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真相 ◇
從始至終,江修都是無辜的。
“他們沒有對不起你。”那個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話,來人是剛剛奔跑而來,聲音裏還帶着劇烈運動後的微喘,“對不起你們的人,是我。”
縱使帶着不穩的氣喘,方雲晚還是隐約猜出了聲音的主人。
他透過眼前的一層凄迷血色,尋聲看去,果然看見背光處走出了個他十分熟悉的身影。
方雲晚念出自己心裏猜出的那個名字:“孟忱?”
“是,是我。”孟忱平靜地應着,走近些,站在白銘看到見的地方,問他,“白老師,您還記得我嗎?”
此時孟忱的喘息稍止,聲音恢複成平常的樣子。
江修意識昏沉間,孟忱的聲音朦朦胧胧的傳來,他驀然想起五年前方雲晚二十三歲生日那一晚,那個把自己扶回房間的,身穿寶藍色毛衣的男孩。
江修的手指無意識地蜷了蜷,沾滿血色的唇動了動,吐出兩個字:“是他。”
方雲晚與白銘不明所以,可孟忱卻聽懂了江修的話:“江總,您終于認出我了。”
許多年前,孟忱做錯過一件事,雖然逃過了責罰,但他心中一直不安。
他長長舒了口氣,許多年來壓在心裏的那塊石頭終于被一時的沖動移開,他借着這股勁兒說下去:“沒錯,是我。當年雲晚生日宴會上,您喝多了,是我送您回房休息的。您醉後,把我當做雲晚,說了很多白老師和雲晚之間的事,我那時不信,您便給我看白老師和雲晚進出酒店的照片,給我看您和雲晚的聊天記錄。”
那時江修借酒澆愁醉得不省人事,這些事只有隐隐約約的印象,細節處毫無記憶。而方雲晚和白銘在那場生日聚會結束時便一同離去,更是不知後來江修酩酊大醉,被孟忱送回房間的事情,此時更是愕然。
“當然這些您可能都沒有印象了。後來您睡熟了,我便用了您的電腦,在學校論壇裏發了一張帖子。就是,就是後來引發軒然大波的那張帖子。”孟忱低頭,“對不起,所有事情的開始,其實都源自于我妒火中燒,一時沖動。”
方雲晚只覺得腦中「嗡」的一聲,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
原來,張帖子并不是江修發的?
如此一來,許多方雲晚一直想不通的事便有了答案。
從開始到現在,江修都把他放在手心裏疼,縱使當年他因為藍标大賽而與白銘走得很近,江修一邊與他冷戰怄氣,一邊還不忘暗暗幫他聯絡遠在海外的周少游。
這樣愛他的江修。
這樣冷靜清醒的江修。
怎麽會被一時的憤怒沖昏頭腦,把他推上衆人唾棄辱罵之地,不留任何退路?
所以,這麽多年,他确實一直恨錯了人!
從始至終,江修都是無辜的。
而更可笑的是,連江修都覺得他自己有罪,費盡心力地想要補償他和白銘。
“為什麽?”方雲晚難以理解地看着孟忱,“我記得,我們沒有結過什麽仇。”
“可能是自卑,也可能是嫉妒。”孟忱開誠布公地剖白,“能上隅城大學的人,哪個不是先前在自己學校裏拔尖兒的學生。我也一樣。我以前成績很好,上了大學後卻常常被你壓了一頭,心裏總是有些不服氣。偏偏那時候,你還有些恃才傲物目中無人,喜歡對別人的作品指指點點,有時候提到我的作業,我就心裏就更不舒服。”
“對不起,我那時确實很不成熟。”
學生時代的方雲晚确實如此,他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一路順風順水,生活上沒吃過苦,學習上更沒讓人操過心。進了隅城大學建築系後,又因為天賦過人,幾次得了老師的青眼,自恃才高,一點不懂得謙虛。
孟忱并不是來找方雲晚要一聲道歉的。
他搖搖頭繼續說下去:“那個學期我的績點分明比你高,白老師推薦學生參評藍标大賽時,卻從來沒考慮過我。一開始我也想不通原因,一直到那晚,江總醉後說了那些事,我腦子一熱,便覺得。
你能得到提名,不過是仗着和白老師有那些不清不楚的關系。一氣之下,我就發了那張帖子。”
殺人誅心!
他發布那張胡說八道的帖子便罷,偏偏還用了江修的賬號。
方雲晚看着渾身浴血、奄奄一息的江修,悔痛之下,心口撕裂般的劇痛。
他們浪費了五年的時光,分隔兩地,相思想念,卻被無法釋懷的仇怨牽絆着,遲遲不得相親。而真相大白的這一刻,江修倒在他眼前,幾乎斷絕生息,他卻甚至無法将他抱在懷中。
“為什麽?”方雲晚咬牙,眼睛血紅,“你為什麽要用江修的賬號發那些東西!”
如果那不是江修的賬號,他不會在趕到江修家後,只看了一眼書桌上那疊他和白銘的照片就退縮,他會纏着徐章幫他聯系江修,等着江修回來安撫他所有的悲傷、驚懼與委屈。
年少的方雲晚心中,江修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
愛他寵他時,無所不能。
恨他毀他時,也無所不能。
“抱歉,可我不是故意要用江總的賬號。”孟忱解釋,“我那時明明注冊了一個新賬號的。可我太緊張了,登錄論壇時大概是誤選了浏覽器自動保存的賬號密碼,或者是哪一步出了錯,總之到了第二天,我才發現,那個賬號不對。”
“太遲了,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方雲晚痛極,絕望低吼,“就算你五年前不說,我們在頌文集團相遇時,你為什麽不說?我恨了他五年,躲了他五年,你知不知道,他沒有幾個五年能等我!”
方雲晚哭喊驚動了神志昏沉的江修,他掙紮握住方雲晚的手:“沒事的,別哭……”
話未說完,江修劇烈嗆咳起來,血沫從他口中汩汩湧出,他的慘白的臉色迅速灰敗下去,握着方雲晚的那只手脫力地滑下去,在兩人手指即将分離時,被方雲晚接住,繼而緊緊握住。
方雲晚握緊了江修的手,眼睛被他胸口那把明晃晃的短刀刺痛。
閃着冷光的刀刃已經有一半沒入江修的胸口,而刀柄還在白銘手中握着。
在他揮到刺向方雲晚時,看上去已經沒有力氣站起身的江修猝然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
可他确實已經沒有力氣了,無法推開揮舞着利刃的白銘,也無法拉走被綁縛住手腳的方雲晚,只來得及倒在方雲晚身前,仍由白銘手中的那道冷光沒入胸口。
幸而,在白銘氣急敗壞地要将刀刃繼續推入時,孟忱來了。
那把刀,到底沒有刺穿江修的胸膛。
“白銘!白銘!你聽見了沒有,不是他,當初造謠的人不是江修!”方雲晚心急地大聲提醒白銘,“你快點松開我,江修是無辜的,我得救他。”
“不是江修害我的?”白銘看了看江修,又看了看方雲晚,喃喃自語。
“對,不是江修,他是好人。他受傷了,我得送他去醫院,你松開我。”
白銘的眼珠子癡鈍地動了動,便看見氣息微弱的江修,順從地點點頭:“是,他受傷了,流了好多血。他怎麽會流這麽多血呢?”
他緩緩低頭,望見自己沾血的雙手,又看見了自己的手握着插入江修胸口的刀,驚叫一聲:“是我,我殺了江修!怎麽辦,我殺人了!”
白銘的精神狀态明顯不對。
方雲晚與站在白銘身後的孟忱對視一眼,他壓着滿心焦慮,耐着性子放緩聲音安撫白銘:“沒有,他只是受了點傷,他沒有死。你不要急,我送他去醫院。”
“不行,你不能送他去醫院!”白銘神色驟然嚴肅,“警察會來抓我。”
方雲晚暗中握着的那只手越來越冷,他的心中越發焦急不安。
可此時白銘還握着那把柄紮在江修胸口的刀,他不敢刺激他,只能繼續安撫着:“不會,你把手從刀上慢慢松開,不會有人知道那把刀是你的。”
“真的?”白銘将信将疑。
“真的,我保證。”
在方雲晚肯定的語氣中,白銘緩緩松開握着刀柄的手。當他徹底松開那柄刀,站在一旁的孟忱趁他不備,猛然将他撲倒在地,把他的雙手反剪在身後,将人死死壓在地上。
一切發生得極快,可孟忱一口氣還沒有松下去,便聽見方雲晚凄厲的喊聲。
他眯着眼睛看過去,只見江修脫離白銘的桎梏後,無力地側倒在地上,已經無法回應方雲晚。
孟忱看了一眼還在試圖掙脫開的白銘,心一橫,咬牙道:“白老師,對不起。”一記手刀劈在白銘後頸,将人放倒在地後,迅速去解開捆着方雲晚手腳的繩子。
方雲晚手腳并用爬到江修身邊時,江修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來,眼睛裏的光微微渙散,勉強聚到一起,盯着方雲晚看過幾秒,目光又漸漸暗淡,如此反複,戀戀難舍。
“你會沒事的,我們馬上就去醫院。”
方雲晚打橫抱起江修,小心翼翼地将他送上車的副駕駛座,自己迅速鑽進駕駛座,啓動車子,又快又穩地朝醫院駛去。
夜色深了,道路暢通無阻,兩側的路燈飛速後退,連成一線。
方雲晚邊開車邊撥通劉主任和許路遙的手機,告訴他們江修的傷勢,讓他們提前做好一切急救準備。
江修一直靠在副駕駛座裏,目光溫和而留戀地看着方雲晚。
等到他挂掉電話,把手機放回車上的手機支架上,江修才低聲說:“以後,開車,少打電話,不安全。”
“好。”方雲晚聲音哽咽,“都聽你的。你別睡。”
“嗯。”江修喉嚨裏滾出來的聲音輕得仿佛嘆息,“過完年,你是不是,二十九了?”
“二十九怎麽了?你自己說過,我九十六歲的時候,你還會跟我在一起的!”
随口一句哄人的話,怎麽就被他記在心上,三不五時地就拿出來吓唬人呢?江修灰白的唇向上扯了扯:“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我們今天點了多少件煙花?”
深夜的馬路上空空蕩蕩,方雲晚将油門踩到底,車子速度飛快,卻依然行駛得極穩。
他害怕極了江修撐不到醫院,分出心思同他說話:“二十多吧,我記不大清了。”
“是二十二件……”
“怎麽了?”
新鮮的血液從江修口中嗆出,他眼裏的光散了些,聲音又低弱了幾分:“我們今天,點了二十二件煙花,就算我陪你,把,把你五十一歲前的煙花都看過了。如果我沒撐過去,欠你的四十五年,就,就別跟我追究了,行不行?”
方雲晚眼角餘光瞥見一抹豔色,心知是江修傷重難支,倚在座位上又開始斷斷續續地嘔血。
他滿心驚痛,卻不敢絲毫分神懈怠,依舊将車開得又穩又快,明明江修就在他身邊受盡折磨,他卻無能為力,連一個擁抱都不能給予。
方雲晚強壓着心裏的慌亂與心疼,開口盡是鼻音:“你想得美,我是個特別小心眼的人,不會跟你算了的。”
“那你,那你下輩子來找我,我還給你。”江修的聲音越發斷續而低弱,“要是你下輩子,還,還願意遇見我的話。”
“不要!你別想!這輩子的事,你休想拖到下輩子去!”方雲晚急得聲音裏帶上了哭腔,“江修,我們就快到了!你別睡!”
江修的眼皮越來越沉,眼前的光一點點被壓下來的眼皮蓋下去。
高級轎車的隔音效果極好,車子引擎聲被盡數隔絕在外。
于是安靜的車廂中,江修越來越微弱的呼吸聲,便令人越加心驚。
“江修,求你不要丢下我!”
方雲晚望着筆直的前路,明明是平坦的大道,可在他心中卻是山窮水盡的荒蕪。
一只冰涼透骨的手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江修輕輕地說:“小晚,以後,要好好的。”
作者有話說:
我記得之前是有人猜對過寶藍毛衣的,确實是孟同學;
而其實導火線也并非什麽深仇大恨,只不過是平日裏點滴積累的怨氣與嫉妒……
哎,所以做人真難啊;
那什麽……假如有想看BE盆友就當做這是結局好了,看HE的我們繼續往下!
(不要糾結修修怎麽還能救回來,我錯了我錯了,以後再寫現代文我一定注意,這次就別跟我追究了,行不行)
周六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