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翻案

林筝揉了揉額角,那邊歐陽琅開口問道:“溫言,這位是……”

秦溫言微微一笑:“琅兄,這是舍妹林筝啊。”

歐陽琅眉頭微挑:“世人皆道令妹癡傻醜陋……難道是我的審美出問題了?”

這話其實說的很沒禮貌,畢竟林筝就站在他面前呢,居然還說人家癡傻醜陋。

然而林筝卻沒有感覺到歐陽琅語氣中有一絲對她的嘲弄之意,反而聽出了淡淡的惋惜。

秦溫言也沒有在意歐陽琅的話,無奈搖了搖頭:“之前舍妹的頭腦确實……但現在已經無礙。只是臉上還有疤痕,只能用面紗遮住。”

“原來如此,筝兒……哦,我與溫言相識多年,随着他叫你一聲筝兒,你不會介意吧?”歐陽琅說着問道。

從秦溫言将她的真實身份告訴歐陽琅開始,林筝就知道這兩人關系有多好,一聲稱呼她自然不會介意,搖搖頭道:“四王爺請便。”

“那就好,”歐陽琅臉上挂着微笑,“筝兒,坐吧。前兩天聽說筝兒失蹤,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些什麽。”

秦溫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輕敲,眯起了眼睛:“是你的二哥幹的好事。”

“是嘛,難怪……”

“難怪什麽?”

“難怪今天有下人來報,說坊間傳言是我抓了林家二小姐,那時我便覺得是我二哥的手筆,果不其然。”

歐陽琅失笑道。

秦溫言和林筝都略微一滞,這難怪二字,道盡了歐陽琅多少的辛酸悲苦。

被二哥這麽嫁禍,居然仿佛習以為常了一般。

歐陽琅卻很是自然,面上表情絲毫未變,轉而沖着後門道:“敏兒,沏茶。”

侍女模樣的女子很快便端着茶壺從後門走了出來,為三人一一斟茶。當她走到林筝面前時,林筝略略挑眉,心中驚異。

娥眉秀鼻,杏眼櫻唇,未施粉黛卻更勝紅粉佳人,一身素色的長裙掩蓋不住她窈窕的身形。

這女子生的當真貌美。

齊雲國不缺美女,但一個侍女丫鬟能夠有如此秀色,這歐陽琅……

該說他會享受嗎?

沏茶女子很快退下,秦溫言端起茶杯,神色帶着些悵然:“琅兄,這麽被太後一脈欺負,琅兄難道就沒想過反擊嗎?”

“溫言,慎言。我哪來的資本,去以卵擊石啊。”

歐陽琅抿了口茶,如此說道。

二人又說了些好友間才會談的“敏感話題”,林筝越發覺得這歐陽琅舉止得體,談吐自如,不像世人口中那般軟弱無能。

想來也是,先帝在崩殂之前,對歐陽琅格外看重,也有傳言說先帝甚至欲将帝位傳給歐陽琅,他豈能真無一點本事,豈能真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窩囊廢。

二人正說着話呢,門外卻忽然闖進來一個仆人,神色匆匆,最終站定在歐陽琅身前,躬身吐着粗氣道:“王爺,出事了。”

“哦?”

“有百姓翻案了,就是您前個月破的那起盜竊案。”

歐陽琅端着茶杯微微擡頭:“翻案?”

“正是,而且提出翻案的不是犯人,是被盜者本人。”仆人臉色難看的說道。

歐陽琅和秦溫言對視一眼,秦溫言低聲道:“琅兄,怕是有人借着這次的謠言,想要……”

歐陽琅揚手止住了秦溫言的話,起身對仆人道:“走,去定國司。溫言,這次失陪了,下次定去府上叨擾。”

仆人應聲,先去了門外備馬,秦溫言和林筝連忙起身:“琅兄哪裏話,公事要緊,那我們也告辭了。”

說起來他們這次來也就是看看歐陽琅有沒有事的,本就沒有什麽要緊的大事商量。

正當林筝準備和秦溫言離開時,林筝忽然覺得耳邊一震,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跟着歐陽琅去定國司。”

聽到這聲音的一瞬,林筝便立刻驚覺,然而擡頭看身側秦溫言和歐陽琅,都是一副神态自若的樣子,顯然并沒有聽到剛才的聲音。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傳音入密?”

林筝眉頭緊皺,如果是那個琳琅,他的武功大概能夠達到這種高度吧。

但是他人呢?

林筝擡頭四顧,卻發現這四王府正廳之中,包括房梁之上,都見不到某個戴面具的人。

“怎麽了?”秦溫言轉頭問道。

林筝搖搖頭,沖着秦溫言不好意思一笑:“表哥,其實我想跟着四王爺去定國司看看,我對所謂的翻案很感興趣。”

“哦?難得筝兒對這種事情感興趣,琅兄,不知道是否方便?”

秦溫言看向了歐陽琅,對于自己妹妹的要求,秦溫言是盡量都會滿足的。

“自然方便,有你們二人幫我審案,我還落個輕巧呢。”

歐陽琅輕笑應聲,朝外走去。

……

定國司位于雲京東南,一處靠近雲京城角落的偏僻小街——因為在它成立之時,雲京正值內亂,撥不出財力給它分個好地方,只能在這麽一處偏僻的地方安家落戶。而之後定國司作用漸衰,也就沒人提起過要把它搬到好地方了。

但是說起來,它處在這麽偏僻的地方,還是有好處的。

那就是……它距離歐陽琅的王府很近。

因為他的王府,也同樣很偏僻。

跟着歐陽琅前往定國司,遙遙的便看到在定國司門口,跪着兩個男人。

他們也不顧地上的雨水,很是幹脆的就跪在定國司門口外,那樣子看起來要多可憐有多可憐,要多凄涼又多凄涼。

而周圍,也因此圍了好幾個人——這還是地上有雨水,不然半個城的人都得圍在定國司看熱鬧不成。

當看到歐陽琅過來,那兩個男人立刻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訴苦道:“王爺,我們要申冤翻案啊!”

“兩位請起,有什麽冤恨來府裏說。”歐陽琅将二人攙扶起來,林筝跟在一旁,饒有興趣的挑起了眉頭。

如果她沒有聽錯,之前仆人說的是,被盜者要翻案。

盜竊案既已破掉,想必贓物也已經歸還給了失主,就算是陰差陽錯的抓錯了人,被盜者也應該沒有什麽損失才對,但這兩個翻案的人卻依舊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這其中很是蹊跷啊。

對于案件,她一向特別敏感,她現在就有特別強烈的感覺,這兩個人翻案的人,有問題。

而周圍圍觀的老百姓看到歐陽琅過來,身後還跟着秦溫言時,則是議論之聲更甚。林筝依稀能聽到,他們談論的關于她的話題。

而且,是在議論她到底是誰綁架的。

歐陽穆是被歐陽琅故意嫁禍,林家二小姐實際上是被四王爺歐陽琅擄走的。這類謠言在太後的有意推動之下,縱使在雨天也能傳播的很快,這讓部分百姓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想的“歐陽穆是兇手”這個判斷,因為對他們來說,這種事情越複雜才越有趣。

反正他們只是看熱鬧的。

而這些左右搖擺的老百姓在看到秦溫言與歐陽琅并行時,很明顯的又産生了動搖。

畢竟秦溫言是林家二小姐的表哥,若林二小姐真是四王爺歐陽琅綁架的,那他怎麽也不應該再和歐陽琅這麽親近才對。

不過這些老百姓也就只能想想了,熱鬧也只能到此結束——他們可是不被允許進入定國司之內的。

定國司的環境和它偏僻的位置很是相襯,坐在陰森潮濕的公堂中,林筝和秦溫言坐在一邊看着。歐陽琅戴上了紗帽,對着堂下二人問道:“兩位,不知道有何冤屈,為何要求翻案重審?”

“大人,小的覺得大人斷案有誤。”堂下一個大腹便便的男子回道,表情較之之前在門外時,少了幾分難過,這個細節被林筝捕捉到,心中再生疑窦。

“你且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男子點頭,将事件原委一一道來。

這男人姓趙,名為趙有財,是這雲京之中一戶名為翠玉軒的玉器店的掌櫃,大概兩個月前,翠玉軒中一樣鎮店玉器被盜,因為案發蹊跷,被送交到了定國司處置。

之所以說案發蹊跷,是因為那玉器是在光天化日,大庭廣衆之下消失的。

當時夥計搜了每一個在場客人的身,甚至請了雲京府尹林城派人協助,卻都沒有發現那玉器究竟在何處。

因為這種盜竊案只有盡快破獲才最有價值,定國司便傾最大力量展開了調查,四王爺歐陽琅最終在放置玉器的展臺上發現了端倪——上面被設置了機關。

機關設計的極為巧妙,能夠将玉器瞬間收入布置好的暗格內,再從展臺旁側取出。

而犯人很有可能就是先将玉器收入暗格,接受店鋪內夥計的搜身後,再暗中将其從暗格中拿出并帶走的。

在排除內部作案後,目标被鎖定在了一個常去玉器店的常客身上。

按說這種機關也就只有自己內部的人手有可能布置,但這個常客卻是個例外,因為他除了是個研究玉器的行家之外,本身還是為玉器店設計展臺的木工。

果然,定國司在這個常客家中找出了鎮店的玉器雲鳳玉如意。而常客,木工張一也對案情供認不諱。

據他所說,他對能夠看出他機關的四王爺十分敬佩,才伏法認罪。

這件案子也就這麽告破了,當時趙有財可沒有說哪怕一句不對。

這次來翻案,理由卻是雲鳳玉如意有假,并非他趙有財原本的那一只。

從案子告破到現在可都過去将近兩個月了,作為玉器店的大掌櫃,難道看自己鎮店之寶的真假都需要鑒定兩個月之久?

偏偏,還是在如此敏感的時間選擇翻案。

林筝面紗下的嘴角略微勾起,看向了公堂之上端坐的,身材瘦弱的四王爺歐陽琅。

這個可憐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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