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五千兩

看着人模人樣的歐陽穆和人模人樣的琳琅互相問候,站在琳琅後面的,打扮成青鳶的林筝撇了撇嘴。

一個雲京三絕中的最狂妄自大,一個則是最變态最厚臉皮,倒也真裝的人五人六的,真是……

不過說起來琳琅給她的這幅面具倒是真不錯,戴在臉上,別說撇嘴了,就是再小的一些面部動作也能比較自然的表現出來。

林筝所假扮的丫鬟青鳶可是歐陽穆這次約見琳琅的最主要目的,在和琳琅打過招呼後,自然也就将目光投在了青鳶的身上。

恰好,就看到了林筝撇嘴的動作。

歐陽穆眉頭一皺:“這丫鬟,真是沒大沒小,真不愧是那傻子的丫鬟。”

仇人在對面罵自己,林筝哪有不怼回去的道理,加上青鳶本就是護主的性格,林筝便直接翻白眼嘲諷:“是,奴婢不比穆王爺,奴婢只是傻子的丫鬟,而您,可是傻子的未婚夫呢。”

“你……”

和林筝的婚約一直都是歐陽穆心中的一個刺,這次将林筝綁架失蹤,弄得滿城風雨,都在讨論此事,讓他心中這根刺更深。

被林筝這麽明目張膽的一拔,歐陽穆這種暴躁無腦的性格不氣才怪了。

琳琅此時卻突然端起了桌上的酒杯,看了眼其中澄澈的酒水後,對歐陽穆一舉:“穆王爺。”

這動作明顯是敬酒,歐陽穆現在心中再氣,又哪裏好意思拂琳琅的面子,只能也端起杯子:“請。”

歐陽穆将酒一飲而盡,琳琅的下一個動作又一次讓歐陽穆着了火。

歐陽穆本以為琳琅會将面具摘下,或是挪開些露出嘴來飲酒,可沒想到,這個帶着面具的琳琅樓主居然随手一甩,将杯中的酒水全都倒在了身後。

他的眼睛眯了起來,低聲道:“琳琅樓主,這是什麽意思?剛才阻撓本王訓斥侍女,現在又将本王斟的酒倒掉,是怕本王在酒中下毒?若是琳琅樓主這麽沒有誠意,那本王……”

琳琅的聲音突然傳來,聲音發冷:“那你就不和我談丫鬟這件事了?”

“我……”

歐陽穆平日裏威風傲氣慣了,剛才被琳琅放肆的動作一激,威脅的話便又要脫口而出,但他現在哪裏敢不談關于這丫鬟的事兒啊。

且不說這個丫鬟原本知不知道他家小姐失蹤的事兒,就算是不知道,如果被琳琅送入秦家手中,那她也必須“知道”,到時候就成了秦家針對林家和他穆王府的最有力的劍。

歐陽穆暗道自己不夠冷靜,心中雖略微記恨琳琅,但面上也袒露出了歉意:“這兩日天旱,弄得本王有些上火,琳琅樓主見諒。”

天旱?

林筝望了一眼外面依舊陰沉的天色,又險些翻了個白眼。

“呵,我倒是還要請王爺見諒,我生來面目醜陋,不便見人,才常帶着面具,怕摘下來喝酒驚到王爺,才只能如此。”

琳琅嘴上說着見諒的話,語氣中卻沒有一絲請求見諒的意思。

琳琅醜嗎。

如果讓林筝來回答這個問題,林筝就算是再看不慣琳琅這個人,她也會否定。

雖然她只見過琳琅掀開過一般面具,但那也足夠她看清琳琅的臉型了。

加上平時琳琅露出的眼睛,林筝不覺得這樣一個人會很醜。

“那……好吧,既然琳琅樓主不便飲酒,小二,将桌上的酒菜都撤了吧。”歐陽穆深吸口氣,沖着一旁一直候着的小二招了招手。

大概是為了格調,他們這一桌上一共才兩菜一酒,不過都制作的十分精致,撤菜也是撤得飛快。

歐陽穆的目光再一次挪到了林筝的身上,看着“青鳶”那張清純的面龐,問道:“琳琅樓主,既然酒水喝不成,那麽咱們直接進入正題好了。這個丫鬟對我有點用處,若是琳琅樓主不願交本王這個朋友,那可以直接開價。”

這其實是一句客氣話。

真心的客氣話。

畢竟他可是堂堂齊雲國大王爺,雲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他覺得就算琳琅管理着琳琅樓,坐擁天下寶物,用一個丫鬟來結交一位王爺,也不是什麽壞事。

然而琳琅的反應又一次讓歐陽穆噎住,他只是說了三個字:

“五千兩。”

一開始歐陽穆還沒有反應過來。

剛才琳琅應該說的是“那交個朋友,我将這丫鬟送給王爺”吧?

一定是他聽錯了,聽成了……五千兩……

當歐陽穆疑惑的看向琳琅時,琳琅又重複了一遍道:“五千兩。”

沒有聽錯。

歐陽穆自己都詫異了。

他可是王爺!大王爺!雲京的穆王爺!

他的哥哥是當今聖上,他的母後是皇太後,他爹是駕崩的先皇!

這個琳琅……居然真的敢開價?!

如果歐陽穆真的是在做生意,他自己反而不會這麽生氣,畢竟生意這種事兒,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就應當怎麽來。

但這次歐陽穆可不是把自己擺在商人位置上的,他從一開始就擺開了王爺的架子,他一直以來的想法,就不是靠着金錢買來那個丫鬟。

他沒想過,這個琳琅會駁他的面子。

一點也沒想過。

而且,對方還開出了五千兩這個天價。

說是天價,真的不過分。

一個丫鬟,一個奴婢,若真是賣身,估計十幾兩銀子就能買下。

別的不說,這春風樓一頓飯錢都要比一個丫鬟的身價高。

五千兩?這個數字真的不是琳琅舌頭打結才說出來的?

畢竟歐陽穆是能做出那種在婚期前十日就忍不住派人把林筝綁架的沒什麽腦子的纨绔,空有雲京三絕之名,此時一聽琳琅非但不給他面子,還開價五千兩如此之高,瞬間就慌了神,轉頭便沖着一旁跟着他的小厮說了兩句。

小厮立馬點了點頭,轉身就跑下了春風樓。

琳琅的眼角瞥了一眼那小厮的背影,發出了一聲只有他和他身後極近的林筝才能聽到的輕笑。

或者說,是嘲笑。

“哈哈,琳琅樓主可是在說笑?”

看着小厮離去,歐陽穆的雙目對上了琳琅的眼睛,邊笑着,邊壓低聲音問道。

“不是。”

琳琅很淡定,然後又重複了一遍價格:“五千兩。”

“……”

林筝看到歐陽穆藏在桌子下的拳頭都握緊了。

估計坐在歐陽穆對面的要是個沒武功的,哪怕是皇帝,他歐陽穆都得動手了。

可沒辦法,琳琅不但有武功,還很強。雖然沒多少人見過他動手,但雲京中不少人一度把他推為第一高手。

說白了,歐陽穆還是慫。

“王爺皺着眉頭生氣,可是嫌我琳琅要價高了?”

琳琅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讓歐陽穆心中略略異樣,這句話……是要服軟降價?

歐陽穆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沖着琳琅道:“琳琅樓主,這五千兩是什麽概念,你我都清楚。”

琳琅一笑:“那是自然。”

“所以……”

“所以我覺得,我要價并不高。”

歐陽穆眼珠子都瞪起來了。

琳琅很是怡然淡定,手指輕敲桌面,不疾不徐的說道:“青鳶知道你和林家聯手綁架林家二小姐林筝的事,而林筝至今下落不明。如果青鳶落入秦家,秦家人會用她怎麽針對王爺和林家,王爺自己想不到嗎?”

“甚至不需要是青鳶,只要是任意一個和這件事有關的仆人出來指證一下,穆王爺,聖上就是礙于皇室的面子,也得懲治你一番,對嗎?”

既然歐陽穆打算找琳琅要回青鳶,琳琅說的這些他哪裏還能不知道,盯着琳琅,沉默不語。

“當然,懲治你還只是小事,如果青鳶指出林家,那聖上對林家可是不會留手的。如果林家被聖上定個罪……王爺就不怕林家臨死之前跳起來反咬你一口,把你和林家之間那些事兒都抖出來嗎?比如去年降職的工部尚書,前兩個月被定罪為‘叛國’而被抄家的孟大人,還有……”

聽到琳琅說到這些,歐陽穆瞳孔都收縮了,顫聲道:“你……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

“我不光知道這些,我還知道……您家裏那一件黃衣服呢。”琳琅眯起了眼睛,“王爺,琳琅樓,可不僅僅是一個藏寶閣。”

“……”

“如果林家把這些事兒都抖出去,王爺,那時候聖上可就不會顧及你是他弟弟了,那可是殺頭的大罪。五千兩,王爺覺得多嗎?”

歐陽穆捏着自己的眉頭,表情都變了。

他不自覺的望向了窗外,看着下面的行人,似乎是在等着誰。

琳琅也不急,沒再多說什麽去逼着歐陽穆,而是将身子靠在椅子上,閉起眼睛假寐。

歐陽穆是在等人,這很明顯。

而看到琳琅這幅樣子後,林筝大概猜到了,來的會是哪個人。

等到那一襲紅衣搬了個椅子大大咧咧的坐到了桌子一旁時,林筝暗道自己沒有猜錯。

“無塵。”看到東方無塵過來,歐陽穆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靠近東方無塵低低地說了些什麽。

東方無塵聞言,臉上露出了很明顯的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靠近歐陽穆也低聲說了起來。

只是也不知道是他聲音沒控制好,還是林筝自己耳力突然變好了,林筝總是能時不時聽到什麽諸如“才五千兩”,“穩賺”,“得放得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之類的話。

在東方無塵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之後,歐陽穆終于是長出了口氣,看向琳琅道:“琳琅樓主,五千兩明日便送往樓中。”

琳琅挑眉拱手,聲音依舊波瀾不驚:“謝過王爺。”

“那這丫鬟……”

“王爺帶走便是。”

歐陽琅的臉上挂上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林筝卻像是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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