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晉江文學城

金執明想了一下那畫面, 果斷搖頭，“他不可能認出周覓。”

哥哥小時候在孤兒院內，他跟見面時都是在後院的游樂場, 唯一跟周覓起沖突的次數就是周覓撞倒他捧着的牛奶，兩個人只見過那麽一次相隔十四年, 哥哥根本不可能認得出現在的周覓。

“為什麽不可能？他們不是從小就認識嗎？”

葉城堅持在這件事情上, 要問出一個因為所以然。

他的提問換來金執明一個白眼，“他們已經十四年沒見過面了，葉隊長幼兒園的同學至今能夠在街上一眼認出你嗎？”

“那肯定不行。”

葉城心想他的幼兒園同學或許認不出他自己, 可是周覓卻真的很有可能認出顧星。

因為對方跟金執明擁有着同樣一張臉, 說不定周覓就是将顧星當成了金執明才會上前去跟對方交談。

他只要等小六将街頭的監控找出來就好。

到時候一切都真相大白。

金執明不再理會他，拿着筆的人在紙上畫人物臉部特征時, 腦海裏閃過的是今天在市六中學他從教導主任手中拿到的那本學生手冊。

當時對方本意是給他找出孫紹濤的資料, 當時孫紹濤的班主任也站在旁邊還主動透入今天班級內還有哪幾名學生請假沒有來上學。

其中也有倆名跟孫紹濤關系良好的男學生。

金執明想着那本學生冊上的長相, 手下那張一直在打草稿的畫像也漸漸成型。

半個小時後, 葉城拿着對方畫出來的那張人物面部特寫, “這就是你在街上看到的長相？”

“大概吧, 他跟別人說話的時候有些側面對着我, 所以另外半邊長什麽樣子我不太确定。”金執明只畫出來了跟那名學生三分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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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那你先回去吧。”

葉城拿着那張畫像準備去查一查，孫紹濤身邊是否有長成這樣的同學。

臨走前, 他看着金執明強迫症一樣将拖出來的兩張凳子都重新擺放了回去，他望着對方放松的後背觸不及防又問了一句, “顧星出國後, 他有說什麽時候再回來嗎？”

“不是你們害的我小姨從腳手架上掉下去嗎？這個問題你們應該去問我小姨的醫生, 她的情況能不能好。”

葉城被他怼的一時之間忘記怎麽反駁, 只能眼睜#J時G  睜看着對方大搖大擺的離開公安支隊, 開着警車直接回派出所去了。

望着遠處的車輛背影，葉城無語望天，“這小子平日性格還挺好說話的，可一說到跟顧星有關的事情就跟個刺猬一樣紮人！要不要這麽護着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

金執明絲毫不在意自己的态度讓人不滿，回到派出所就拿着桑根給他留着的快餐，一邊吃一邊蹲在檔案室內看那些未破解的案件。

想要再破幾個有印象的案件，讓衆人的目光不要全部都集中在顧星身上。

只是偶爾金執明會走神幾秒，想到葉城那些試探的話語還有眼神。

“為什麽葉隊長會一直将周覓的案件調查方向往我們身上拉扯呢？”

金執明不知道公安支隊那邊的調查進行到了哪一步，他只好打電話給顧星想問問對方。

聽着葉城的意思，難道周覓失蹤之前跟哥哥見過面嗎？

抱着這個想法的人将電話打了出去，耳邊傳來的是自動客服的女聲，提示電話那頭的人已經關機，請稍後再撥打。

“是因為出國的原因嗎？”金執明放下打不通的電話。

大洋彼岸，顧星正将帶回來的手機開機，這臺手機自從金執明送給他之後顧星沒有更換裏頭的任何設置跟內容。

屏保上還是金執明穿着警服對着鏡頭的照片，除了社交軟件賬號被對方退出外，這臺手機跟對方那天放在他手心裏時，毫無區別。

坐在酒店沙發上的人打開相冊，熟練翻看着那些金執明曾經拍攝過的畫面。

有他一個人在金家吃飯的畫面，也有院子裏種植的那些玫瑰照片。

更多的是對方拍攝的有關綠江市的大街小巷，路上一枚被人塗鴉的垃圾桶，一只帶崽出行的野貓，成群結隊的路人。

什麽都有。

這些顧星一掃而過，翻開到一張金執明自拍的照片，可以看到那張跟他相似的臉上沒有任何笑容的看着遠處。

在整個相冊內，對方唯一用笑容對待的照片就是穿上警服之後，就好像一個多年的願望終于完成一樣。

除此之外，所有照片裏都是單人的，沒什麽表情的側臉或者正臉。

這臺手機是金執明用了四年多的産品，裏頭的照片有一千多張，顧星可以看到對方整個大學是怎麽度過的。

也看到在那個空無一人的金家，跟幽靈一樣守在那裏的金執明。

顧星突然想回國了，在這裏段佳玉有她的丈夫跟家人照顧，不需要他在這裏出現。

每日無所事事的住在酒店內，不如回去近距離觀察着金執明，那可比在這裏的日子有意思多了。

顧星想到此就将電話重新關機，對那個金執明打過來的未接電話絲毫都沒有重新打回去的計劃。

他直接去買了回國的機票，并且在第二天深夜一點半落地綠江市，重新回到這座城市。

對此，金執明一無所知。

他此刻躺在床上全身都像是被不知名的力量控制住#J時G  一樣，全身都無法動彈着。

左眼裏的畫面清晰的就像是他本人就在案發現場。

他此刻的視角是往下的，金執明能夠看到自己的視線內是一大盆鮮紅色的小龍蝦。

一名穿着防水圍裙的年輕女孩正在用刷子，用力的清洗着手中的每一只龍蝦。

“小潔累了吧，讓哥哥來你先去休息一會。”

一名戴着白色棒球帽，三十五歲左右的男人走了過來，滿眼心疼的望着正在清洗小龍蝦的妹妹。

“哥我不累。”小熙擦了一把額頭的汗水，仰頭沖着站在前方的大哥揚起嘴角。

雖然她們家經歷了很多事情，可是只要她跟哥哥倆個人齊心合力，日子總會一點點好起來的。

“去旁邊休息一會，讓我來。”陳浩奪過妹妹手裏的牙刷，将人趕到一旁去休息，他自己彎曲着倆條腿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戴上手套開始清理盆子裏頭的小龍蝦。

在他們的四周圍，還有幾個穿着小潔身上同款圍裙的員工，每個人的面前也都各自放着一大盆還沒來得及清洗的小龍蝦。

衆人一邊工作一邊看着這對互相體貼的兄妹，臉上紛紛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陳浩啊，聽小潔說你們家的店鋪要轉讓出去？你們轉讓費貴不貴啊。”

其中一個人一邊清洗着手中的小龍蝦一邊詢問那三十幾歲的男生。

這家飯館的地理位置好，每日客源量也都是滿客還要翻臺，這麽好的位置開了好多年突然要轉讓出去，好多人都在打聽轉讓費用要多少錢。

陳浩一手抓着小龍蝦一手抓着牙刷，清洗着小龍蝦的同時不忘告訴在場的衆人，“店鋪我不轉讓，我要賣出去給小潔買房子。”

“賣啊，那可要不少錢哦。”

這個飯館面積有一百二十平，轉讓的話二三十萬就能到手。

可要是直接賣的話，沒有個一倆百萬塊錢根本拿不下。

一時間衆人都在心底敲着算盤，估摸着如果倆百萬買下來，那需要開店多少年能夠賺到手。

如果壓壓價，一百五十萬拿下來，又需要多少年能夠賺回本。

旁邊倚着牆壁休息的小潔，聽到自家哥哥說賣了這個飯館要給她買房子時，臉上忍不住露出感動的笑容。

“小潔命真好，你爸媽他們去世後全靠你哥哥一個人将你拉扯到，現在他要出國了臨走之前還不忘将你的下輩子先安排好，女孩子有了一套房子以後不管是一個人過還是嫁人，都底氣十足。”

也有人看到小潔笑眯眯的樣子，覺得這女孩子的命真好。

“要是哥哥能留下來的話，我才不想要房子呢。”

小潔是期待有一個自己的新房子，但是想到以後哥哥出國後，她就要很少再跟哥哥見到面，又有些傷心起來。

“胡說！你哥哥出國那是賺大錢，他是個有本事的人，你舍得将他一輩子都困在這個油膩膩的飯館內，每天在這裏跟你洗碗洗菜？”

陳家五年前一場大火#J時G  ，将他們三兄妹的哥哥燒死了，當時的店鋪也全部都被燒光，還燒死了後廚內的一名沒來得及下班的廚師。

當時店鋪要重裝修，廚師家屬上門鬧着要賠償。

那個時候陳家的父母老實了一輩子，從來沒遇到這麽大的事情，慌了神然後在一個雨夜騎着三輪車去進貨的路上，被人撞得當場身亡。

這下子廚師的家屬也懵了。

望着陳家最後剩下的倆個孩子，一個正在上初中的小潔，還有一個高中的陳浩。

倆個未成年的孩子跪在他們面前磕頭表示，這份賠償他們一定會想辦法還上。

他們将家裏唯一住的房子賣掉，又去将陳家父母出車禍後的賠償金都拿出來，用來支付那名廚師的賠償金。

對方家裏看到他們倆個孩子那可憐模樣，只收下一半的錢就走了。

那一年陳浩休學，拿着父母雙亡換來的錢財将被大火燒空的店鋪重新裝修起來。

陳潔也放棄了上學，店鋪着火燒死過人的消息附近的人都知道，沒人敢來家裏吃飯也沒有人來敢來做工。

兄妹二人就每天在廚房裏，自己當廚師自己當服務員，自己當收銀。

再後來第二年的夏天，陳潔自己研究出來的蛋黃小龍蝦突然被一個探店的UP主發現，驚為天人之後他們家的生意終于好了起來。

也終于有人願意過來應聘服務員。

陳浩跟妹妹商量了重新回到學校的事情，最後陳潔看着家裏越來越火的生意絕對徹底退學。

她本身成績就不如哥哥好，現在家裏所有的收入都要靠着這家店來為此，如果兄妹二人都去上學的話店鋪只能轉讓給別人。

這是父母的心血，也是她自己好不容易才重新開起來的店鋪，她不願意。

所以陳潔去學校徹底辦理了退學手續，陳浩重新走進校園沒有辜負妹妹的好意，全身心的投入學習當中，業餘時間也會來店內幫忙。

他考上大學後去了外地，但是只要一放假他就回來幫陳潔的忙。

兄妹二人，互相扶持着彼此度過這五年。

可觀看着這一切的金執明卻望着陳浩那張斯斯文文的臉，緩緩握緊了拳頭。

拳頭？

金執明低頭，驚訝的看着自己那雙帶着手套的雙手。

那雙橡膠制的手套正套在他的手中，身上的圍裙跟大量小龍蝦混合的氣味湧入鼻腔。

金執明屏住呼吸緩緩擡起那一雙手掌。

這不是他的手掌，甚至這個身體都不是他本人的。

他的意識非常清楚的時候，自己此刻應該正躺在金家的次卧裏，身體好像被人控制住一樣無法動彈。

左眼內的畫面讓他從觀看的角度，如今變成了全息投入一樣的真實。

他放下手掌試着擡起腳來往前走了倆步。

他剛動彈，坐在那裏刷着小龍蝦的男人就一臉無奈的擡頭看向他，“我才幫你這麽一點點時間你就要過來搶位置，你就不嫌累啊。”

說着陳浩就站了起來，将手裏的牙刷重新#J時G  塞進小潔的手掌心內，“我去看書，滿意了吧。”

四周圍其他員工看到這一幕，紛紛露出心知肚明的微笑，“小潔就是心疼哥哥，他才幹活五分鐘你就舍不得了。你們兄妹感情真的好哦。”

好個屁。

金執明剛才根本一個字都沒開口，全是那陳浩自言自語，自作決定就将牙刷塞到他手心裏頭。

那個家夥嘴上說的好聽，心疼自家的妹妹。

實際有着什麽陰毒的心思，在場除了他之外誰也不知道。

金執明放在隔壁畫室內的作品當中，有一幅一家五口的巨大畫像。

那張全家福的畫像上面已經有三道身影變成了黑白色，唯二剩下的就是陳浩跟陳潔這對兄妹。

五年前，陳浩殺害他父母時，金執明正在金家老宅陪着爺爺奶奶，他親眼看到對方有多口蜜腹劍的讓自己的父母去死，眼淚鼻涕橫流的讓他們為自己跟小潔考慮。

陳家如果全部都在這件事情裏頭走不出去，那麽就要絕後活不下去了。

他将那對沒有文化的父母哄騙上死亡的道路，事後再裝作真情流露的模樣拉着陳潔去給廚師的家庭磕頭。

讓越多人看到越好，示意玩弄別人的良心跟同情心。

等他度過難關又在陳潔面前，裝成兄妹倆一起去上學的打算。

哪怕陳潔當初真的同意跟着他重新回到學校內，陳浩也做好了全部計劃讓對方這個學上不成。

他吸夠自己父母的血之後，下一個要吸的就是自己妹妹的血。

金執明回憶着這個男人的手段，反而不再害怕自己突然出現在陳潔身上這件事情。

他從來不相信壞人會變好這件事情，而且陳浩剛才說要給陳潔賣掉店鋪買房子，這絕對不是對方會做的事情。

留在陳潔這裏，也許他能夠找到這個家夥害人的證據，也可以保護這名一無所知的女孩子。

金執明拉開凳子坐在小板凳上，跟着衆人一起刷起那些小龍蝦起來。

這家飯館一直開到半夜三點才關門，中間外面客流如雲時金執明還被叫過去廚房将洗幹淨的小龍蝦全部倒入鍋內。

好在廚房已經提前弄好了半成品的湯汁，他只要拿着勺子去将小龍蝦先油炸爆炒，再将準備好的醬料放進去煮上三分鐘就可以出鍋。

幾大盆的小龍蝦全部都被外面的客人吃光，店內四名服務員下班臨走之前将所有碗筷都裝進箱子內放在門外。

會有專門餐具的公司每天晚上過來收這些。

兄妹這幾年都沒有再買房子，只是在飯館後方的倉庫內擺放着倆張床。

中間用一張簾子作為隔斷，陳浩常年在外地上學很少回來，陳潔就這樣一個人住在這個沒有自然光的房間內。

從一名初中生變成獨當一面的飯館大廚，一直供養着陳浩去上學去讀書，跟全部的生活開銷費用。

“小潔累了吧，喝點糖水。”

陳浩等着店內所有人都離開後，手裏端着一杯冒着熱氣的白開水#J時G  過來，當着金執明的面從吧臺後面拿出來一罐紅糖，倒了一點紅糖在水杯內讓金執明喝下去。

“你等一下。”金執明看着眼前的杯子，起身走向不遠處的碗櫃，從裏頭拿出一個幹淨的杯子用桌子上的茶壺給裏頭倒上一杯同樣冒着熱氣的茶水，然後走向陳浩。

“你也辛苦了。”金執明将水杯往對方面前擺過去，然後他突然看向陳浩的身後，“咦？哥你快看。”

陳浩扭頭往店鋪大門方向看過去，金執明快速将桌子上的倆個杯子替換了位置。

“什麽啊？”陳浩啥也沒看到。

再回頭，金執明已經拿着紅糖罐子在往水杯內放紅糖，“我剛才看到有人騎着一輛一閃一閃的自行車，好好看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