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黎明之焰（四） 二更

三人小心翼翼地從礁石上下來。

洛櫻問：“這塊礁石就是聞老師生前最後待過的地方？”

陶家芸：“是的, 那幾天爸爸每天下午都在這裏寫生。出事的那天，海灘邊還有幾個游客見到他在這裏寫生。其中一個游客還接受了媒體采訪，說開始漲潮了, 他們都準備離開海灘，那人臨走前還提醒了爸爸一聲，讓他盡快離開。他當時回頭，笑着說了句‘好’, 就又繼續畫畫了。那個游客沒有多想，就跟其他人一起離開了。正片海灘只剩下爸爸一人在場, 沒有人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她擡手指了指不遠處矗立在海中的另一塊大型礁石：“天黑後, 我們發現他遲遲沒回來, 就趕緊出去尋找，還報了警。然後，搜救隊在那邊礁石縫隙中找到了他, 人已經早就……”

她說着痛苦地擡手捂住眼睛。

洛櫻四下環顧。

洛櫻的家鄉桐州也是臨海城市，所以她很了解漲潮過程看似平靜，實則很有風險。

有些人覺得寬闊平緩的海灘給人一種很安全的感覺，但其實漲潮時這種坡度平緩的海灘更加危險，因為當海水上漲時，離陸地過遠, 人跑不過海水上漲的速度。尤其這邊還有灘塗和礁石，更增添了難度，當海水漫過灘塗時，人根本判斷不出哪裏有深坑或者淤泥，這就更容易出事了。

獨自一人留在漲潮時的礁石上，會發生危險簡直太正常了。

洛櫻見陶家芸難過，不由心下戚戚, 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節哀。”

陶家芸感激地朝她扯扯嘴角：“謝謝洛小姐。”

三人小心地走下礁石，準備回別墅。

洛櫻放在礁石上的那束花貌似沒有紮緊，一陣較猛烈的海風吹過，竟把那束花吹散了，幾支白菊被風揚起，四散在礁石上。

洛櫻撓撓頭，不太好意思。本來花束只是為了緬懷，吹散在海裏也沒什麽，可現在他們人還沒走呢，就被吹成這樣顯得有點不太尊重逝者。

于是她趕緊去把飄遠的那幾支花給撿了回來，霍池和陶家芸也幫忙去撿。

剛要碰到一支花朵，那花卻又被風卷起，到了礁石另一側，洛櫻只好又走了幾步，剛想撿起，在礁石另側瞥見一截衣料，頓時吓了一跳，輕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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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吸引了另兩人的注意，霍池大跨步走過來，下意識地把洛櫻護在身後，傾身去看：“誰在那兒？”

礁石後緩緩走過來一個人，朝着三人露出溫和的微笑：“霍先生，洛小姐，你們好。家芸，你怎麽也在這兒？”

“汪叔？”陶家芸一愣，霍池和洛櫻也覺得意外，這人竟是汪磊。

陶家芸解釋道：“我們過來悼念爸爸。汪叔，您怎麽也在這兒？”

汪磊笑容帶着惆悵：“我也是，過來這邊想要緬懷一下陶聞……”

陶家芸嘆氣：“汪叔，你怎麽站到礁石那一邊去了？風浪這麽大，一會兒還要漲潮，您站在那邊很危險的。”

汪磊點點頭：“我知道，只是想起陶聞之前就是在那邊作畫的，不由得就朝那邊多走了幾步。”

他自嘲似的搖搖頭：“是我不夠仔細，下次會注意些。”

洛櫻感慨：“汪先生跟陶老師的感情很好啊！”

汪磊露出懷念神色：“是啊，我跟陶聞相識于少年，當年我們同在美院讀書，我學書法，他學美術，雖然我畢業後轉行做了生意，可我一直很欣賞陶聞的才華，他也信任我，所有畫作都交由我代理。我倆相交多年，情誼深厚。”

陶家芸也有些黯然：“是啊，還記得我小時候就常見到你們二人一同聊天喝酒，興之所至，一個畫畫，一個書法，多麽暢快肆意。”

汪磊輕輕搖頭，也是悵然：“算了，不提舊事了。海邊風大，咱們快些回去吧。今晚的重要時刻，咱們可不能遲到！”

四人一同回到別墅時已經快到六點了。

剛走到客廳，就看到陶亮正從二樓下來。陶亮總給人一種溫文儒雅的感覺，這會兒竟然腳步匆匆，臉上的神色也看起來有些慌亂。

見到陶家芸和汪磊後，陶亮頓住腳步：“老汪，家芸，你倆去哪兒了？我到處找你們。”語氣生硬，似有怒意。

陶家芸咬咬嘴唇：“我……我去海邊悼念父親，正好看見汪叔……”

陶亮皺眉，愈發不悅：“你想要悼念他什麽時候不行，非得今天？今天的拍賣會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嗎？”

“你一天到晚戚戚哀哀的不幫忙也就罷了，這會兒還到處亂跑做什麽！”

又看向汪磊：“老汪，你也是，別墅裏多忙你不知道嗎？”

陶家芸被吼得一愣，委屈地低下頭，雙手不安地絞動着。

汪磊則深深嘆了口氣，看不出在想什麽。

陶亮還想再說什麽，轉眼看到霍池和洛櫻，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霍總，洛小姐，你們也出門了啊。”

霍池往沙發上斜靠了靠，長腿舒展，更顯慵懶：“是。陶小姐帶我們去悼念令兄長。”

洛櫻發現這人只要在不太熟悉的人面前，很容易擺出這種站沒站相的閑散姿态，偏偏又跟他的身份氣質十分合适，讓人不覺得讨厭，只會覺得他這人仿佛就該是這個樣子，對什麽都不太在意，也有資格不在意，又自帶一股貴不可言的氣場。

果然，這一套在陶亮面前也挺奏效。陶亮臉上頓時有些精彩，不再糾結陶家芸外出的事兒，反而帶上幾分讨好的笑：“嗐，原來家芸是跟您二位一起出去的。霍總真是有心了，令人不勝感激。”

霍池略略颔首：“陶先生客氣。”

陶亮也沒跟他多寒暄，轉向陶家芸：“家芸，你母親在二樓書房等你，快去吧。老汪，你也來一下。”

說着朝霍池二人欠欠身，帶着陶家芸匆匆上樓。

霍池盯着三人離開的背影看了一會兒。

“怎麽了？”洛櫻覺出霍池臉上帶了幾分詫異，好奇追問。

霍池：“陶亮我雖然是第一次見，但也有所耳聞。這人看起來清風朗月的，其實比汪磊還會鑽營。按照他的尿性，聽到我專程去緬懷陶聞，一定會過來跟我好好攀談一番。”

洛櫻懂了：“可是他剛剛竟然只拍了你一句馬屁就走了，這實在是不科學。”

霍池“……我并沒有很稀罕他拍馬屁的意思！”

洛櫻：“嘿嘿，我懂我懂！”

她目光看向二樓，書房在二樓走廊盡頭，這個角度什麽也瞅不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霍總，你也說陶亮一貫清風朗月的，剛才他為什麽看起來那麽急，還當着外人的面為一點小事訓斥自己的侄女？還連比他年長的汪磊都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