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波三折
烏蘭靜也不知道若月娉婷是從什麽地方把書偷來的,無法放回原處,唯一的辦法就是毀屍滅跡,瞞天過海。這時正好馬球訓練結束了,學子們三三兩兩地回到課堂。運動過後大家皆是情緒高昂,說話的嗓門都比平時大。
烏蘭宜看到烏蘭靜和華年在一起後連忙走過去,邊走就邊吆喝着問:「靜,你怎麽半途就跑回來了?最後就差你,不然我們就贏了。」他一邊說一邊擦汗,哪怕貴為太子,但是滿身大汗之後依舊一股臭汗味。
剛才聽到大家歸來的腳步聲後,烏蘭靜就把反書和華年的抄書又都塞進袖子裏。他怕烏蘭宜走近後發現自己偷藏東西,故意用袖子扇了扇風說:「瞧把你熱成什麽樣子了,快點回去沐浴更衣,用香爐好好薰一下吧。」
見烏蘭靜嫌棄自己滿身臭汗,烏蘭宜也不生氣,擡起胳膊聞了聞,好像自己也覺得挺臭,于是便不靠近他倆了。
華年不像烏蘭靜那般會掩飾情緒。哪怕徐澤涵與若月娉婷離開已久,她的心中依舊仿佛揣了一個小鼓似的,激昂地響個不停。緊張的心情影響到表情上,令她面容緊繃,半點笑意都裝不出來。
烏蘭宜立即發現她神色奇怪,關切地問道:「華年,你怎麽了?」
精神緊張的華年肯定編不出一個合情合理的謊言,烏蘭靜急忙替她回答:「大概是着涼了,我正打算陪她去太醫院找李太醫看看。」
烏蘭宜立即說:「我也一起去。」
早就料到他要跟去的烏蘭靜已經想好對策了,正經嚴肅地說:「娉婷剛才說皇後今天心情不好,還沒下課就趕去長樂宮陪皇後去了。你還是乖乖回去吧,省得回去晚了,又被皇後一頓訓斥。」
一席話準确地戳中了烏蘭宜的軟肋。烏蘭宜環顧課堂一周,果然沒有看到若月娉婷的身影,立即信了七八分。「糟了,那我還是回去吧。華年,你身體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其實缺席一兩天根本無關痛癢。」匆匆告別華年和烏蘭靜後,神色慌張的烏蘭宜便一陣小跑地離開了。
看到烏蘭宜的背影,華年對烏蘭靜輕嘆一聲:「你又騙他。」天生不會懷疑別人的烏蘭宜總是被烏蘭靜各種欺騙,華年已經替他鳴過許多不平。
「我是為了他好。」烏蘭靜對華年使了一個眼色,示意華年與自己一起出去。他倆順着走廊向較為僻靜的地方走去,待身邊再無旁人了,烏蘭靜才小聲說道:「雖然他一早就被定為太子,但是宮中依舊有不少人對東宮之位虎視眈眈,恨不能找出一點岔子來讓皇上廢了他,所以這些事情不能讓他沾染分毫,不然一不小心便被逮住把柄了。」
華年一聽這才明白烏蘭靜的苦心。別看他們兩兄弟平時偶有争執,但是心思純潔的烏蘭宜必然知道烏蘭靜待他真心,所以才會如此依賴信任。
宮中人多眼雜,華年沒有多問有誰意圖對太子不利,但是縱觀宮中局勢,她心中也能猜得七七八八。太子雖是嫡出,但卻并非長子。如果太子被廢,那麽新太子的人選便必然是大皇子烏蘭辰了。
烏蘭辰之母蘭妃與烏蘭靜之母寧妃兩人現在同沐聖寵,風頭正勁。蘭妃兄長範宇又是當朝宰相,無怪乎她想把自己的兒子扶正了。
烏蘭靜帶華年來到禦書院中一處僻靜的花園中。花園角落裏正好立着一片假山,可以幫忙遮掩身形。烏蘭靜見四周無人,便與華年一起躲在假山後,從袖子中抽出證物扔在地上,打出打火石準備點火。
打火石上剛剛冒出一點火星,一直默默無語的華年突然問道:「二皇子,皇上真的因為有人宣揚奪回青州便殺了那人麽?」
沒料到她突然有此一問,烏蘭靜不由愣了一下。冷靜下來之後,他并沒有立即說話,而是凝視着華年的表情,看出華年的掙紮和矛盾。
「我知道你心裏很痛苦。還記得兩年前我們第一次相遇時,你以為我也是青州人,流着淚說想要報仇……其實當時我心中也許比你更痛苦,因為我感覺到,我正被你恨着……」說着說着眼神便黯然消沉下來。
經他一提,華年也想起兩人當初在雪地中初識時的場景。當時的她怎麽也不會想到,僅僅兩年時間,她竟與恨之入骨的仇人成了朋友。
烏蘭靜感慨道:「我曾經暗自遺憾,為什麽你不是北燕人呢,那樣我們之間便沒有任何隔閡了。但是後來我想通了,我們的相遇大概是一種必然,而我們對彼此的了解和信任,也許将來會改變很多東西……」
烏蘭靜說得深沉嚴肅,但是華年卻聽不太懂。自己僅僅只是一名被故國抛棄的人質罷了,連命運都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上,還能改變什麽呢?但是她依然感激烏蘭靜對她說的這一席話。她可以隐約地感受到一股力量,支持着她更加堅強。她無法徹底接納北燕的一切,但是她願意嘗試接納烏蘭靜。
見華年的神情漸漸平靜下來,烏蘭靜的注意力又轉移到反書上。他剛剛把火點燃,突然聽見一聲大喝:「你們在幹什麽!」
烏蘭靜吓得失手把整塊打火石都落到地上。火星正好點燃反書,火焰噌的一下竄起來,差點燒到他的眉毛。
一旁的華年吓得「啊」地驚叫起來。
與此同時,幾道人影便已繞過假山,沖到他倆面前。為首一人正是烏蘭辰,身後還跟着兩名太監。反應很快的兩個太監不等烏蘭辰使眼色就沖上前去,幾腳就把火堆踏熄了。
烏蘭辰指着他倆大嚷道:「我就覺得你們兩個鬼鬼祟祟肯定有問題!這是什麽?」這時太監已經把沒有燒完的殘骸撿起來,送到他的面前了。
幸好火燒得快,原書已經只剩下半個書脊。華年抄寫的那幾頁紙也被燒毀大半。看到烏蘭辰把那幾張皺巴巴的紙打開,做賊心虛的烏蘭靜下意識想要搶回來,但是烏蘭辰一個轉身,輕而易舉地躲開了。
不知如何是好的華年只能幹着急。剎那之間,她擔心的竟不是自己,而是烏蘭靜。烏蘭靜的身份雖然不及太子那麽樹大招風,但好歹也是一名得寵的皇子,她不希望自己害烏蘭靜惹上麻煩。
情急之下,烏蘭辰沒有看仔細,但他捏着殘書篤定地說:「哼哼,你們竟敢在禦書院公然燒書,這可是對學術不敬,我這就告訴大學士去。」看來他根本沒有看清楚那上面寫着什麽,沒有抓住重點。
烏蘭靜松了一口氣,急忙賠上笑臉道:「大哥,不要為了這點小事驚動大學士。你先把東西還給我,我給你陪個不是吧——」
烏蘭辰專愛找烏蘭靜的茬是出了名的,因為他從小就十分嫉妒烏蘭靜的才華。聽了烏蘭靜的話後,他咬緊嘴巴沒說話,大概正在思忖着是讓烏蘭靜低頭向自己道歉,自己再端起大哥的架子批評他幾句過瘾,還是讓烏蘭靜被大學士責罰過瘾。
片刻的猶豫之後,大概覺得還是自己親自教訓弟弟更過瘾,于是打算把殘書還給烏蘭靜。
烏蘭靜松了一口氣,剛要伸手去接,誰料就在這個時候,他們身後傳來一個意想不到的聲音:「你們在這裏吵什麽?」
竟然是徐澤涵。
他剛巧經過這個花園,聽見争吵聲便趕了過來。因為有假山阻隔,烏蘭靜和華年竟然沒有發現他的到來,直到聽到他的聲音才吓得猛地抖了一下。
徐澤涵一來,烏蘭辰立即改變主意,手一翻就把那邊緣燒得漆黑的半本書交給徐澤涵了。徐澤涵接過來一看,只掃了兩眼,臉色登時大變。
烏蘭靜心中暗叫不好,忙對華年使了個眼色。華年也知道完蛋了,想要解釋,但是一擡頭正迎上徐澤涵嚴厲的目光,頓時吓得說不出半個字來。
徐澤涵抖了一下手上的證據問:「這是什麽?」
他的聲音不怒而威,氣氛驟然變得壓抑緊張。
烏蘭靜見躲不過了,為了維護華年,他只好自己頂嘴,低聲道:「是我出于好奇,悄悄偷出來看的……」
不等他說完,徐澤涵就打斷道:「那這些東西又怎麽說?明明就是她的筆跡。」說着用那幾頁沒有燒完的抄書指着華年。
華年雖然內向,但是并不懦弱。事已至此,她沒有躲在烏蘭靜的身後讓人維護,而是上前一步,勇敢地說:「大學士,這件事與二皇子無關,你不要責怪他。那幾頁字确實是我抄的,但我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麽。那本書是別人放在我書案上的,事先我毫不知情。」
聽到這裏,徐澤涵沉重地嘆了一口氣,說:「你們應該都記得當初皇上發現這本書後有多氣憤。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我亦主張不要再去觸怒聖顏。這次是娉婷惹了禍,我已經嚴厲批評過她……」
意料之外的發言令華年和烏蘭靜同時詫異地擡頭盯着徐澤涵。
大學士果然是大學士,若月娉婷的小把戲怎麽騙得了他?他早已明察秋毫地洞悉真相了。
想到這裏,華年和烏蘭靜同時雙眼放光,以為這次總算躲過大劫。但是烏蘭辰卻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莫名其妙地來回打量着他們的表情。
「但是——」誰料徐澤涵話鋒一轉,嚴肅地盯着華年說,「經過這次這件事後,我也不得不仔細考慮是否要繼續留你在禦書院學習了。」
一句話狠狠□華年心坎,她疑惑地凝視着徐澤涵嚴肅的表情。
徐澤涵嚴肅之餘還帶着一絲痛惜無奈,搖頭道:「古語有雲,女子無才便是德,什麽都不知道反而更加溫順乖巧。華年,你畢竟是昭明郡主。這些東西雖然你現在看不懂,但是如果繼續學習,有朝一日必定會懂。在這深宮之中,你若懂得太多,反而會害了你,令你更加痛苦。為了你的安全,你還是放棄學業吧——」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徐澤涵的确是一番苦心啦。忽然覺得把大皇子寫得太低齡了,總想着要打小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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