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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枝仍然站在高樓聳立的鋼鐵叢林裏, 周圍是人來人往腳步匆忙的都市男女,她只神情怔忡地拿着手機。

手機的屏幕已經因為長時間沒有觸碰自動息屏,她也沒有察覺, 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

哦, 是許冰要和她分手啊。

或許是因為前段時間二人之間的冷淡相處,或許是自從電影周出差回來二人就鮮少見面,更或許是他一次次失約、又将見父母的日期推遲,尤枝看見這條分手消息, 居然沒有任何詫異。

反而覺得……原來真的走到了這一步。

她真正的,第一段戀愛, 以這樣的結局收尾。

而此刻,尤枝也終于後知後覺地體會到剛剛在咖啡廳, 那個女人所說的話的可怕之處。

因為現在, 當她忍不住回憶和許冰之前經歷的那些過往時, 總會忍不住去猜測:會不會他和他的前女友也經歷過?會不會這些都是他前女友教的?會不會……那些戀愛中的細節,其實是另一個女孩子間接帶給她的?

手機又響了一聲,這一次是中國移動發來的短信。

尤枝頓了下,解鎖了屏幕, 頁面仍然停留在許冰的對話框上,上方他的名字旁邊, 不斷地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 又一次次地消失……

最終, 許冰打來了一通電話。

尤枝看着他的名字在屏幕上閃爍,許久接通, 卻沒有說話,只是将手機輕輕放在耳邊。

許冰也沉默着, 不知道多久,他終于開口,嗓音疲憊:“枝枝,想來想去,還是覺得應該親口對你說一聲。”

他沉靜了下:“對不起,枝枝。”

尤枝聽着這句話,鼻子突然酸了一下,她用力地眨眨眼,竭力自然地笑:“沒關系的,”沒有人規定,戀愛一定能夠走到最後,“你好好照顧阿姨。”

只是結束通話的瞬間,尤枝還是忍不住擡起頭看向上方的大屏幕,直到眼中的濕意消退,才微微低頭,眼前卻多了一片折疊整齊的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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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枝擡起頭,而後便看見裴然站在她面前,仍笑着:“那套珠寶的廣告是拍得挺好看的,難怪讓人看入迷了,”說完,他甚至煞有介事地順着她的視線看了一眼,“喜歡?”

尤枝習慣地扯起一抹笑來:“裴老師,您怎麽在這裏?”

裴然看着她,想到剛剛在樓上,看見人來人往的人行道,一道纖細的身影仿佛被世界遺棄一般停在快節奏的人流中,和眼前折磨強顏歡笑的樣子逐漸重疊,他的神情認真了些:“尤枝。”

“不想笑的話,可以不笑的。”

尤枝的笑意微凝,眼底流露出無助的茫然。

手中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是文舟舟的來電。

尤枝的睫毛輕顫了下,隔着一團團霧氣,點了下接聽。

“尤枝,你怎麽還不回來啊?沒出什麽事吧?”文舟舟的聲音很輕,大概在公司走廊,“我和高奇替你将出差申請一塊交上去了,下周應該就能批。”

“謝謝你們,”尤枝平複了一下心情,如常回應:“我沒事,本子我已經拿到了,現在就回……”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看向裴然伸出的手。

裴然小聲對她說:“我能和文小姐說句話嗎?”

尤枝的大腦一片混亂,這時也只能想到裴然找舟舟大概是工作上的事情,點點頭将手機交給他。

裴然很快接起:“文小姐嗎?”

“你是……裴老師?”

“我是裴然,”裴然輕笑,“關于訪談,我還有些問題想和尤記者讨論一下,她可能要晚些回去,可以嗎?”

“哦,當然可以,”文舟舟飛快應,“你們讨論就好,我去和主管說一聲。”

“謝謝你。”裴然道完謝,将手機交還給尤枝。

尤枝怔了怔,看了眼手機屏幕,文舟舟已經挂斷了電話,許久她才問:“裴老師,有什麽問題嗎?”

“的确有一個問題,”裴然認真思索了幾秒鐘,“是……你和男朋友之間有不愉快嗎?”

尤枝的神情一滞,垂下眼簾:“因為我的私事,讓裴老師看笑話了。”

裴然看着她,她沒有否認。

這一刻,裴然想,他大概真的不算什麽好人。

因為,他心裏居然是有些歡喜的。

“介意和我去個地方嗎?”裴然笑看着她,似乎怕她拒絕,補充,“算是和工作有關。”

尤枝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裴然笑了下,在前面引着她朝前走,邊走邊忍不住想,他這樣,應該不算不道德了吧。

裴然帶尤枝去的,是工作室所在的金茂大樓,卻不是二十一層,而是頂樓。

尤枝跟在他的身後,看着他打開頂樓最裏面上鎖的大門,門後是一個寬敞明亮的大廳,裏面什麽都沒有,沒有桌椅,沒有沙發,連辦公桌都沒有。

空蕩蕩的。

“我有時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做時,就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地上,什麽都不想。”裴然走到大廳中央,随意地席地而坐,“這裏算是我的秘密基地吧。”

尤枝看着他,又看向身後落地窗外高聳的樓層:“可您……不是恐高嗎?”

裴然對她促狹地笑了笑:“可能越害怕越不想其他的呢,”他擡頭看着她,“你呢?難過時喜歡做什麽?”

尤枝頓了頓,她其實不知道該做什麽,過了很久她低下頭:“看喜劇片吧。”

自己笑不出來,所以喜歡聽別人笑。

裴然眼睛微亮,神秘地看了她一眼,彈了下響指,起身走到一旁的白牆,按下按鈕,天花板徐徐降落一張幕布,窗簾自動合上。

屋內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啪”的一聲脆響,後面牆壁的投影儀投射出一束光,直直地照在幕布上。

裴然挑選了一部早年的經典喜劇片,當影片中的主演在屏幕上誇張又開懷地笑着時,裴然轉頭看了一眼。

一片昏暗裏,熒幕的微光照在身邊女孩的臉上,她安靜地、悄無聲息地落下了一滴淚……

程意在海城這邊的幾家酒店進行了一下內部優化改革,等到全部弄完,才發現自己和謝承禮又“失聯”了。

倒也不是失聯,只是自己這段時間沒找他聚,他就一點消息都沒有,給他去的微信也都石沉大海。

如今終于閑了下來,想到自家老爺子和蘇頌的囑托,程意也懶得再湊謝承禮的時間,直接開車去了錦思大廈樓下。

進入謝承禮的辦公室,程意便驚奇地發現今天的謝承禮很不一樣。

身上那股鋒利的氣場收斂了許多,眉眼間那股冷漠冷血也少了不少,整個人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以往那股從容清貴、疏而有禮的分寸感,活脫脫一精英貴公子。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程意大大咧咧地走到辦公桌前,“心情很好?”

讓他意外的是,謝承禮居然很坦然地點頭:“是不錯。”

程意活見鬼地看着他:“你不再錦市、秦市、海城三頭飛了?”

謝承禮将簽好字的鋼筆擰好,随手扔到一旁,靠着椅背随意地看向他:“為什麽要飛?”

程意這次真的驚奇了,不解地問:“發生什麽事了?”

謝承禮沉吟片刻:“他們分手了。”

“誰?”

“尤枝和許冰。”

“怎麽這麽突然?”程意下意識地反問,“之前你不是說他們就要見父母……”

程意的聲音在看見謝承禮幽幽望向自己的目光時停了下來,想到當初眼前這人拿到的許冰的調查資料,他不禁有些遲疑:“……和你有關?”

謝承禮微微舒展了下長腿,閑适地歪了下頭,反問:“你覺得呢?”

“……”長久的沉默後,程意忍不住低罵一聲,“靠。”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作大孽了,真不怕尤枝妹子知道啊?”

被“詛咒”的謝承禮反而愉悅地低笑一聲:“那就不讓她知道好了。”

程意看着他和煦的笑意,卻讓人看得心裏一涼,只盼着別被這人盯上。

程意突然想到之前有人曾說“謝先生商界行事太過雷厲風行,還是不懂人性複雜啊”,現在想想,他哪裏是不懂人性,他可太懂了。

這才半個多月,都要見家長的小情侶就被他整得分手。

他就是單純的沒多少人性。

“不過,”程意想到了什麽,“好不容易把人家折騰分手,你怎麽還有心思在這裏?”

謝承禮揚了揚眉梢,了然于胸地說:“過幾天她會去出差。”

“出差?”

“嗯,”謝承禮随口低應一聲,“拍攝專題片,好像和裴然的工作室合作。”

程意順口玩笑:“裴然好像是不少電影人的偶像啊,你就不怕尤枝妹子也……”話不用說完,意思到位便好。

謝承禮想都沒想:“不可能。”

“為什麽?”

謝承禮再沒開口。

作為《死星》的投資方和版權方,他對裴然脫離家族拍電影的做法不予置評,但在投資之初,他評估這部片子的原始劇本和班底時,曾聽聞過,這部影片中的感情戲,和裴然心中那個模糊的無疾而終的所謂“初戀”有關。

而且,謝承禮太篤定尤枝的心意,也太自信了。

和其他人短暫的相處,哪怕是和許冰交往的這幾個月,他不信能比得上自己的六年。

謝承禮深知有些事不能急,他也并不急于這一時。

他要的是二人回到之前。

她才分手,他就別有目的地出現,很難不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動用了手段,即便沒有任何證據,他也不願留下一丁點可疑的種子。

一旁的電腦彈出一則消息,謝承禮分神地垂眸看去,繼而眸光微閃,徑自點了開來。

程意察覺到他情緒的突然變化,好奇地看過去,随後發現是助理整理好的幾處地理位置優越的三居室居民樓。

“你要買房?”程意蹙眉,“買這種?”

對于謝承禮而言,這些房子未免太……不值一提。

“嗯。”謝承禮應了一聲,一套一套地查看。

“海城這邊不是有別墅?”程意納罕地看着他,“而且就算買宜居的,買像格泰那種大平層不就好了。”

謝承禮頓了下:“尤枝似乎不喜歡那種大平層。”

尤枝是排斥格泰的,在錦市時他就察覺到了,那時便想着在電視臺附近買一套三居室,只是沒等他付諸實踐,尤枝便發了那條“分手”的消息,來了海城。

如今在海城也是一樣買。

他迫不及待地希望他們的關系回歸從前。

程意看着認真看房的謝承禮,目光顯而易見地詫異,良久他試探地問:“為什麽是三居室?”

謝承禮愣了愣,目光有些柔軟。

此時才發覺,潛意識裏,他早已經安排好了:一間是二人的卧室,一間用作辦公的書房,還有一間……是他應酬後、或是二人偶爾鬧不快時的暫時居住地。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像什麽?”程意突然開口。

“……什麽?”

“看新房的新婚丈夫。”

謝承禮的眉頭微蹙,眼中的溫度逐漸冷卻下來,浮現幾縷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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