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只要是媽媽給帶飯的日子, 司栗都會跑去跟時睦州一塊吃。
有時候時睦州正和別的同學們同桌,看見她過來男同學們都會起哄。
“時睦州!給你加餐的又來了!”
“你也太‘幸福’了吧!”
男生們紛紛笑了。
司栗也不逃,紅着張臉硬着頭皮也要坐在他對面一塊吃。
司栗發現了, 時睦州從賞臉般的只吃一兩口,如今吃得越來越多, 對她纏着要和他同桌吃飯這事也沒那麽排斥了。
她心裏高興, 說着把餐盒裏的牛腩又給他夾了幾塊。
“不用。”他的意思是不用再給他夾了。
“沒關系, 我夠吃的, 昨晚上我特地讓我媽多炖了點。”司栗樂呵呵的,“最近我媽還納悶問我怎麽飯量漲這麽多。”
她說着, 探過頭去,悄咪咪的, “我跟她說,因為我都分給我關系最好的同學吃了。”
司栗經過變聲後的嗓音柔軟又清綿,悄悄話般的距離和音量如絨毛鑽耳。
時睦州舉着筷子的手一頓, 不自在的表情十分明顯,半晌,說:“…辛苦阿姨。”
連感謝的話都說着如此生硬, 不知為何顯得那麽可愛,司栗沒憋住,被惹出的清脆笑聲響起。
之後有一天下雨, 連綿的雨在窗外織成了一面密密麻麻的簾,第三節 課下課的時候,班裏的幾個男生女生撮合大家一塊點過橋米線的外賣。
司栗拉着時睦州一起報名, 他當時忙着做題, 根本沒有認真聽司栗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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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四節 課下了課, 其中兩個男生把半個班點的米線抱回班, 時睦州看着自己桌子上的這份米線,沉默了。
司栗把一次性的餐具拆開給他擺好,眨着眼睛滿臉期待,“給你點了和我一樣的,微辣,你嘗嘗。”
時睦州從不吃這些看上去就不怎麽健康的東西,他抿了抿嘴唇,想拒絕的時候對上她那雙清澈含情的眼睛,又說不出話了。
大家都忙着吃飯,偶爾傳出幾聲聊天聲,屋子裏飄着香味和來自各個方向吸溜米線的聲音。
窗子敞着,下雨的聲音與這飄着嗦粉聲音的教室形成了一股奇妙的和諧。
“下雨天和米線最配了。”司栗喝了一大口湯,舒暢地感嘆,然後偏頭看向時睦州,“其實挺好吃的,是吧?”
筷子撈着幾根米線,外賣盒裏的米線還剩很多,埋在湯裏,時睦州和她對視,輕輕颔首:“嗯。”
雨後緊接着就是那年的校運動會。
就在司栗以為她會一直這樣單向地對時睦州時,在校運動會那天,發生了一件事情。
運動場上進行着各項比賽,司栗抱着東西從操場外回看臺,中途恰好經過一百米競速比賽的跑道尾端。
高二男子百米決賽組的比賽正在進行,男生們一個個沖過重點,其中最快的那個男生由于慣性沒有第一之間止住速度,又恰好回頭不知在看什麽。
司栗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躲避了,眼見着他就要撞到自己身上。
下一刻,自己和那男生之間突然夾進來個身影,時睦州不知從哪裏沖出來,摟住她的肩膀硬生生地用後背替她抗下了這一撞擊。
男生撞上時睦州的後背差點反撞倒,他們兩人連連往後踉跄好幾步,最後被撞倒在地。
看臺上引發一陣驚呼聲。
司栗沒有感覺到太疼,後背好像有什麽給她墊了一下。
時睦州一手撐着橡膠跑道的地面,一手被她後背壓在底下,他動了動手腕,眉頭不經意地皺了起來。
司栗仰躺着還停留在驚吓的狀态裏,看着他撐在自己身上表情不太對勁,心髒都跳亂了,“你……你沒事吧?”
去醫務室的時候,蔡書語趴在她耳邊告訴她:“剛剛時睦州就坐在一層看臺上,看見那個人要撞上你,翻下去就沖了,大家都沒來得及反應呢,他人就到你身邊了,有點帥哦~”
時睦州扭了手腕,在醫務室冰敷。
冰敷袋總是左右晃,他另一手扶着,坐在醫務室的椅子上。
司栗坐在床邊,盯着他那逐漸腫起來的手腕,內疚布滿心扉,小聲問:“疼不疼?”
時睦州低着視線,神色已然恢複到平常那副冷淡的狀态,他搖搖頭,沒說話。
她偏轉視線,看着自己運動鞋的鞋頭。
一直“坦蕩”的司栗突然有些忸怩,看似抱怨的話裏都是心疼:“你在看臺上坐着好好的,沖下來幹嘛。”
他擡頭,看着她,還是沒說話。
“蔡書語可和我說了,你是特意沖過來替我擋的。”司栗彎了彎眼眸,似是調侃他,也更像是試探,“時睦州,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呀?”
時睦州與她對視着,棕黑色的眼瞳透着清亮,再深探,竟能看出幾分溫柔。
他忽然勾了勾唇角,因為傷痛唇色發淡,配合着他白皙的皮膚,顯出幾分病态的帥氣。
不知為什麽,司栗好像能看出他想說什麽,那句話,那個字。
正随着她猛跳的心髒呼之欲出。
剛要開口時,班主任趕到,打斷了這一切。
……
急診部,這裏比門診樓更加嘈雜,時不時就有傷患從急救車上被運下來。
處理室裏,沾滿血的醫用棉一團接着一團被扔到垃圾桶裏。
司栗半縮在時睦州懷裏,顧不得那麽多,左手緊緊的攥着他後背的衣服。
她不敢去看那傷口,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因為忍痛暗暗發着不穩的呼吸。
時睦州耳邊聽到她細細的喘聲,他蹙着眉,小聲提醒:“您再輕一點。”
“我再不用勁可就起不到消毒效果了。”這個護士聽說過時睦州的一些傳聞,看見他這樣,也覺得新奇,“這是您女朋友吧?”
“她,”他瞥了一眼縮在自己懷裏疼得哆嗦的人,還是一板正經地糾正:“是為了保護我。”
難道您會把每個保護自己的人都抱在懷裏嗎?
護士在心裏這麽揶揄着,笑而不語,繼續給司栗止血。
司栗痛得順着這條胳膊到半邊身子都在神經性的顫抖,她揪着他後背衣服的力氣大了幾分,弱弱地抱怨:“就說是能怎樣……我都這樣了,你還不說兩句好聽的。”
“不能睜眼說瞎話。”時睦州淡淡道。
她哼哼唧唧的,“早知道不救你了。”
下一刻,護士力度稍微大了一些,她沒忍住痛叫出聲,手掙紮了一下。
時睦州眼神一凜,馬上跟護士說:“我來吧,您幫忙開一點止痛和消毒的藥,給她帶回去。”
護士那邊也忙,看着這樣,無奈點頭,“好的,您自便吧。”
說完,她離開了處理室。
時睦州接替了護士的工作,讓她坐在病床上,他将裝着消毒工具的小推車拉過來,自己坐在高凳上,繼續給她消毒包紮。
司栗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馬上擡眼轉為看他的臉,咬着牙忍痛,說不出話。
刀子刺得很深,傷口兩側的肉都有些外翻了,時睦州學醫多年看到這些一向是不痛不癢,可如今他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卻覺得怎麽都放下不去這消毒棉。
“會疼,忍着點。”他說完,下手将消毒棉摁在她的傷口上。
疼痛如電流般紮在她的神經上,司栗倒吸一口冷氣,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
時睦州聽到她吸鼻子的聲音,瞬間壓低了眉頭,再開口時嗓音也沙啞了不少,“不是告訴過你,別什麽都往前沖。”
“不好好午休,跑到我診室前面做什麽。”
“我感覺…感覺他…好像沒憋好屁。”因為疼,所以說話斷斷續續的,司栗表情皺在一起,“我怕他傷害你……我想不了那麽多。”
時睦州将紗布纏在她的手上,眼底的竄動逐漸明晰,她毫不猶豫握住那刀尖的畫面仿佛還在眼前。
他擡眼,将她紅潤的眼梢引入眼底。
時睦州呼吸沉重稍許,又是無奈又是不解,“司栗,你真的……”
“你不能受傷。”司栗毫不猶豫地說,嗫喏道:“你的手是要做手術的…絕對不能受傷。”
傷口已經包紮好,時睦州沒有立刻松開,而是控制力度地将她的手包裹在掌中,眉目間的動容将他混亂的心情暴露得一覽無遺。
她悄悄擡眼,直直撞進他幽邃的眼眸中。
時睦州一個眼神,就将她的呼吸盡數攫住,仿佛被狩獵在地的弱小動物,司栗在那瞬間感受到了一股強烈。
來自他,又渾厚又複雜的,說不清的占有欲。
兩人直白地對視着,在眼神流轉中分出進退。
司栗率先偏開視線,小聲解釋之前的話:“還有很多人…需要你。”
“那你呢。”
他停頓片刻,緩緩開口,“我能從你寫的小說裏得到好多能量。”
司栗聽到他忽然說的話,怔愣地擡眼,看着時睦州一句一句,把之前他聽到的話複述出來。
眉宇間的柔和将方才的強勢覆蓋,時睦州語速很慢,嗓音很低,“每次覺得生活疲憊的時候。”
“看了你的小說,我就覺得好像還可以再挺一挺。”
這些都是之前芊芊和她說過的話,他坐在遠處,竟然講這些全部聽着記着。
時睦州握着她的手,比起安撫,倒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你的手也很重要。有很多人,需要你寫的故事。”
司栗眼底竄上熱意,心底一直壓抑着的疲憊,無力,委屈,被他這一句話全都挖掘而出。
她的眼淚滾落而出,比剛才忍痛時哭得還狠。
司栗克制着自己的失态,接過他遞來的醫用紗布擦擦眼淚,聲音還帶着鼻音,忽而笑了:“那我的手這麽重要,都沖過來替你擋刀子了。”
“我這麽拼命,”她微微勾動手指尖,撓撓他的手心,“時睦州,你能不能稍微喜歡我一點兒呀?”
作者有話說:
白白:真實哭泣了TvT你倆都重要!!都是我的好……好哥哥好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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