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黎明之焰（三） 一更

不同于《黃昏之焰》的燎原火勢, 這耀目極光下，深沉冰原中，只有幾個木柴搭出了一個小火堆, 上面靜靜燃燒着一小團火焰，襯着天空絢爛的極光，這一小團暖橙色的火光顯得柔和又安詳。

磅礴與渺小，濃重與溫馨。

詭異的反差帶來的沖擊很有力量, 震撼人心。

“這是冰琴島？”霍池問道。

陶家芸：“不錯，正是冰琴島。霍總去過？”

霍池：“我去那裏看過極光。”

陶亮贊道：“霍總真是見聞廣博。”

霍池：“冰琴島極冷, 能見到這麽絢麗的極光的日子也不多。令尊為了這幅畫一定也廢了不少功夫。”

陶亮點頭：“可不是嘛。為了捕捉到顏色最絢爛的極光, 我大哥不辭辛勞, 在冰琴島住了兩個多月。終于創造出了令人滿意的作品。”

衆人聞言感嘆：“陶老師這番舉動真是令人佩服！”

陶家芸輕輕搖頭：“我爸他身體本就不好，在那種嚴寒環境下更是不适應，畫完《午夜之焰》後, 他氣管炎發作，前前後後病了小半年，好不容易才養好。後來還落下了咳嗽的毛病，一到秋冬就不舒服。”

衆人更加感慨：“聞老師為了藝術實在犧牲太多。”

“只有這種人的畫作才值得收藏，才配流傳于世啊！”

“是的，生命易逝, 然作品和精神必将永存！”

陶亮十分感動：“謝謝各位的贊譽。諸位品味高潔，見解不凡。人都說千金易得，知音難求。倘若家兄在天有靈，也一定會感念大家的知遇之恩。”

賓客們被陶亮真摯的發言打動，想到陶聞種種為畫瘋魔的事跡，更覺得眼前的畫作無比驚豔，這趟畫展不虛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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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一起來看看‘焰’系列最後一幅, 也是最有傳奇色彩的一幅——”陶亮示意衆人看向展廳中最引人注目的位置，那裏擺放着的正是洛櫻他們曾在網上搜到過的半成品《黎明之焰》。

饒是洛櫻他們已經在網上看到過這幅畫，這會兒親眼看見，還是會被畫裏蓬勃的生命力震撼到。

“這就是傳說中的《黎明之焰》，果然不同凡響。”

“可惜陶老師還是沒能将它畫完，真是太遺憾了！”

陶家芸眼圈微微泛紅：“這便是我父親生前最後一幅作品，他是為了這幅畫——”

她喉頭哽咽，說不下去了。

陶亮溫和地攬一攬侄女的肩膀，輕聲安慰：“家芸，別難過。都是意外，誰也不想的。”

洛櫻想起之前看到的新聞，也是唏噓。

據說陶聞在創作《黎明之焰》時，為了更好地完成海景，特意來S城尋求靈感，結果卻因創作過于忘我，漲潮時沒有及時離開，陶聞本身不擅長游泳，等他反應過來時潮水已經迅速上漲，再想逃離已經來不及了。

癡迷創作的名畫家就此葬身大海，成為美術界的一代傳奇。

顧淺盯着那畫看了一會兒：“雖然未完成，但仍然是一幅優秀的作品。”

傅游表示贊同：“網上人都說，這畫背後的故事讓它更具價值。”

有人附和道：“唉，陶老師之前因為《黎明之焰》還未完成，堅持不肯售賣‘焰’系列，說要等到四幅畫全部完成再出售。誰曾想《黎明之焰》終究沒能完成……”

另一人道：“沒完成又如何？這種極具傳奇色彩的作品誰會不想要？”

“是啊，這次陶老師的‘焰’系列終于可以出售，我看今晚就是刷新國內藝術品價格記錄的時刻。”

衆人相互看看，彼此的眼神裏都是明晃晃的期待和試探。

大家都是懂行的人，既然來參加畫展，也都是沖着買畫來的。面對這樣優秀的畫作，他們早已摩拳擦掌，勢在必得。

将展廳內所有的作品浏覽了一遍後，洛櫻幾人在別墅內溜溜達達地消磨時間。

參與畫展的所有賓客們在這別墅內的行動是非常自由的。

願意賞畫的可以一直在展廳內流連；想要休息的可以回房間休息；想要休閑可以去棋牌室，院子裏也有網球場和游泳池；想要吃東西的就可以直接去餐廳。

餐廳被布置成自助餐模式，正前方放了張長餐桌，廳內另設有十來張小方桌以供用餐。長餐桌上擺滿了各式飲品、點心和精致小菜，食物每兩小時更新，另有大廚全天恭候，随時可以坐下點菜。

服務可謂相當周到了。

這會兒時間不過下午四點，離晚飯還早。

洛櫻他們先去後院花園散了會兒步，又去棋牌室晃悠，玩幾把斯諾克。

傅游嘴饞，沒玩多久就拖着洛櫻去餐廳喝下午茶。

洛櫻無奈：“什麽下午茶，我看你就是想吃小點心！”

傅游：“看破不說破！”

剛要走就被一只大手拽住衣領，傅游讪讪回頭，對上霍池的俊臉：“我記得某人今天中午已經吃過甜品了！”

傅游：“年輕人消耗大，你這種保溫杯裏泡枸杞大哥是不會懂的。”

霍池：“……”

最後霍池跟在兩人後面一起來到餐廳。

在自家養生大哥的緊迫盯人之下，傅游最終只喝了杯無糖紅茶，啃了兩口青瓜三明治，滿臉菜色看着霍池：“哥！”

霍池慵懶地靠着椅背，捧着一杯醇香濃郁的馥芮白淺淺微笑：“你最多還可以再來一塊燕麥司康，不許沾果醬和奶油！”

傅游咆哮：“不沾果醬和奶油的司康是沒有靈魂的！”說着眼巴巴地看向洛櫻，試圖尋求外援：“小櫻姐，你看看我哥，可憐可憐孩子吧，都快餓暈過去了！”

洛櫻視線在老板和同事之間掃過，只用一秒就選擇了該站哪個隊。她嘿嘿一笑，朝霍池傾身拱手：“皇上聖明！”

霍池十分滿意，把一塊精致的玫瑰樹莓奶油撻遞到她手邊：“洛愛卿，免禮平身。”

洛櫻憐憫地看向傅游：“小游啊，哥哥姐姐們也是為你身體着想，年紀輕輕的萬一吃出個高血糖可怎麽辦。姐姐記得你中午吃了兩塊起司蛋糕，還配了一個冰淇淋球，這是正常人該有的糖分攝取量嗎？太過任性，不好，不好！”

說完叉起一塊點心，美美地咽下，還不忘拍霍老板馬屁：“謝皇上恩典！”

傅游氣得藍毛都要豎起來，先瞪了霍池一眼：“暴君！”

又瞪了洛櫻一眼：“佞臣！”

最後拖着沉重的腳步罵罵咧咧地離開餐廳。

留下霍池和洛櫻在桌邊對視一眼，噗呲一下笑出聲。

欺負小游的日常還是很歡樂的！

喝完下午茶，洛櫻跟霍池離開餐廳往棋牌室走，在走廊瞥見陶家芸手裏捧着一束小雛菊正往外走。

“陶小姐。”洛櫻跟她打招呼。

“洛小姐，霍先生。”陶家芸見到二人，頓住腳步，朝他們點頭致意。

洛櫻好奇：“你這是去哪兒？”

已經快到晚飯時分，帶會兒晚上還有重要的拍賣，她這個點兒捧着花外出是有些奇怪。

陶家芸眸光微黯：“我今天可能有些觸景傷情，心裏對父親十分思念。我想去他出事的地方悼念一下他。”

洛櫻很理解她的心情。現在距離陶聞出事不過兩個月，她今天一直都在替賓客介紹父親的作品，提及往事，難免心情低落，思念故人。

“陶小姐節哀。只是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了，你這會兒獨自出門可要注意安全。”

陶家芸搖搖頭：“沒事，離這裏很近，不會花太多時間。”

“喔！”洛櫻點點頭，轉頭看向霍池，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

她什麽也沒說，但眼睛裏傳達出來的意思實在想不get到都不行。

霍池輕笑了下，看向陶家芸：“陶小姐，我們對令尊的才華和性情十分欽佩，不知道方不方便讓我們一起去緬懷一下。”

陶家芸眼神閃了閃，很是感動：“二位不嫌麻煩的話，當然可以。”

洛櫻去後院花房迅速采了一捧白菊，又插了幾支白色康乃馨，紮成簡單漂亮的花束，拿上後跟霍池一起随着陶家芸出了門。

步行約十分鐘後到達了陶聞出事的海灘。

那是一片平緩寬闊的沙灘，所有靠近海水的地方有一片灘塗和幾塊大型礁石。因為這沙灘雜質很多，又不是那種幹淨細膩的白沙，不适合游玩，所以很少有人來這裏。

陶家芸帶着二人朝礁石方向走去。

清爽的海風帶着鹹味和涼意，拂過頭發和衣擺。湛藍海水遠遠與天相接，一層層海浪拍打而來，浪花跳躍。壯闊的海景總會讓人惬意和放松，不會想到看似平靜的大海實則暗潮湧動，波瀾詭谲。

陶家芸蹲下，将花束輕輕放在一塊礁石上，眺望着海面，寄托哀思。

洛櫻也将手中的花輕輕放在旁邊，跟霍池一起靜靜伫立在一旁，無聲地陪伴着她。

過了一會兒，陶家芸看向二人：“謝謝二位。我們回去吧。”

洛櫻點點頭，礁石不平，她伸手扶了扶陶家芸的手臂，誰知自己腳下也不夠穩當，重心偏移的一瞬間自己也險些摔倒。

幸而霍池反應迅速，趕緊把洛櫻扶穩。

青年身形偏瘦，平時又總是懶洋洋的模樣，看起來很不靠譜，沒想到危機時刻還有點兒用。

洛櫻扶着霍池的胳膊，好容易穩住身形。

也不知道霍總用的什麽牌子的高級香水，味道極淡，靠近了才能聞到。但還怪好聞的。

洛櫻緩了口氣：“謝主隆恩！”

霍池：“……別貧了，好好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