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老板這麽快?

“金城館有所察覺,近幾日夜裏似有動向,恐毀滅證據,證據已整理就緒,随時可以報案。”

盛月白看着紙條上解出了幾行字,面色微沉。

陸政猜到可能出了什麽問題,低頭又看了一遍紙條上的字,說:“即使他們想毀滅證據,金城館後面那棟樓也跑不了,女學生失蹤案還未定案,現在拿着證據到警察局報案,警察興許也還是能查出些東西。”

“可能晚了。”盛月白抿着唇,似有隐隐怒氣,說:“福壽祥對面那條民房毗鄰紐港路,火最先燒起來的那間房背後就是金城館,緊挨着金城的後院。”

盛月白轉身走到窗邊,看着窗外:“今天着火的那排房子幾乎都是先從後院燒起來的,是不是太巧了?”

陸政愣了愣,說:“是有人故意放火?”

“還不确定。”盛月白手指微曲,關節無意識的敲了敲窗臺的木橼,說:“不過很快就能知道了。”

陸政走到盛月白身邊,低着頭,看着盛月白說:“不要難過。”

盛月白沒有說話,陸政陪着盛月白沉默了一會兒,又說:“不是你的錯,如果有錯,也是放火的人的錯,不要因為其他人的過錯自責。”

盛月白轉過身過去,低下頭,額頭抵在陸政胸前,看起來有些疲憊。

陸政雙手繞過盛月白的手臂,松松環住盛月白,像盛月白之前安慰他時一樣,用手輕輕拍打盛月白的後背。

“要不要去睡一會兒?”陸政輕聲說。

盛月白搖搖頭,平複下來心情,打起精神重新站直了身子:“我要先弄清楚是哪一步走漏了消息,讓金城館有所察覺。”

“坐下再想。”陸政把盛月白扶到椅子上坐下,去桌上倒了杯水端給盛月白,說:“先喝口水。”

看着盛月白低頭喝了口水,陸政才道:“那個普裏特可信嗎?”

“不會是他。”盛月白說。

陸政頓了頓,補充道:“那張紙條我是在洗手間交給他的,除我以外沒有經手過任何人,洗手間當時也沒有人。”

盛月白搖搖頭說:“紙條裏沒有什麽,我只是讓他去查那位紫鵑姑娘的死因。”

陸政瞬間了然:“以此事作為切入口,不容易引起重視,還能借此找出更多的時機,就算紙條的內容被截,金城館也只會把注意力集中在這一件事上。”

“嗯。”盛月白說:“直接去查太過冒險,這樣做原本就是為了避免打草驚蛇。”

盛月白說:“所以問題應該出在我身上。”

陸政點頭,緩緩說:“金城館之前就混淆視聽,拿那些屍體誣陷盛家,因為在金城館認出了你,所有有所警惕,着急毀滅證據,從這一點來想,确實能夠解釋。”

盛月白手指撐着額側,想了想,眉頭微蹙:“我想不出有誰會認出我。”

“那天晚上在大廳裏,你一直有意識地擋在我前面,且我低着頭,頭發就已經遮住了大半的臉,遠處的人應該看不清我的樣子,那天我也沒有見到除普裏特以外的其他人。”

陸政思索片刻,低聲說:“金城館裏的人……”

盛月白說:“我是走正常流程進去的,如果說有人認出我,只有在進去的時候,老鸨和其中一個經理看過我的臉,但我并不認識他們。”

陸政說:“也許是你不認識,卻認識你的人。”

盛月白很快否決了這種可能性:“我之前沒有去過金城館,近幾年也極少在外露面,如果他們認出了我,我那天就沒有那麽順利能進去了。”

陸政仰頭看着盛月白,忽然點了點頭,很贊同說:“嗯,之前如果見過你,應該不可能會忘記。”

盛月白看陸政一臉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男裝和女裝應該還是有區別的吧?”

“都很好看。”陸政毫不猶豫地說。

盛月白忽然想起來那天的情形。

盛月白那天化了很濃的妝。他對化妝一竅不通,好在還會畫畫,拿了盛月婉的粉往臉上一層層地糊,各種顏色往眼睛上塗,還抹了很紅的口脂。

最後畫出來的效果盛月白自己看過,實在是慘不忍睹,乍一看自己都差點沒認出鏡子裏的人是誰,于是盛月白很自信的戴上帽子出了門。

但盛月白記得,當他穿着紅色裙子,戴着及腰的假發,用正常男聲和陸政說話時,陸政的表情好像沒有什麽特別的變化。

陸政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就像是早已經認出了盛月白似的。

不過盛月白不能确定,因為陸政性格十分冷靜,面部表情大多時候都很淡,盛月白即使能想起來當時陸政的表情,也無法猜測出陸政當時的心理。

于是盛月白直接問:“當時你認出我了嗎?”

陸政“嗯”了一聲。

“什麽時候?”盛月白緊接着又問:“一開始就認出來了,還是在我跟你說話之後?”

陸政誠實地說:“一開始。”

“區別很大,但是……”陸政看着盛月白,說:“我不可能認不出你。”

“也是。”盛月白誤解了陸政的意思,他的重點放在了那個“我”上。

陸政從小記憶力就很好,頭腦顯著異于常人,幾乎算得上是過目不忘了,問他這個問題實在沒有參照性。

盛月白想起自己的姐姐,忽然對她的恐懼有了幾分真實的認同:“八年前的事都記得一清二楚,如果你是要回來找我報複,可能真的會有點吓人。”

是七年十個月零八天,陸政心說。

但陸政這次保持了沉默,因為不想再惹盛月白生氣,因為害怕盛月白會被吓到,會趕他走。

“老板。”溫妮在門外敲了三下門,從帶着頓挫的節奏中能聽出幾分猶疑,像是怕打擾了什麽,“您在忙嗎?”

“說。”

溫妮說話音量恢複了正常,非常迅速地說:“樓下有幾個商行老板來拜訪,說是聽說您受了傷,過來看望,您要見嗎。”

盛月白和陸政對視了一下,面上露出了一點懷疑之色,說:“他們怎麽知道你受了傷?”

溫妮耐心地站在門外等陸政的回答,門突然打開了。

是陸政開的門。

溫妮走進去,餘光偷偷往裏瞥了一眼,沒看到剛剛跟老板一起進了卧房的漂亮青年,老板衣裳換過了,顯而易見是洗過澡了。

雖然,但是……這才過了多久?

老板這麽快?

溫妮看了看陸政,內心大膽地猜測,長這麽高的個,這麽一張臉,不會是中看不中用吧……

陸政沒看溫妮在想什麽,他往裏走到隔間門口,視線還在停留在門上,說:“人在哪兒?”

“還在門外。”溫妮說:“他們沒有提前預約,暫時還沒放他們進來。”

溫妮說完這句話,陸政就繼續專注地、安靜地看着隔間那扇門,沒再說一句話。

過了一會兒,門把手傳來一聲很輕的響動,随即往下壓了下去。

陸政像是訓練有素的門童,反應很快得伸手幫着把門拉開,已經重新穿戴整齊的盛月白從裏面走出來。

盛月白朝溫妮點頭打了個招呼,轉頭對陸政說:“走吧。”

溫妮走在前面,聽着盛月白在跟老板說話:“從七號公館樓上能看到今天着火的那條街,也許是碰巧。”

陸政“嗯”了一聲。

盛月白說:“不過我有點懷疑柳家商行,可以問一下金城館的情況,看他們反應如何。”

陸政立刻說:“好”。

路過二樓走廊,盛月白挑起白紗窗簾的一角,從窗戶往下望過去一眼,輕笑了聲,說:“來得人還不少。”

陸政看着盛月白的臉色,對溫妮說:“一會兒只放柳家商行的人進來……”

“不。”盛月白收回手,說:“讓他們都進來,正好看看他們打的什麽算盤。”

陸政點頭,接着又是一聲從善如流的:“好。”

溫妮內心的震撼堪比火山爆發。

陸政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說話了?如果她不是這幾年早已經見慣了陸政的傲慢古怪,恐怕真要以為他是一個這麽溫和謙遜的紳士了。

陸政把盛月白帶到會客廳旁邊的茶室,拉開椅子扶盛月白坐下,對盛月白說:“這裏能聽到外面說話,有什麽問題讓溫妮告訴我。”

溫妮聽到自己的名字,愣了一下。

陸政跟盛月白說完話,才輪到安排溫妮,“你先去把他們帶到會客廳,再回這裏來,盛先生有任何問題,你随時出來傳達給我。”

溫妮聽着這樣的安排,腦子有點懵,“……好的。”

溫妮去大門把等候多時的一行人接進來,應付了一陣,等到陸政從茶室走出來,溫妮重新回了茶室,坐在盛月白對面等吩咐。

這種安排着實讓溫妮覺得怪異。

老板在外面應付客人,盛月白坐在裏面聽,還讓她随時傳達盛月白的意思,倒像是盛月白才是老板,而陸政只是給盛月白打工的。

溫妮想了半天,終于恍然大悟的想起來一個好似很恰當的形容。

之前聽說過某個國家的某位太後掌握了實權,坐在簾子後面指揮傀儡皇帝理政……難道就是這樣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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