了,當前宋啓君關心的只有那個被江修逼得走投無路的小兒子。他沒順着江修把話題往頌文上面引,調轉方向回去,接着追問江修:“我只想知道,宋銘的事,你怎麽解釋?”
要解釋什麽?
解釋二十多年前,宋啓君去福利院明明是沖着白銘去的,為什麽最後帶回宋家的卻是江修?還是解釋五年前,江修究竟因為什麽事情,要害得白銘被人責罵,最終被隅城大學開除?又或者要解釋一年前,江修為什麽會跟白銘大打出手,導致罹患抑郁症的白銘跳海自殺?還是說,要解釋明明應該已經跳海自殺的白銘,現在還活着?
關于白銘的事嗎,宋啓君的疑問重重疊疊,絕不是一時半刻可以解釋的,而江修的手機已經震動了起來。
他瞟了一眼手機。
屏幕上雖然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在撥打他的電話,可曾頃已經跟他打過招呼,十有八九這是程盛安排來接他的人。
他急着離開,不想同宋啓君多說,只冷淡地回應:“白銘還活着,我如今跟您說再多,您也不會相信。倒不如到時候,您聽他自己說。”
江修說罷,不再理會宋啓君,朝外走去。
宋啓君被氣得說不出話來,随手從茶桌上抓了只茶壺朝江修砸了過去。
老人家準頭不夠,茶壺沒有砸中江修,砸到了一旁的牆上,瓷片迸裂彈開,在江修額角劃破一道口子,血色溢出來,襯着他雪白的面孔顯得觸目驚心。
眼看江修受傷見了血,宋啓君不禁有些擔心,立即站起身想上前去看看情況。
他往前追了幾步,卻見江修的腳步只略頓了頓,擡手拂過額角,低頭看了一眼指尖上的血跡,連頭也沒回,加快了腳步離開。
宋啓君有些懊惱,明明之前想過與這個孩子好好相處的,怎麽倒劍拔弩張得更厲害了,如今這模樣,倒還不如之前不冷不熱的。
宋啓君嘆口氣,折身往回走,低頭看見廳堂中央,之前江修站着的那塊白色地毯上沾了兩滴血。
明明都快走出廳堂了才受得傷,怎麽血跡還濺到這裏來了?剛剛江修走得太快,宋啓君其實沒看得太清楚,他暗自心驚,難道那道傷口其實劃得很深,出了很多血嗎?
——
隅城近郊的宿舍樓頂層。
方雲晚與白銘已經相安無事地相處了大半個月了,在他幫着剪輯出那段江修毆打白銘的視頻之後,宋铮似乎也認可了方雲晚與他們同屬于一個陣營。
因為方雲晚與江修關系最為密切,最清楚江修的軟肋,漸漸地,宋铮與白銘商量一些事時,甚至不避諱着方雲晚,還希望他能提出一些改良建議。
只是,他們依然不許方雲晚與外界接觸。
從宋铮與白銘的行事推想下去,方雲晚知道江修的處境一定很艱難。
但卻無能為力,只能裝模作樣地與宋铮、白銘周旋,遲遲沒能找到脫身的機會。
情況在大年初八這天夜裏陡然生變。
白銘接了一個宋铮的電話,只當着方雲晚的面聽了一句,神色便有了變動,緊接着,他避開方雲晚,到外間去接聽。
方雲晚盤腿坐在沙發上假裝看書,心裏已經犯起了嘀咕。
近來,他逐步取得了白銘和宋铮的信任,他們有許多事已經不避着他了,這回究竟是什麽事,竟讓白銘和宋铮又防備起他來?
不多時,白銘挂斷電話回到屋裏來。他的神色明顯有些焦急,卻強壓着情緒故作鎮靜:“雲晚,這間房子的房東要求我們今晚得搬走,說他明天一早要回來住。過一會兒會有阿姨來打掃衛生,你收拾一下,我們這就走,好給阿姨騰地方。”
白銘這個借口編得不甚高明。哪有這麽大半夜趕人的房東?
方雲晚一聽猜到這不過是托詞,這種臨時轉移的戲碼他也很是熟悉,只不過當初江修的人要比白銘誠實得多。
既然宋铮和白銘急着要帶他離開,說明這個地方已經暴露!
興許已經有人要找到他們了!
方雲晚寄希望于發現他們藏身之處的人能在他們離開前趕到,他知道自己必須想盡辦法拖延時間。
所有的信息在腦子裏彙聚推演都在片刻間完成,方雲晚沒質疑白銘,只把書一放,不滿地埋怨:“這房東怎麽回事,大半夜的趕人走。白老師,那我們今晚要住在哪裏?”
“先去收東西,宋铮會安排的。”白銘催促着方雲晚。
方雲晚不情不願地站起身,慢吞吞地挪着步子往裏間走,路過桌子時,被地上的電腦充電線絆了一下,白銘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險些被扯到地上來。方雲晚眼疾手快,抱住電腦,跟電腦一塊兒摔到地上去。
電腦雖然被方雲晚抱在懷裏沒事,可電源線橫掃過去,桌上的鍋碗瓢盆和紙幣一齊被掃落,地上頓時一片狼藉。
白銘低呼一聲,忙去将方雲晚扶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依舊催促:“小心點。快去收東西。”
方雲晚「哦」了一聲,把電腦交給白銘,乖乖到裏間去收拾東西。
他是兩手空空被綁到這裏來的,除了宋铮和白銘給他添置的衣服和書,他最需要帶走的,是那把上回借着帶白銘回自己租住的房子取電腦,順手撈過來的備用手機。
那是一把有些年頭的機子了,那時候手機機身小,存儲空間也不大,一般都會在裏面加裝了一張存儲卡。
方雲晚借口上洗手間,把手機裏的東西備份一份到存儲卡裏,拔出存儲卡,塞進紙抽裏藏好,接着想辦法把手機固定在大腿內側,特意多穿了一層秋褲,并穿了一件長款厚羽絨外套。
從洗手間出來後,方雲晚又走回裏間檢查了一遍,将一個銀色的U盤丢進床底後,把收拾好的行李拎了出來,問白銘:“白老師,我收拾好了,要出發了嗎?”
相比方雲晚的淡定從容,此刻的白銘顯得焦頭爛額,他将所有的燈都打開,蹲在地上仔細翻尋着什麽,甚至顧不上回應方雲晚。
“白老師,怎麽了?”
白銘擡起頭,眉頭緊皺:“我的U盤不見了。”
“什麽U盤?”
“一個銀色的U盤。”
作者有話說:
這是為了讓小方和修修早日見面而安排的加更;
我也好着急其實,我保證,以後不再寫綁架啊離家出走啊躲起來啊這種情節了!急死我了!
下一更真的是周六了;
修修已經出發去救小方了,如果周六修修和小方見不上面,周日一定可以見上!!一定!!感謝在2022-04-21 20:24:16-2022-04-21 23:11: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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