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電影慶典的頒獎儀式是在第二天晚上進行的。
這一次電影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出席了, 不可謂不盛大。
當天下午,不少明星在後臺接受群采和專訪,尤枝也去了, 就這次慶典提問了些問題,編輯好随即發回臺裏, 融媒體中心跟進報道,以文字直播的形式,将慶典實施播報。
采訪完畢,明星都進了內場, 慶典直播開始了。
尤枝正在後臺整理着采訪資料,突然接到一通電話, 是外賣員打來的。
她滿眼疑惑地去取餐時,才發現外賣送的是一瓶冰牛奶, 還備注了一句話:
采訪辛苦了, 今天天熱, 一會兒好好休息。
許。
冰牛奶用保溫袋裝着,裏面還有些碎冰,玻璃瓶上沁出幾滴水珠,在七月末的海城, 像是注入炎熱夏季裏的一絲清涼。
尤枝輕輕握緊了牛奶,感受着絲絲縷縷的涼爽, 心裏頭突然輕松下來。
整理完采訪素材, 典禮已經過去一半了, 将文案和視頻發送回臺裏,尤枝沒有去內場, 找了個咖啡廳要了杯冰搖檸檬茶,重新返回後臺總控室外面的臨時休息區。
許冰正在裏面負責直播的相關事宜。
尤枝便坐在休息區邊等邊和臺裏的同事溝通采訪的細節。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 尤枝眼前的視線多了一雙皮鞋,她愣了下,揚起一抹笑擡起頭問:“結束了……”
話沒有說完,尤枝便愣住了,錯愕地看着來人:“裴導?”
裴然西裝筆挺地站在她面前,手中還拿着兩個獎杯,正溫斂地笑着:“怎麽坐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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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枝甚至能感覺到休息區其他記者朝自己看過來的目光,忙将筆電放在一旁,站起身:“整理采訪資料,順便等人,您怎麽會……”
尤枝看向後臺入口,典禮還沒有結束。
“領完獎就出來了,”裴然解釋道,漫不經心地問,“等同事?”
尤枝點點頭,又搖搖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和許冰的關系,只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吧。”
裴然看着她,沉默了一會兒。
尤枝有些尴尬:“恭喜您得獎,裴導,您有事的話,先去忙就……”
“尤枝,我看起來很老嗎?”裴然玩笑道。
尤枝不解。
“總是對我用敬語,”裴然無奈地聳聳肩,“讓我有一種自己是長輩的錯覺。”
尤枝默了默,圈子裏對有成就的人一般都用敬語,她也就習慣了。
而且,她實在是不知道裴導怎麽會突然和她說話,之前二人偶爾碰面也頂多也只是點點頭而已。
裴然卻先笑出聲來:“開個玩笑,”話落,注意到尤枝不自然的神情,頓了一秒鐘,“之前幾次和你見面,你身邊都有人,一直不方便打聲招呼,以後采訪上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和我說。”
尤枝笑容微凝,知道裴然說的前幾次見面她身邊的人是謝承禮,但又慶幸他沒有挑明,更沒想到只因為當初的一篇影評,裴導就會這樣盡心回報,一時真的有些感激:“謝謝您,你,裴導,”說着想到了什麽,看向裴然手中的獎杯,“我現在可以拍張照片嗎?”
裴然笑着點點頭。
尤枝很快架好相機拍了一張,前面有人小聲叫“裴老師”,裴然見尤枝拍好了,颔首示意了下,朝那邊走去。
尤枝看了眼他的背影,收回視線看向相機的照片,而後才發現媒體上關于《死星》獲獎的新聞已經爆了。
最佳導演獎和最佳劇情片獎。
尤枝将照片連同文案一塊發回臺裏,作為裴導獲獎後的一手後臺慶祝照片,很快便得到了極大的關注。
确定工作再沒纰漏,尤枝總算松了一口氣。
會場隐約傳來主持人的聲音:“本次海城電影慶典,圓滿結束。”
與此同時,總控室的門被人打開,尤枝聽見動靜擡頭看過去,正看見許冰眼中帶着些疲憊站在那裏,唇角噙着笑,而後朝她走來。
尤枝愣了下笑了起來:“你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
“只剩下收尾了,讓小王代一下,”許冰的目光落在尤枝手邊的檸檬茶上,“這是……”
“給你的,”尤枝忙将茶遞給他,“謝謝你的牛奶。”
許冰笑着接了過去:“我還真有些渴了,裏面忙了幾個小時,沒來得及喝口水。”
尤枝“啊”了一聲:“裏面都不準備水嗎?”
“倒也不是,”許冰煞有介事地沉思了幾秒鐘,“小王進去時告訴我,有人拿着檸檬茶在等我。”
尤枝怔愣,繼而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不好意思地低頭抿唇笑了笑。
回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
尤枝先去了趟小區的快遞櫃拿了快遞,上了樓直接癱倒在床上,看着頭頂的天花板,愣愣出神。
手機響了一聲。
尤枝順手拿了過來。
許冰:【小道消息,明天下午會提早下班,周一周二補休兩天。】
尤枝彎了彎唇:【真的?】
許冰:【下午開會,我拿到了會議內容。】
後面附了一張文件的截圖。
尤枝頓了下:【會議文件不能洩露,許主管,這樣不合适吧?】
許冰:【沒關系,你不是外人。】
尤枝拿着手機的手一頓,看着那一行字,唇角的笑微微斂起。
手機很快又響了一聲。
許冰:【枝枝,明天嘗嘗我的手藝?】
尤枝沉默了很久。
和許冰相處,真的很舒服。
好像什麽都不用想,這就是生活本身,平凡又綿延。
尤枝最終回了一個【好】。
回複完的瞬間,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卡二的來電,屏幕上只有一個“謝”字。
尤枝看着那個名字,時隔兩個多月,第一次主動來電。
可最終,尤枝只是将手機輕輕地放在床頭櫃上,沒有接聽。
第二天是周日,因為要對慶典進行收尾和總結,仍然需要上班。
果然和許冰說的差不多,上午大家正常忙碌,下午便通知各個部門開會,先是各部門主管發言,再是分部負責人講話,無非就是獎勵付出,總結教訓,再接再厲那些話。
尤枝聽得直犯困,轉頭一看,王姐已經快睡着了。
會議結束時才四點多,大概也知道同事們熬得太久,負責人大手一揮直接就地下班。
許冰和幾個主管還留在會議室商讨事情,尤枝便在工位上安靜地等着,想了想又從包包中将首飾盒拿了出來。
看着首飾盒,尤枝有些走神,直到身後傳來一聲“這是什麽”,尤枝才回過神來,轉身便發現許冰已經出來了。
比起昨天的正式西裝,今天的他只穿了休閑西裝,整個人更多了些溫柔。
尤枝笑了笑,将首飾盒遞給許冰:“之前看見了這個,覺得很适合你。”
許冰驚喜地看了她一眼,将首飾盒打開。
裏面是一枚領帶夾,冷銀色的質感,上方還嵌着一朵冰花,而不起眼的角落,還印上了定制的“XB”。
許冰,冰花。
還有他名字的首字母。
許冰的眉眼笑開,當即将領帶夾拿了出來,夾在了領帶上。
尤枝“诶”了一聲:“這是和你昨天那樣正式場合的服裝搭配的,今天戴上算什麽樣子,先摘下來吧。”
許冰搖搖頭:“謝謝你,尤枝,我很喜歡。”
尤枝微怔,擡頭看着他,迎上他專注的視線,睫毛輕顫了下,耳根微熱。
“想好今天吃什麽了嗎?”許冰自然地接過了她的包,與她并肩朝外走。
尤枝沉思了下:“今天想吃紅燒排骨和清蒸魚了。”
“這麽巧,”許冰偏頭笑看了她一眼,“剛好是我的拿手好菜。”
尤枝抿了抿唇,輕輕笑了笑。
二人一起去了尤枝家附近的一家超市,正值周末,超市熙熙攘攘的,多是一家三口或是老年夫妻相伴着來買東西。
許冰推着購物車,西裝扣子解開了,精巧的領帶夾若隐若現。
他的袖子微微挽起,正彎着腰挑選着魚。
尤枝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這曾經是她幻想中的畫面。
原來換了個人,也是可以實現的。
柴米油鹽,其實也是生活的浪漫吧。
“枝枝,這條怎麽樣?”許冰指着一條肥碩的魚問,“清江魚刺少,吃起來方便些。”
尤枝笑着點點頭:“嗯,挺好。”
趁着師傅去處理魚的工夫,二人又去一旁挑了排骨,買了蔬菜和水果,甚至還買了不少零食。
從超市出來時,許冰手中提着兩大包吃的不疾不徐地走着,尤枝抱着一小提甜牛奶,窘迫地說:“其實我們吃不了這麽多的。”
許冰笑:“那就留着以後吃。”
直到坐到車上,尤枝坐在副駕駛的位子,剛系好安全帶,擡頭的瞬間,許冰的手裏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出來一束小雛菊,潔白的花瓣與淡黃的花蕊相映着,很是可愛。
“沒有向日葵了,就用雛菊代替吧。”許冰看着她。
尤枝轉過頭怔怔地看着他。
“怎麽了?”
尤枝搖搖頭,良久将雛菊接了過去。
一輛庫裏南穩穩地停靠在小區不遠處的停車位。
謝承禮靠着椅背,一手拿着手機,一手拿着一個首飾盒,幹淨的手指不疾不徐地輕點着盒面。
或許是太久沒和尤枝聯系的緣故,前天晚上和尤枝說開了,他心中的确輕松了許多,回到酒店就想給她去電的,就像曾經過去那一年多的時間一樣。
可想了想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好笑,便等第二天助理派人将手鏈送來後,才給她去了個電話。
原本想着将手鏈連同平安結一塊給她,沒想到打了三通電話,她都沒有接聽。
謝承禮蹙了蹙眉,總覺得有什麽在慢慢脫離自己的掌控。
可下秒他又想到那晚尤枝為自己安靜處理傷口的樣子,忍不住輕嗤一聲,笑自己想多了。
她昨晚大概已經睡了吧,畢竟都十一點多了。
“謝先生?”小王見身後沒有動靜,輕聲喚了一聲。
謝承禮回過神來,收起手機,拿起首飾盒下了車,一身黑色的休閑西裝襯的整個人多了幾分随性清貴,徑自去了尤枝的住處。
敲了敲房門,裏面并沒有動靜。
謝承禮看了眼腕表,忍不住皺眉,這個時間,尤枝應該已經下班一段時間了。
想要給她去一通電話,又想到那沒有接聽的三通去電,謝承禮的唇抿成了一條線,最終将手機收起,垂眸走到走廊盡頭的窗前,點了一支煙無聲等待着。
大概半個小時後,電梯終于有了動靜,“叮”的一聲打開。
随着電梯門一起響起的,還有尤枝熟悉的帶着笑意的聲音:“我好像覺得魚還在動……”
謝承禮輕蹙的眉頭舒展開來,只當她在打電話,将煙熄滅在垃圾桶上的煙灰盒中,轉過身去。
尤枝抱着她常喝的甜牛奶和一捧雛菊笑着朝這邊走來。
謝承禮的目光不覺和緩下來,朝她走去。
可下秒,他的腳步停下了,看向跟着尤枝從電梯裏走出來的男人,提着兩大包東西,正笑着附和着她:“可能是應激反應。”
尤枝輕輕地應了一聲,翻找出鑰匙,擡頭的瞬間人定在了原處,唇角的笑也逐漸消失,直直看向走廊深處逆光站着的人影。
“枝枝,怎麽了?”許冰不解地詢問,循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這是……”
謝承禮的瞳仁随着這聲“枝枝”變得幽深漆黑,唇緊抿着,看着尤枝,一言不發。
尤枝已經平靜下來,沉默了一秒鐘:“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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