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計與謀（三）

“靜貴人，那麽子琴呢？她去哪裏了？把她叫來當面對質！”東方宸不容任何人置疑的命令。

靜貴人幾時有過這種被人逼問質疑的經歷，何況這一次連皇上也不信她，不幫她，睜着被淚水模糊的雙眼往東方宸看去，然那裏除了懷疑之外什麽都沒有，鼻子一酸，眼淚如期而下，無法逼住。

靜貴人轉頭看着她，神色漸漸平伏下來，她咬着褪盡血色唇朝水吟用力地點了下頭，然後鼓起勇氣開口道：“子琴……從昨天晚上起我就沒看到她，今天早上我還派人去找她了，可是沒找到。”

這樣的解釋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其他人依舊是一副懷疑的樣子，靜貴人頓時急了起來，她想也沒想走到東方宸面前抓着他的袖子道：“皇上你相信我，我沒有騙你，我從來沒有騙過你，你知道的！”

東方宸低頭盯着那雙纖小的手，然後慢慢上移，最終定格在靜貴人那張哭得猶如梨花帶雨的臉上，眼中盈滿了複雜的情緒：“朕不知道該不該信你！”

他真的不知道該不該信，手慢慢抽離，靜貴人的手就這麽停在空中，冷在風中，尴尬又讓人心痛，靜貴人眼淚流的更兇了，她緊緊咬着下唇不讓自己痛哭出聲，那可憐的模樣激起了不少人的同情，衆人原先的懷疑也開始産生了動搖，包括玉妃在內，她正想替靜貴人說幾句話，耳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咳，順聲而望，東方宸正看着她，一接觸到東方宸的目光，本已在舌尖的話頓時吞了下去。

文貴妃瞅着情形有些不對，且子琴也不在，照理昨晚分開時她已告知其一定要想法跟着靜貴人來，為何今日不見其蹤影。越想越覺得不安，生怕再有什麽預料之外的事發生，她略一上前朝靜貴人道：“既然靜貴人你說你沒做虧心事，卻又為何要把子琴藏起來，難不成月貴妃真是你害的？”最後一句她說的又快又重，仿佛認定了靜貴人是兇手一樣。

“你……你胡說！”靜貴人氣極的反駁道，然除此之外她不知該怎麽說。

文貴妃徐徐的在她身邊繞了兩圈，似笑非笑地道：“若是靜貴人不怕，就讓我們到你宮中搜搜如何，這樣一來既不會冤枉了任何人，也不會錯放一人，不知靜貴人你意下如何？”現在的情形看起來靜貴人似乎被文貴妃吃的死死的。

“去華清宮！”不等靜貴人答應，東方宸當先站起甩袖出門，聲音透出冷凝與生硬，皇帝走了，其他人自然也迅速的跟上了。此時晨光漸盛，春風和煦，剛抽出芽的嫩葉，還有山石，宮殿統統籠罩在一層淺金色的輕煙下，原本華麗莊嚴的京都此刻又多添了幾分靈氣。

可惜這般的美景卻沒幾個人靜得下心來欣賞，匆匆的步履，聲聲不絕的腳步聲，有皇帝的，有嫔妃的，有宮女太監的子，還有侍衛的。帶着一路的疾風，東方宸跨進了華清宮靜貴人所住之處，正在裏面打掃的宮人看見呼啦啦進來一群人，都是主子，而且居然還有皇上和太後，頓時慌了手腳，跪在地上一一請安。

東方宸大手一揮，沖身後的侍衛道：“搜！”

随着他一聲令下，侍衛分別進入各個宮室搜查，其中自然少不了靜貴人的寝宮，然一圈下來，侍衛們的回報都是沒有找到，這下文貴妃可有點慌神了，眼珠子一轉，又對東方宸進言道：“皇上，不如讓侍衛們将整個華清宮都搜一下，免得有所遺漏，若真沒有也好還靜貴人一個清白！”

太後在側亦聽了個明白，她掃了文貴妃一眼并不言語，那廂東方宸已經同意了文貴妃的請求，讓侍衛将整座宮殿統統搜一遍，然得到的結果卻讓文貴妃的心沉落到了谷底。

可惡！難道這次又要功虧一篑嗎！文貴妃恨得銀牙都快咬斷了，靜貴人那張臉在她充滿怒火的眼中扭曲變形，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靜貴人早不知死多少次了。

既然華清宮中不曾藏匿子琴，那麽靜貴人就沒有說謊。得到這個答案，東方宸心底有些微的松氣，說心裏話他并不希望靜貴人就是那個兇手，若是這樣他就更就有理由留住挽月了。

正當東方宸不知接下來要從何着手之時，一直跟在後面的怡貴人突然站出來，來到東方宸面前叩首後道：“皇上，臣妾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一直冷着臉的東方宸此刻竟然眼神中迸進一絲愁雲，叫人看着打從心裏發毛，他低下頭盯着怡貴人道：“你是在跟朕賣關子嗎？有什麽狗屁話都給朕說出來！再敢吞吞吐吐就把你剁碎了去喂狗！”

雖然說話的時候是一臉笑意，可那雙眼中卻怎麽也找不到笑的痕跡，怡貴人不想這會惹惱了東方宸，趕緊道：“回皇上，臣妾昨晚閑來無事就在宮門口逛了幾圈，看到了張信所說的靜貴人與子琴，不過只看到了一個背影，然後來臣妾去看過大皇子後路過長信宮的時候，卻看到子琴姑娘與那位被指認為是靜貴人的身影一道進了長信宮，且再沒有出來過，臣妾知道不應私窺貴妃娘娘的行蹤，可是臣妾确實不是有意的，請皇上饒恕！”

“你！你在胡說些什麽？！”文貴妃臉上的血色一下褪盡，這些事她做的這麽隐秘小心怎麽會被這怡貴人看到，而且就算真讓他看到，他此刻說的也不盡是實話，當時子琴并未與她一并入長信宮，她們是在宮門處分的手！也虧得她鎮定功夫到家，才沒在諸人的迫視下露出什麽心虛的表情。

東方宸盯了文貴妃好一會兒後才對怡貴人道：“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你剛才不說？”

怡貴人小心地偷瞄了眼東方宸從後回道：“臣妾該死，臣妾貪生怕死，害怕這事說出來會給自己帶來禍患，所以一直不敢将實情說出！”

文貴妃聞言冷笑道：“既然怕死，怎麽現在又說了，依本宮看，你這根本就是誣陷！”說到這裏她故意朝靜貴人所在的方向望了過去，毫不掩飾的寒意吓得往靜貴人身邊縮了幾分。

一個是強勢的貴妃，一個是新入宮純樸無邪的的嫔妃，衆人的心更偏向于誰一點可想而知。僅僅些許的功夫，場上的形勢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太後在玉妃的陪伴下走至文貴妃與東方宸的中間，用她那一慣沉靜的聲音道：“是與不是，搜過就知道了，這是文貴妃你自己說的，既然靜貴人這裏已經搜過了證實沒有，那接下來咱們不妨就去文貴妃那裏看看了，文貴妃你沒什麽意見吧？”

太後雖然是在問文貴妃，眼睛卻不在她身上，顯然這只是一句比較客氣的命令罷了，為了以示清白，文貴妃豈能不從，她強顏展笑道：“臣妾當然沒有意見！”

事實上她并未将子琴藏在宮中，自不會怕他們去搜，她怕的是另一件事，随行人中有太醫在，而她又未來得及将東西藏妥，極有可能會被發現，這一時之間她也想不出什麽辦法來，只能硬着頭皮前往了，一路上不停的在心底祈求老天保佑，千萬不要讓人看到。

至于子琴，十有八九她是被怡貴人發現了給除了去，這個女人……她為什麽要幫靜貴人呢？看來她又一次小瞧了她不成，怡貴人……這個女人到底還有多少手段是她所不知道的，文貴妃心中生出了入宮多年來少有的慌亂感，無法掌控事情的感覺真得很不好受！

不論心裏怎麽想，她臉上都裝着若無其事的樣子。

長信宮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是東方宸最常來的地方，今日他再一次來了，卻與往日不同，正殿、偏殿、暖閣、寝宮……侍衛們逐一搜尋着。

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一個侍衛急沖沖地跑了進來向東方宸禀報着他的發現：“皇上，奴才在東暖閣的一個櫃子中找到了子琴姑娘的屍體，初步判斷應該是窒息而死的！”

這個消息引得衆人一陣嘩然與騷動，文貴妃的嫌疑急速擴大，文貴妃自己更是眼前一黑，兩耳嗡嗡作響，子琴死了？而且還是死在她的宮裏？這怎麽可能，心知這下不好，卻無可避之路，可救之法，只能随波而逐，然她心中也清楚，這一次想全身而退恐怕真的很難……很難……

東方宸不曾說話，而是用至寒至冷的目光逼視着文貴妃，直到将她逼得低下頭別過目光不敢與之對視為止。

靜貴人拍着胸口大大的松了口氣，臉色亦稍稍恢複了些血色不再那麽難看，錦常在見現在不利的情形倒向了一直與她們做對的文貴妃一邊，眼中亦有了幾分喜色，嘴上更悄聲道：“姐姐你看，有人的狐貍尾巴露出來了！”

靜貴人點點頭，回頭瞥見被侍衛擡進來的子琴屍體，眼眶不由一紅，趕緊別過臉不再去看，然抖動的雙肩還是洩露了她內心的難過，錦常在拍着她的背道：“這樣個沒良心的奴才死了才幹淨，別為她難過了，不值得，她做出這種背主棄義的事，活該有此報應！”錦常在向來愛憎分明，她對子琴的行為唾棄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