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兩人一路無話回到了甘饴堂,期間趙清行把腦袋埋在裴言霆肩膀上不肯出來,直到裴言霆把他放下時才發現竟讓人家背了他一路,頓時更不好意思了。
他把鹵了大半天的鴨子拿出了剁了兩盤,一盤全是鴨肉,一盤則是鴨掌、鴨脖、翅尖和一些內髒,遠處傳來朦胧又嘈雜的說話聲,趙清行往窗外看了一眼,發現不少弟子已經往這邊走來了,趕忙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把所有菜肴切好擺盤,一頓操作下來竟裝了七八個盤子。
裴言霆背着他走到甘饴堂外的時候就聞到熟悉的香味,這會兒正想進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卻看到那竈臺上已經碼好了豐盛的菜肴,不禁一愣,“你這是要擺宴席?”
“來來來,裴哥,搭把手。”趙清行示意他幫忙把盤子全部端出去,“我們坐門口那張桌子上吃。”
“為什麽?”裴言霆疑惑,但還是端起盤子跟他一同走了出去。眼看成群的弟子就要路過甘饴堂,趙清行不是最不想和無涯峰的人打照面嗎?今兒怎麽這麽招搖,還特地跑到門口吃飯?
趙清行不答,只在兩人入座後,笑眯眯地給他夾了一只鴨腿,“嘗嘗味道如何?”
“很好吃。”裴言霆咬了一口,無論聞起來還是嘗起來,的确都是他喜歡的味道,他不禁又想起了那晚音音姑娘說的話,“之前拿誰練過?”
“什麽拿誰練過?”趙清行扯下另一只鴨腿放到一旁,莫名其妙道:“你是第一個嘗的好嗎?”
“那是哪個師兄嫌棄你鹵的鵝不好吃?”裴言霆頓了頓,“你還難過哭了?”
趙清行:“……”
毀滅吧。
趙清行恨不得一腦袋磕在旁邊的柱子上。
“我那是在詐她!”趙清行疲憊道,“吃飯吃飯,你趕緊把這件事忘了!”
看他臉頰染上的紅暈,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氣的,裴言霆覺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好香好香,誰在做飯啊?”
“好像是甘饴堂傳出來的。”
“馮叔回家種地去了,是換了個掌勺嗎?”
“聞得我都餓了,快去瞧瞧。”
好幾個人好奇地跑了過來,裴言霆不禁看了看趙清行,卻見這人依舊不緊不慢吃着飯,似乎毫不在意有人過來,又或是……早就等着人過來。
“裴師兄!”一人興高采烈沖到了桌旁,趙清行偏過頭一看,發現竟然是那天在司樂城巷子裏,陪他演戲詐音音的小師弟。小師弟也認出了他,興奮道:“清行師兄,你又給裴師兄做飯啦!”
趙清行心頭一跳,直覺不妙。
“裴師兄,做飯很辛苦的,以後不合胃口也不要責怪清行師兄嘛。”小師弟語重心長地對着裴言霆說道,“清行師兄那天都哭了,你不能仗着人家喜歡你就欺負人家!”
操!
他一時竟分不清究竟是誰風評被害,趙清行虛弱地扶着桌沿,如果可以,他現在想站在山頭上用花腔深情吟唱一首《土撥鼠尖叫》……
裴言霆震驚地看向趙清行,趙清行捂着小師弟的嘴賠笑道:“假的,假的……”
“好香好香。”又有一人跑了過來,看了滿桌子的菜後滿臉羨慕地看着裴言霆,“為什麽你總有小竈?”
一旁小師弟開口道:“伏辰師兄,是清行師兄給……唔……”
那小師弟話沒說完,就被趙清行強行塞了一口蓮藕,“師弟啊,瞧你瘦的,少說話多吃飯知道嗎?”
“好吃!”小師弟眉開眼笑,張嘴等着他繼續投喂,誰知一旁的裴言霆筷子一拍,“吳筝,自己不會拿筷子嗎?”
小師弟被吓得一縮,伏辰看了看眼前三人,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
伏辰是霜寒峰裏裴言霆最信任的師弟,趙清行十分客氣地給對方遞了一盤,後邊的弟子在兩人贊不絕口的聲音中好奇前來,擠在前邊的一小群成功吃上了美味,讓後邊只聞得到味卻沒吃上的人心裏直癢癢,聽到趙清行說明日還會再做才滿懷期待地回去了。
裴言霆眸光黯了黯,原來不是特意做給他的。還不等他氣悶一會兒,又一只鴨腿被夾到了他碗裏,他擡眼看向對面的人,這會兒天色已經全黑了,他和趙清行坐的這張桌上只有一盞燈照明,剛才的嘈雜聲已經遠去,現下這山谷間漆黑一片,只有他們桌前一盞小燈透着人間的煙火氣。
趙清行偷偷打量了他半晌,笑道:“你不會是在數我裏頭的雞鴨鵝夠不夠分給他們吃吧?”
裴言霆不答,趙清行自顧自說道:“放心吧,我可沒那麽大方,而且今日只是給他們嘗嘗,明日開始可是要收銀子的。”
“你要這麽多銀子做什麽?”裴言霆顯然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理由。
趙清行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養家啊。”
夜裏,趙清行愁眉苦臉地抱過那一摞書,拿起最上面一本背了起來。
一個時辰後,他忍無可忍披着衣服出了房門,深吸了一口霜寒峰的空氣,一腦袋抵上了門廊下的柱子。
修什麽仙?!比考公務員還難!
他又想跑路了。
【系統,裴言霆的快樂值多少了?】
【系統:快樂值15】
等等?多少?趙清行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聽系統又重複了一次。
居然是正數了!還是十位數!有煙花嗎?有鞭炮嗎?有鑼嗎有鼓嗎?趙清行簡直高興到想現場來段秧歌。
沒樂多久,他突然又想起那件怪事,不由問道:【我睡了裴言霆那段記憶為什麽會記不起畫面啊?】
【系統:近日網絡嚴抓涉黃涉低俗等信息,您所提及的畫面過于露骨,被系統判定為“需和諧內容”,所以系統定位到了您的這段記憶,并進行了消除。】
趙清行腦袋上緩緩打出了個圓潤的問號。
系統像是沒察覺到他的震驚,繼續補了一句:【往後您所有涉及這方面的記憶将全部被和諧。】
神經病啊!趙清行氣得差點把手裏的秘籍扔進池塘裏。
【你們都能把人送進書裏,卻不能幹點成年人的事兒?怎麽不把男人都閹了呢?】
【系統:目前我們的書庫中,太監文僅有六十二本,屬于VIP用戶才能選擇的至尊體驗,您目前只是普通用戶。】
哪個VIP會想當太監?
趙清行覺得有些幻滅,又問道:【萬一你們的用戶需要的重要情報和踩分點,發生在辦那事兒的時候,怎麽辦?】
【系統:如果您非要不可,需要用30點快樂值換取神秘鏈接。】
有病吧!特麽主角是自己,還得付費看片?
見他氣得不輕,系統曉之以理:【還請您多多諒解,畢竟系統被封了,您就算了刷滿了快樂值也無法回家。】
“清行。”
趙清行正想罵兩句,一道聲音叫住了他,罵人的話哽在喉嚨裏不上不下,把他憋屈得不行。
“大晚上的不睡覺跑這做什麽?”裴言霆手裏還拿着劍,額上難得有一層薄汗,看樣子是披着夜色去練劍了。
大半夜了還在奮鬥呢?太蒼宗的內卷之王就是你了吧!這卷完還衣裳整齊,發型絲毫不見淩亂,不愧是精致boy。
“背書呢。”趙清行平生最讨厭被窩裏讀書和深夜加班的卷王,加上又被系統氣得不輕,實在沒心情跟他聊天,晃了晃手裏的書就越過他準備回屋,“我去睡了。”
這小師弟情緒明顯不對,那氣呼呼的模樣讓裴言霆心裏一揪,趕在趙清行關門之際叫住了對方,趙清行門合到半途停下了動作,只留下兩掌寬的縫。
裴言霆張了張嘴,又糾結地頓住了,只把門內的趙清行看得莫名其妙。
“你不高興?”裴言霆看着他的眼睛問道。
趙清行乍一聽這話只覺得這個世界更奇怪了,從穿進這書開始都是他在關注着裴言霆高不高興的問題,突然被這麽關心一下,心裏還有點別扭,但短暫的別扭後又覺得心頭暖融融的。
沒穿書之前,寄人籬下和獨自生活的日子占據了他半數以上的歲月,爺爺奶奶走得早,自那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關心他開不開心,過得好不好。
他短暫的一生就像是別人的背景板,哪怕他再努力,身邊總會有比他耀眼優秀的人出現,然後被不斷提醒,比起誰誰誰,自己有多不好。到後來談了一場短暫的戀愛,男朋友在将他追到手後也很快就失去了興趣,轉頭便上了所謂“比他更體貼的情人”的床。
“怎麽了?”見他愣在原地不說話,裴言霆不放心地走上前,一眼就瞥見了那本秘籍,“背不下來?”
難不成趙清行是真的怕自己會罰他?裴言霆心下無奈,“傍晚那會兒逗你的,哪裏不會問我就行。”
瞧瞧這尊老愛幼的覺悟!趙清行那顆老父親的心又欣慰起來,一掃剛才的憤憤不平,笑眯眯道:“現在高興了。”
“那就好。”裴言霆放下心來,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我還怕你躲屋裏哭呢。”
“……”
這天到底還是聊死了……
趙清行斂起了笑容,當着眼前那張俊臉就把門拍了回去。
第二日,趙清行撐着下巴坐在甘饴堂的窗臺邊,滿意地看着一籃籃鹵味被搶得精光,不但收回了本,房租也不愁了,還能存下一些經費刷任務。
他心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把這個和這個給我包起來。”
趙清行擡眼看了看,就見一個無涯峰的弟子沒款沒型地伫在窗前,微擡着下巴自上而下地瞥着他。
他掃了掃原主的記憶,對這人的印象只有找過原主的茬,甚至連這人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麽。
唉,炮灰何苦為難炮灰呢,他懶得跟對方打交道,伸手往旁邊挂了半面牆的價格木牌一指,“給錢就成。”
對方聽了這話像聽了天大的笑話,朝身後幾個弟子哈哈大笑了一陣,扭頭俯身湊到趙清行面前,“我從不給廢物好處。”
那炮灰仔細盯着趙清行的臉,原以為會欣賞到他氣急敗壞的表情,誰知趙清行面上沒有半點波瀾,甚至懶懶地掏了掏耳朵,“哦,那你走吧。”
“……”那炮灰愣了一瞬,依舊死死盯着趙清行,像是要從那臉上辨認出一點別的情緒來,可過了半晌也未能如願,他自覺無趣地直起了身,“那把這倆給我包上。”
“你是聾了還是瞎了?”趙清行背了一早上的書,本就煩躁得很,被他一逼逼,頓時就被整煩了,“要麽給錢要麽滾。”
炮灰氣笑了,趙清行卻沒給他繼續逼逼的機會,問道:“菜你買的?你做的?想找茬?要不要我提醒你一句,老子金丹七層。”
他就不明白了,原著裏這些人是豬嗎?設定上不是都寫了修為僅次于主角攻?明知打不過,怎麽還有那麽多傻逼來挑事兒?
那炮灰一口氣哽在喉嚨,随即又想到了什麽,笑問:“趙師弟離開無涯峰後真是生分了不少,诶,如果許師兄來了,你莫不會也要收他銀子?”
“孫奇,你跑這鬧什麽?”
說曹操曹操到,許川絮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甘饴堂外,冷不丁一句把那叫孫奇的炮灰吓得夠嗆,剛才那副嚣張樣丢了個徹底,這會兒看着許川絮笑得比誰都慫。
許川絮把孫奇轟走了,自個兒走上前,隔着一扇窗子在趙清行眼前站定。
“來來來,許師兄,這些都是辣口的,我記得溯之不是最愛吃辣嘛,買回去給他嘗嘗呗。”趙清行特意加重了“買”字,雖然他對許川絮和顏溯之沒什麽好印象,但如果能撈一筆,豈不是妙哉。
估計是這個理由令許川絮心動,今日這人倒沒找他不痛快,十分爽快地把最後一點蓮藕土豆和鹵蛋全買了,趙清行聽着銀子落入收銀盒的聲音只覺得身心舒暢,惬意地伸了個懶腰,今天的生意可以收攤了。
許川絮買完沒有立刻走,看着趙清行把收銀盒合上,不由奇怪道:“你要這麽多銀子做什麽?”
開業第一天很順利,趙清行心情也好起來,難得與他和和氣氣說起了話,“養家啊。”
得到解答的許川絮更疑惑了,正想接着問,卻見趙清行眼睛亮了起來,探出半個身子朝外邊揮了揮手,“裴哥!”
這個稱呼讓許川絮眉頭一皺,這兩人才認識多少天?怎就叫得如此親密?
裴言霆帶着笑意進了門,仿佛沒看到許川絮一般走到了趙清行面前,“戰果不錯?”
“必須不錯。”趙清行心滿意足地晃了晃手裏的盒子,聽到那銀子的聲響更是笑彎了眼。
“什麽這麽香?”裴言霆一句話讓許川絮回過了神,他剛才竟然看着趙清行那個笑看愣了,好在這兩人都沒注意他,不過聽裴言霆這麽一說,他才發覺這甘饴堂還飄着另一種清香。
“我做了蟹粉獅子頭和蓮藕排骨湯。”趙清行興奮地跳下了椅子,拽着裴言霆的袖子就進了後廚。
被忽略的許川絮尴尬地站在原地,那兩人的聲音遠得有些朦胧,但還是傳進了他的耳朵。
趙清行又晃了一下那裝滿了銀子的木盒,緊接着聽裴言霆笑道:“你說要這些銀子養家,是想娶妻了?”
許川絮已經邁出去的步子又鬼使神差地退了回來。
只聽趙清行說道:“上回不是說了賺錢養你嗎?你想當我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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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行行子:當事人窮得沒積分換神秘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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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