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坦誠
“那天在清和寺上, 我并不滿意你的回答。林四爺,我現在想請你認真的回答我,為什麽你給我的感覺, 像是我們之間有過一段不平凡的往事?”江望月接着問道。
林四爺的眼神裏翻天湧地,掀起陣陣的海浪,似乎要讓她沉溺進去。
“沒有, 你想多了。”他道。
看他如此堅持, 江望月也不着急,心平氣和地道, “我不知道你在顧慮些什麽。可是四爺,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要是不說, 我就回林府,以後會恪守我們之間的關系,絕對不會再和您多說一句話,我的事, 我們家的事,也不需要你再插手。”
“還是說, ”她停頓了一下, 慢悠悠地說, “你賭一把, 看我知道你的‘過往’之後,會不會摒棄世俗,好好的和你‘相處’?”
林四爺聞言, 心中猶豫為難,只覺得這個決定将關乎他的一生。他不敢去賭, 他輸不起。可是他又無法想象, 萬一依依真的如此心狠, 自此以後和他劃清界限,不再見他一面的話,那他的餘生,将再也沒有光彩。
他了解,她的心很冷很硬。
就如同在夢裏一般,他們三年的相處時間,她從未給他一個真心的笑。到最後,也狠心地放棄所有,死在了他的懷裏。
會不會,會不會有那麽一絲希望,夢裏她在彌留之際,說如果和他有下一世,她定會好好珍惜的話,是她真實的想法?會不會她并不會覺得這段感情是惡心的,不容于世俗的?會不會她對他,也有那麽一點點的真心在?
要不要賭?
他徜徉商海多年,最擅長的就是在未知的情況下去賭一把。事實證明他的眼光是毒辣的,是正确的,每次他都賭贏了。
說不定這次,老天也會站在他這一邊,讓他贏了呢?
看他還在猶豫不決,江望月直接下了狠招,她站起來佯裝向外走,“你說不說?不說我就走了。”
“我說!”見她站了起來,林四爺立刻祈求道,“我說,你別走。”
江望月暗中得意地笑了下,接着又裝模作樣地坐下,“那你開始吧,我聽着。”
林四爺看着她,目光漸漸變得長遠,“這件事應該追溯到我少年時期。那時候我幾乎每夜都會做夢,每天的夢竟然還都是連起來的,仿佛那裏面的場景,是我真實經歷過一般。夢裏我和你相識在一個夏日,你在乘舟泛湖,我從湖邊匆匆走過。偶爾一瞥,得見你的模樣,我便失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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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夜我夢到把你接進了府,可你每日愁眉不展,經常無故落淚。我心疼至極,每次問你,都被你用理由逃過。整整兩年的時間,我費盡所有的心思,都未得到你的歡顏。”
“第三夜我夢到帶你一起上街,你突然情緒崩潰,看着一個路人,哭得不能自己。後來我打聽到那個人是新上任的知府大人。當夜回家,你把自己的身世告訴了我,說你全家被這個知府大人所害,你在下人的掩護下僥幸逃脫。可民不與官鬥,你自知身份微薄,不能為家人報仇,所以才失禮哭了出來。”
“第四夜我們開始商量着,怎麽為你的家人報仇。”
“第五夜你終于大仇得報,那個知府死了,你為家人報了仇。你非常的開心。”
江望月靜靜地聽着他的話,表面平靜無異常,但心中卻掀起軒然大波。
想到以前林四爺平白無故的針對遇心的事情,她問道,“那個新任知府,是遇心?所以你才在沒有調查的情況下,就知道遇心要對我和家人不利?”
林四爺點頭,“是他。只是時間長了,許多細節我記不清了,現在也想不到他的身份來歷,和為何要對江家不利的原因。依依,對不起。”
江望月看着他,“你說的事情太離奇了,我現在還不能完全的相信你。不過有一點可以确定,遇心的确想要攪合我們家的事情。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是那個荊州刺史小兒子的話,那此事應該基本可以确定。”
遇心要為他的家人報仇,定會害的她們也家破人亡才肯罷休的。
只是結合林四爺的話,江望月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她細細想了一下,不确定地問道,“所以只是為了夢中那個不确定是否是真實存在的我,你就這麽一直...單身到現在?”
方才她在廚房和衆人旁敲側擊,他們都說四爺從未有過任何女人。哪怕是韓媽的女兒迎春,四爺也只是把她當做妹妹看待,從未越矩。
林四爺深深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存在。只是...,不等一等尋一尋,我不甘心罷了。這一等一尋,時間也就這麽過來了。往後餘生,也不過數十年而已,再多等等多尋尋,一輩子也不過眨眼的時間。”
像是要把她刻到心裏一般,他緊緊地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那你呢,現在你知道了我所有的故事,你的想法是什麽呢?你願意...願意嫁于我嗎?”
江望月看着他,“四爺這算是攜恩求報嗎?”
林四爺寵溺地笑了笑,“算是吧。”
“那我要好好想想。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府了。”江望月站起來向外走,臨到門邊又回頭道,“四爺可不能因為這個,就不管我的事了。遇心的身份,我還等着你的回複呢。”
說完,她打開門,帶着玉寒歲寒徑直離開。
門外候着的鳴玉掂着腳步走了進來,看到桌上空了的碗筷,和臉色已變得紅潤的四爺,明知故問地問道,“四爺怎麽樣,身體好些了嗎?”
林四爺正想着江望月走前的那句話,聞言笑罵道,“臭小子,就知道耍滑頭!快走,別在我眼前晃悠!”
鳴玉誇張地道,“四爺這‘卸磨殺驢’的功夫真是修煉到家了。真是說變臉就變臉啊,剛剛對江小姐還笑嘻嘻的呢,這對着奴才們,又冷冰冰的了。”
林四爺氣的直想踢他,“油嘴滑舌,給我滾蛋!”
鳴玉撇撇嘴,收拾好桌上的托盤碗筷,把那碟還沒吃完的荷花酥放到桌上,然後麻溜地跑了出去。
林四爺被他此番流利的動作氣笑,又想到江望月的那句話,讓他查遇心的身份,就證明讓他管江府的事情。那是不是就證明,她并沒有覺得這段感情是違背倫理的,是不齒的。
林四爺低聲地笑了出來,斷斷續續的笑聲又忍不住加大,到最後竟放聲大笑了出來。
笑出了眼淚,也把他心中的顧慮和擔心,全都笑了出來。
***
而此時早已出府的江望月并不知道他突然迸發的情緒。
她坐在回府的馬車上,正在回想着林四爺的話。
她其實并不信這些,但如果他的話是真的,江家的人真的死在遇心手裏,只留自己存活的話,她一定變成他說的那樣,心如死灰,像個活死人一般。
可是怎麽會呢,在江文沒有來太康城之前,林四爺應該對江家的事情一無所知,他怎麽會做這些奇怪的夢?
難道真如娘的那些佛經裏寫的,人真的有輪回之說?林四爺夢到的,是她的前世?而今世因為他有了準備,她也開始提防遇心,江家才沒有重蹈舊轍?
那她,和他之間,是不是也不會走上和前世那樣的老路?
江家不倒,她依舊是身份尊貴的大小姐,而他也是太康城內人人敬佩仰望的林四爺。
想着他那雙滿含深情和不舍得眼睛,江望月的心中有些不忍。
因為一個可能不是真實的夢,一個只生活在夢境中的人,他無怨無悔地等了十多年,現在好不容易等到了,自己卻因為世俗的觀念,和那些莫須有的身份地位等理由而否認他,拒絕他。
他.....會失望的吧。
馬車在江府的門口停下,看到有大夫從府裏出來,江望月問道,“這是怎麽了?難道是我娘和陽陽...”
門口正送大夫離開的江管家聞言,解釋說,“小姐不用擔心,不是夫人和小公子。是大公子,他涉嫌謀害夫人和小公子,被大人請了家法,打了二十多板子呢。”
江望月的心放了下來,“二十多板子?嬌姨娘呢,她沒管?”
“哪能啊,在旁邊都哭死過去了,還是丫環把她拉下去的呢。現在二小姐在伺候着她,大公子那裏打完也送回去了,兩人都還沒醒來呢。”江管家幸災樂禍地說。
江望月倒沒有表現的這麽明顯,只是說道,“那是他們罪有應得。希望挨了這次教訓,他們日後也能老實一些。”
她說完,又聽說母親沒有找自己,便徑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沒過多久,歲寒避開衆人悄悄進了她的房間,“小姐,在咱們出去的時候,二小姐去了遇心的房間,兩個人說了很長時間的話。之後不久,遇心就私下出府了。”
“他出府都做了什麽?”
歲寒提了下手中的食盒,“聽說小姐胃口不佳,他去買點心了。這是方才他送過來的。”
江望月卻不信遇心是真的如此。
歲寒看出她的想法,說道,“奴婢已經把這件事傳給四爺了,他會查清楚的。小姐不用擔心,任他遇心多嚣張,都躲不過四爺的眼線。”
江望月點頭,看着那個食盒,她心裏莫名生出一股惡寒。
遇心如此惱恨江家,明面上又如此‘真心相待’,倒是難為他了。
“等四爺傳過信來,你第一時間告訴我。”她說道。
歲寒把食盒拿到一邊,“小姐要休息一下嗎?”
“不了,我去看看陽陽去。”
***
江金钊挨了打,倒是安分了許多,每日裏除了在房間裏養傷,順帶暗地裏罵罵江夫人之外,也沒有別處。
陳嬌心疼他,更是日日都陪着。江夢月也被她叫着,經常往江金钊的院子跑。
這日江金钊換了藥,又在床上罵罵咧咧,低聲詛咒着江夫人等人。
陳嬌有些無奈,“你可別亂來啊,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她要是真生氣起來,你爹也攔不住她。”
江金钊‘哼’了一聲,“難道咱們以後都要處處看她的臉色過日子?娘,我可忍不下這口氣。”
陳嬌還想再勸,就聽江夢月說道,“哥你等着,這個仇我一定給你報。最多三五天,你就能看到長姐被萬人唾棄的樣子了。”
拿到見她自信的樣子,陳嬌質問道,“月兒你想幹什麽?你不要亂來。”
“哎呀娘,”又聽陳嬌絮叨,江金钊攔下她的話,“妹妹一個女兒家能做出什麽事,不過是教訓江望月一頓罷了。再說你不也想看着柳萱兒難過嘛,既然她把江旭陽護這麽緊,那咱們就從江望月身上下手。妹妹,盡管去做,出了什麽事哥給你兜着。”
江夢月點頭,“謝謝哥。你們放心吧,我準備的很好,絕對不會失敗的。等着瞧,到時候江望月可就再沒臉出來招搖了。”
陳嬌自治勸不動他們,“別太過分,不然你爹生氣了,娘也保不住你們。”
江夢月自是沒把她的話放到心上。
到時候江望月成了殘花敗柳之身,對比自己還是冰清玉潔的模樣,看爹還怎麽舍得動自己。
沒過兩日,江夢月就從外面弄來了一味藥,叫醉生夢死。
從這藥名就可以看出,這是個迷惑人心智,讓人變得‘熱情’起來的藥。
送藥的人很謹慎,臉上還蒙着面巾,“姑娘,這分量可要把控住。要是下多了,這無論對男還是女,可都是有害的。”
江夢月不想聽他說這麽多,搶過藥丢給他銀子之後,轉身就走。
她沒敢把這個計劃告訴陳嬌,只讓她在在子時前後,大張旗鼓地去敲江望月的房門。
“如果不開,你就帶人撞進去。相信我,娘,我保證裏面能讓你看到終身難忘的畫面。”
陳嬌有些半信半疑,“不行啊月兒,娘還是覺得有些冒險。你到底想幹什麽,給娘透個底。”
“你就別管了,事情就這麽定了。今夜子時,最好帶上爹和江夫人,記得去撞門啊。”
江夢月說完,匆匆跑開。她都計劃好了,把藥下在江望月的晚餐裏,反正負責她晚餐的小丫環已經被自己買通了。
而在江夢月不知道的時候,那個小丫環已經把藥交給了歲寒。
聽完歲寒的話,江望月冷笑一聲,“她心思這麽陰毒,要是咱們不做些什麽,還真對不起她這份心思。歲寒你去,藥正常下,只是把我和她的飯菜對調一下。對了,遇心那邊也做好準備,別出了岔子。今夜,就讓大家好好得看一出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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