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程意不敢置信地抓着手機,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聽見謝承禮這樣頹然地說自己喜歡上了一個人。
或許受家庭影響, 謝承禮對感情的事從來都是理智又淡漠。
他現在還記得,曾經謝承禮每一次聽見“喜歡”“愛情”這樣的字眼時, 那種不屑一顧地冷淡模樣,以及對這樣的情感嗤之以鼻的态度。
良久,程意小心翼翼地問:“承禮,你确定你清楚自己在說什麽?”
謝承禮仍站在落地窗前, 目光落在了倒映在窗子上的自己的影子上,他看着自己的半張臉隐藏在昏暗中, 半張臉暴露在光芒裏。
這一瞬間,他想到了很多。
想明明讨厭被人插手自己的生活, 卻偏偏縱容尤枝管着他不要多喝酒, 生病了不要太忙碌。
想他早在很久之前, 就已經決定自己即便和尤枝走不到最後,也絕對不能就此一拍兩散。
想當她的眼淚落在他胸口時,他的反常。
想那些男人接近她時,他心中的嫉妒。
還有……一次次難以克制的沉淪歡愛……
也許過了很久, 也許只有幾秒鐘,謝承禮說:“是。”
他很清楚, 那曾經讓他反感又排斥的情感, 就在胸口中激蕩着, 無法纾解。
程意又沉默了幾秒鐘,終于消化了這個消息, 又問:“想和她結婚的那種喜歡?”
謝承禮抓着手機的手一緊,抿緊了唇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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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意似乎也想到什麽, 很快繞過了這個話題:“那你現在……怎麽想的?”
謝承禮近乎自厭地垂眸:“不知道。”
程意從沒聽過他這樣無力的語氣,愣了半晌,一拍方向盤:“既然喜歡那就上啊,反正尤枝現在單身,又那麽喜歡你。”
謝承禮的下颌緊繃着,就在兩個小時前,他也是這樣認為的。
以為她絕不會離開,以為只要他回頭,就能看見她。
可是現在,當那些自負被打破,當看見她和其他男人的相處,他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茫然,仿佛飄蕩在大海深處,窒息,迷惘。
因為他能看出來,尤枝的釋然是真的。
剪去了長發,平靜地忽視他的存在,放松地和別的男人說說笑笑,請求他的放過……
也許他安靜得太過詭異,程意遲疑地說:“難道尤枝……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
程意松了一口氣:“那還好……”
可她似乎也不喜歡他了。
謝承禮死死抿着唇,将這句繞在唇齒間的話吞吃下肚,冷靜地說:“是啊。”
“那還好。”
由于尤枝負責的項目臨時被調整為開年新欄目,臺裏特地又為他們團隊派了三個人下來。
這幾天,幾人忙着對欄目進行升級,還要負責初期預熱,以及首期節目內容的調整,忙碌得不可開交,甚至周六還加了一天的班。
晚六點,尤枝終于将調整後的首期節目視頻粗剪整理好,一邊查看一邊乘坐電梯下樓。
走出公司時,視頻正播放到在秦市的取景地采訪裴然的畫面,尤枝正要标記一下進度,就聽見前方有人似真似假地嘆:“沒想到有一天,我會羨慕屏幕上的自己。”
尤枝愣了愣,擡頭看去,白色保時捷旁,裴然戲谑地站在那兒看着她:“尤枝同學,屏幕看久了,不如給真人分點時間?”
尤枝被調侃得有些不好意思,将視頻标記好,關了手機,開口時下意識地想說“裴老師”,又想到了什麽,不自在地問:“裴然,你怎麽會來?”
裴然聳了聳肩:“只有一個月實習期,要抓緊時間啊。”
尤枝想到那晚的事,睫毛抖了下,低聲問:“等了很久嗎?”
“讓我想想,”裴然故作深沉地想了想,“也就一個小時吧。”
尤枝又打開手機,确認了下沒有未讀消息:“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大概怕自己成為你事業路上的絆腳石?”裴然半開玩笑地說,而後繞到副駕的位子,打開車門。
尤枝到底還是不适應被人這樣直白地釋放好感,微怔了下,才斂着眉眼坐上車。
裴然坐在駕駛座上,系上安全帶,神秘地說:“帶你去個地方。”
尤枝錯愕:“不回家?”
裴然笑了下,駕車朝海城的西面駛去。
當年海城的發展是由西到東的,如今東部已經發展成了城市的金融中心,西面就顯得蕭條了些。
裴然帶尤枝來的,是一個看起來就很複古的樂園,裏面放着許多二十年前的玩意兒,甚至還有一間半開放房間,用着暈黃的燈泡,貼着簡單的花邊海報,桌上也鋪着樸素的小花桌布,一旁放着收音機和四四方方的彩電……
暖色調的燈光照在室內,溫馨又熟悉。
尤枝出神地看着這裏的一切,目光落在那張桌子上,上面還放着一張世紀初的報紙。
小學時,父母不在身邊,她就趴在一張這樣的桌子上寫作業,爺爺便在一旁,戴着老花鏡修改作業,偶爾指導指導她。
和這裏的場景很像。
那時候,她還不認識謝承禮,不知道什麽是“喜歡”,每天想的都是怎麽可以考得好,和同學放學去哪裏玩,爺爺什麽時候再給她做燒牛肉,還有……爸爸媽媽什麽時候回來。
有時尤枝也會想,如果爸爸媽媽也把她帶在身邊,如果她當年沒有複讀,是不是現在的她會成為不一樣的自己?
“喜歡?”身邊有人輕聲問。
尤枝回過神來,轉過頭看向裴然:“你怎麽……”
“還有呢。”裴然打斷她,神秘地朝前走,掀起頗具年代感的窗簾,外面是滿庭院的玩樂設施。
尤枝錯愕地看着這一切。
五顏六色的燈串閃爍,那些設施一看就有了不少年頭,迷你的旋轉木馬已經褪了色,可以轉動的鐵椅也鏽跡斑斑……
像極了小時候每次考得好時,爺爺帶着她去的超小型樂園。
裴然已經站在庭院中央,噙着笑看着她:“不試試?”
這一晚尤枝整個人都呆呆的,直到從鐵椅上站起來,她才驚喜地看着裴然:“你怎麽知道?”
裴然揚了揚眉梢:“還記得秦市那次,一行人乘車路過一片廢棄的場地嗎?”
尤枝愣了愣,想了起來。
那片廢棄的場地,是小時候爺爺總會帶她去的游樂園,只是後來城市規劃逐漸東移,那裏年久失修,後來被一個工廠承包,現在已經廢棄。
當時她惋惜地看了很久,身邊的文舟舟順口問她:“認識?”
她也只出神地應了聲:“以前這裏是個游樂園,小時候長輩帶着來過。”
沒想到,裴然會在海城找到這樣一個地方。
“誰讓有人當初呆呆地看着那片空地呢。”裴然慢悠悠的聲音在身側響起。
尤枝感動地看向他,她以為不會有人注意到的。
從城西回來,已經快九點了。
快到春節的緣故,海城比以往要熱鬧一些,處處張燈結彩,已經有了節慶的氛圍。
裴然開着車,不經意地問:“很喜歡那裏?”
尤枝用力地點頭,随後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那個時候我學習的動力,還是爺爺答應我,考得好可以帶我去游樂園玩,後來……”
說到這裏,尤枝唇角的笑微頓,繼而抿着唇,頓了下認真地說:“謝謝你,裴然。”
恰好紅燈,裴然将車停下,轉頭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他永遠不會問,後來呢?後來你學習的動力是什麽。
車內短暫地沉默,直到綠燈亮起,裴然發動車子的同時開口:“尤枝同學打算怎麽謝啊?”
說完不忘友情提示,“我今晚還一直沒吃晚飯。”
尤枝微愣,今天傍晚時,團隊的人擔心要忙很久,便提前訂了炸雞。
她吃完了才離開公司,反倒忘了裴然了:“你想吃什麽?”
車子剛好駛進尤枝所在社區的街道,裴然随意轉頭看了一眼街邊新開的一家小店,剛開業搞活動的緣故,那裏人很多,煙火氣十足:“不如就那裏?”
尤枝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家街邊牛排小店,招牌上,并不名貴的牛排被烤得油滋滋的,配着西藍花與普通意面。
尤枝恍惚中想到了什麽,神情滞了滞。
“尤枝?”裴然叫了她一聲。
尤枝回過神來,扯起一抹笑:“好啊,”說着想到什麽,“裴然,你為什麽總叫我‘尤枝同學’?”
裴然解開安全帶下車:“因為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就是一個學生啊。”
謝承禮安靜地駕車朝城東的方向行駛着,目光偶爾看一眼副駕的位子。
當初他添置的那套三室住宅已經全部收拾好了,按照尤枝喜歡的風格裝飾的。
他知道也許她現在還不願意接受,可是,他還是想和她分享這個消息。
程意話還響在耳邊:“你和尤枝在一起一年多,肯定了解她喜歡什麽啊,對症下藥肯定沒錯。”
那一年多的記憶,他并沒有刻意去記,可當回憶時卻突然發現,有些記憶就像是早就刻進腦海中一樣,輕易便記起了。
副駕上放着幾盒牛排,是尤枝最愛吃的食物之一。
其實不止牛排,番茄牛腩,牛排,排骨湯,她似乎都很喜歡。
謝承禮還記得他第一次在尤枝的出租屋中看着她熬排骨玉米湯時的樣子,靜靜地站在竈臺前,偶爾聞一聞排骨湯的香氣,唇角的笑從未消散過;
還有他在格泰的廚房煎牛排時,偶然回頭,正看見廚房門口的尤枝出神地看着他,眼神格外溫柔,卻又在察覺到他的視線後,飛快地斂起多餘的情感,耳根卻通紅着洩露了她的心思……
謝承禮無意識地彎了彎唇,那些平常的小事,他竟然有些懷念。
車轉過彎,謝承禮的餘光瞥見路邊停着一輛白色保時捷,不經意地朝那邊掃視一眼。
下秒他抓着方向盤的手猛地一顫,車身劇烈搖晃了下。
尖銳的剎車聲後,黑色布加迪頃刻停了下來。
謝承禮平靜地看着街邊的小店。
靠近門口的位子,一對男女坐在那裏,面前放着兩個粗糙的餐盤,配着不倫不類的刀叉和筷子,還有……那上不了臺面的牛排。
可是,尤枝在笑。
她拿着刀叉切着牛排,大概是牛肉太柴,幾次沒能切好,對面的裴然對她說了些什麽,她遲疑了下,詫異地看着他。
裴然卻已經拿起筷子,将切好的牛排夾了起來放入口中。
尤枝笑得眉眼半彎,也拿起了筷子,姿态放松且随意。
謝承禮緊攥着方向盤,指骨因為用力而泛着白。
他躲在暗處,看着暈黃光亮下的他們。
尤枝的笑,像極了曾經與他相處時的樣子。
只是不再對着他。
他記得有一天,尤枝說她想吃牛排,卻拒絕了他讓餐廳送來的提議,她說:謝承禮,我想吃自己煎的牛排。
可是那天,他帶着她去了SKP超市,她的表情不是高興,而是……無所适從。
謝承禮看向副駕駛上包裝精致的上好牛排,陡然覺得它們變得諷刺起來,他抓起來想要将這些東西扔到窗外,卻在拿起的瞬間頓住。
良久,謝承禮重新發動車子,引擎聲呼嘯着,黑色車影在夜色中飛快疾馳而過。
謝承禮沒有回別墅,孤身一人去了那個三室住宅。
幹淨溫馨的裝修風格,暖色調的燈光,像極了她親手布置的卧室。
謝承禮将牛排拿到廚房,裏面的空間很大,不像在她出租屋的廚房一樣狹窄,兩個人進去便滿滿當當的。
餐具和鍋碗已經配備齊全,謝承禮出神地看着,好一會兒莫名将煎盤拿了出來,刷上油,平靜地煎着牛排。
油花滋滋作響時,謝承禮仿佛聽見廚房門口有人在叫他:“謝承禮。”
他轉過頭去,光着腳的女人站在門口,眼裏是全然不加掩飾的愛意,正笑看着他。
可下秒,女人突然就消失了,空蕩蕩的房間,只有他一個人。
謝承禮回過神來,環視四周,除了死一樣的寂靜再沒有其他。
他近乎惱怒地關了火,将牛排盛入餐盤。
牛排還沒有熟,切開時還有血沿着紋理一點點滑落到雪白的盤子上,一點點蔓延開來。
謝承禮面無表情地将一塊牛排放入口中,咀嚼着,血腥味在口腔彌漫着。
和尤枝他們所在牛排店裏洋溢出的香味截然不同。
謝承禮恍然未覺,只是優雅地、一下一下地切着牛排,直到餐盤中空無一物,他拿過餐巾擦拭了一下唇角殘留的血跡。
手機響了一聲,謝承禮垂眸掃了一眼,上面詳細記錄了裴然六年前的動向。
那年的六到八月份,他的确在秦市。
謝承禮看着上面的記錄,良久,翻找出當初合作時留下的號碼,去了一條消息。
裴然沒想到謝承禮會主動約見自己。
二人見面時,是在第二天下午三點,金茂大廈附近的一家茶餐廳包廂中。
裴然到時,謝承禮已經在那裏了,簡單的白襯衣西裝褲,袖口随意地挽起,神情疏淡而有禮,舉止從容矜貴,半點沒有那晚的陰鸷與高傲。
見到他來,謝承禮甚至颔首笑了下:“裴先生,請。”
裴然頓了下,目光被一旁多出來的熒幕吸引,上面正播放着《死星》的片段。
——剛好截取出女主角為男主祈禱的那一段。
一遍又一遍地,循環播放。
謝承禮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淺笑:“裴先生拍得很好。”
裴然坐在謝承禮的對面,突然明白了些什麽,彎唇一笑:“可能因為當年拍攝時,心中有了具象的參考。”
“說起來,還要感謝謝先生投資了這部電影。”
謝承禮的雙眸有短暫的凝結,片刻後卻又低笑一聲,擡手主動為裴然添了一杯茶,手腕間,透紅的平安繩清晰地暴露出來。
五個平安結排列得整整齊齊。
裴然目光微垂,從平安繩上一掃而過。
這根平安繩,他很熟悉。
“裴先生将初戀拍出來,的确很感人。”
謝承禮優雅地歪了下頭,從容地笑:“只是很可惜,你喜歡她的時候,她似乎在為另一個人祈求平安。”
裴然唇角的笑意凝結,臉色變了變。
不得不承認,這句話刺中了他:“謝先生叫我來,究竟想說什麽?”
謝承禮擡頭看向屏幕裏的畫面,女主角虔誠地跪在神像前,祈求着另個人平安歸來。
恍惚裏,女人的背影仿佛變成了尤枝。
他從沒見過尤枝為他求平安繩的模樣。
謝承禮一手摩挲着手腕的平安繩,站起身:“沒什麽,只是想親自謝謝裴先生拍出了這個鏡頭,讓我看見了我本以為永遠錯過的畫面。”
話落,他起身朝外走:“但不會再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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