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劍拔弩張

「你的殺父仇人就是太後的父親。」回到長樂宮後,蘭妃的話依然在華年腦海中盤旋不去。

華年緊緊捏着那個裝有毒藥的小紙包沖回自己的房間,幸好這個時間與她同住的三名宮女都在工作在身,房間裏面空無一人。

做賊心虛的華年進屋立即關上門窗,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擾亂她心緒的不僅是蘭妃剛才的話,更是此時此刻手上捏的那包毒藥。彩兒把毒藥交給她的時候,她幾乎已經被意外的真相震撼得失去意識,手腳和神經都遲鈍得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接下了毒藥,而且還一路帶回了長樂宮。

半路上她不止一次産生把紙包扔掉的念頭,但是捏緊紙包的五指卻始終無法張開,控制手指的肌肉仿佛凝固了似的無法伸縮。最後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終于意識到自己把最不該帶進長樂宮的東西帶了回來。就算不投毒,光是攜毒的罪名就已經足夠把她打入天牢永世不見光明。

這時門口走廊上突然傳來腳步聲,華年反射性地急忙把紙包藏在枕頭下。剛剛藏好,還來不及把手抽回來,房門就已經被人推開。

「大白天關什麽門?」冬梅走了進來,「怎麽連窗戶也關了?你在房間裏幹什麽?」

冬梅話音響起的同時華年才把手從枕頭下抽出來,她低着頭不敢直視冬梅的眼睛,不知道冬梅到底看見了沒有。

「我、我正想換衣服……」華年竭力想要維持鎮定,但是話剛出口就連她自己都能聽出語氣中透出濃重的驚恐。

敏感的冬梅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納悶地說:「行事鬼鬼祟祟,說話結結巴巴,你是不是想做什麽壞事?」

不等華年辯解,冬梅突然走到她的面前,尖利地質問:「你剛才把手放在枕頭下面幹什麽?」

這句話令華年的心髒猛地縮緊,她只來得及在腦海中閃過「果然被冬梅看見了」這個念頭,冬梅就已經抓住枕頭。

華年吓得「啊」地低叫一聲,根本沒有時間阻止,冬梅就已經把枕頭掀了起來。

剎那間空氣仿佛凍結了,冬梅和華年的目光全都落在放枕頭的地方。

片刻的凝固後,冬梅瞥了華年一眼,莫名其妙地說:「一驚一乍的,不知道你在搞什麽鬼。」

枕頭下面空空如也,什麽東西都沒有。原來剛才華年并沒有直接把紙包放在枕頭下面,而是從一道裂縫中□了枕芯裏。

看到冬梅沒有發現,華年暗暗松了一口氣。剛才冬梅把枕頭揭開的瞬間,她吓得幾乎快要昏迷過去。

「大家都在忙着做事,你別躲在房間偷懶,快點跟我出來。」冬梅氣呼呼地把枕頭扔到床上。

也許是因為冬梅扔得太用力了,枕頭落在床上的瞬間,紙包竟從裂縫中滑落出來。突如其來的意外令華年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抓住紙包,但是她抓住紙包的同時手腕就傳來一股劇痛,緊接着整個人都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拖了起來,直接從床沿滑到地上。

「這是什麽?」冬梅蹲在華年面前,緊緊扼住她的手腕。

華年痛得幾乎快要流下眼淚,「這、這是……」驚恐的目光盯着自己手中的紙包,鐵證如山之下,她根本擠不出半個字來解釋。

冬梅狠狠地瞪着她,嚴厲地教訓道:「你一回到長樂宮我就發現你樣子怪怪的,所以一路跟蹤你回來房間,沒想到你竟然身藏毒藥!你剛才回來的方向根本就不是浣衣局的方向,老實交代,你到底去哪裏見過什麽人?這包毒藥是哪來的?用來幹什麽?」

「我、我……」本就緊張不堪的華年被冬梅一連串的诘問逼得思緒紊亂。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編不出謊言也擠不出實話,舌頭已經不聽她的使喚了。

冬梅從華年手中把紙包搶了過去,兇狠地警告道:「我會照實禀明太後,到時候就讓太後親自來審訊你,看你招不招。」

全身凍着冰塊的華年聽到冬梅的話後力氣一點一點地從體內流走,仿佛變成了一灘融化的冰水。她呆呆地盯着冬梅,只本能地感到對方的目光和表情分外可怕,但是凝滞的大腦卻遲遲轉動不起來。就在這時,冬梅的唇邊浮現出一絲狠毒的笑意。

華年迷茫地盯着她,已經不僅僅是害怕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侵襲心間,但是不知道到底什麽地方奇怪。

她倆就這樣一直對視,誰也沒有再說話,仿佛全世界都靜止下來,只剩下她倆永遠地對視下去。

但是就在華年快被冬梅的目光抽走最後一絲力氣時,門口突然傳來另一名宮女的聲音:「華年,太後要見你。」

華年被帶到太後面前。太後端坐榻上,雙手雍容地交疊放在膝蓋上,平靜的神情中蘊含着一股可怕的怒意。

「華年拜見太後。」幾乎是被扔在地上的華年跪在地上給太後行禮,她根本就不用擡頭看太後的目光就可以感受到兩道冰冷的視線正注視着自己。

「把頭擡起來,哀家要看着你的眼睛。」太後用低緩的語調發出強硬的命令。

無法違抗她的華年戰戰兢兢地擡起頭,呆愕的雙眼中充滿驚愕和疑惑。今天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就像天降大災一樣,明明不久之前她還像從前一樣拿着髒衣服去浣衣局,但是自從見到彩兒以後,她的世界就像突然遭遇地震似的崩潰塌陷,将她徹底埋葬。

知道了殺父仇人的身份,得到了可以報仇的毒藥,被仇人提到面前拷問……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短時間內遭遇太多意外的華年已經瀕臨崩潰。不要說什麽冷靜思考、擺脫困局,她就連應該說什麽、做什麽都徹底迷惑了。

華年的目光剛一觸及太後冰冷的雙目馬上就向下移開,正好落在太後身旁的小方桌上。她發現一件有點奇怪的事情:房間中只有太後與自己兩個人,但是長榻上的小方桌上卻放着兩杯剛剛沏好的茶,仿佛正在等待什麽客人。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中閃過,就聽見有宮女走進來向太後禀告:「娘娘,蘭妃來了。」

華年猛地一驚,這才确信了自己的猜測。

「請她進來吧。」太後悠然從容地說。宮女離開後,太後的目光又回到華年身上,用審訊犯人的口氣問道:「哀家聽說你剛才去了幽蘭軒。蘭妃與你沒有任何糾葛,幽蘭軒與長樂宮素來也沒什麽來往——你去她的地方幹什麽?」

華年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感到心跳驟然加快。不知道太後究竟在幽蘭軒中布置了多少眼線,她才剛回到長樂宮,消息馬上就傳到太後耳中了。

不等太後回來,門口就傳來蘭妃的聲音:「不知道太後這麽急把找我來有什麽事?」

華年下意識扭頭一看,只見蘭妃與彩兒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房間。華年本以為蘭妃看到自己跪在地上會露出一絲驚愕的表情,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蘭妃根本連瞥都沒有瞥她一眼,徑直走到太後面前依依地行了一禮。

蘭妃的鎮定也令太後有些驚訝。房間中頓時充斥着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但是兩個女人的臉上卻都笑意盈盈,唯有華年埋着頭全身微微哆嗦。

「妹妹請坐。」太後擡手請蘭妃坐在自己身旁。原來那杯茶正是為蘭妃準備的。太後用暗含諷刺的口吻說:「哀家聽說這個大膽的宮女私闖幽蘭軒,給妹妹添了麻煩,所以想請妹妹來一起管教一下。」

直到這時,蘭妃高傲的目光才輕蔑地落到華年的臉上。不敢與她對視的華年急忙把頭埋在膝蓋上。

就在這時,剛才把華年帶到太後面前的宮女突然進來在太後耳邊說了幾句話什麽話,太後聽後臉色立即大變,壓低聲音道:「讓她進來。」

正在華年疑惑之時,冬梅就已經走了進來,跪在她的身旁。

這時華年恍然大悟,原來太後只知道她去過幽蘭軒,卻不知道蘭妃為什麽找她,更不知道毒藥的事情,但是冬梅卻把紙包的事情告訴了剛才的宮女,所以太後才把冬梅叫進來對峙。華年頓時有種別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就算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也不足為奇。

「冬梅,你剛才在華年房間發現了什麽?」太後的聲音明顯失去了剛才的從容,透着顫抖的怒意。她萬萬不敢相信蘭妃竟然有膽子叫人下毒。

「奴婢在枕頭中發現了這個紙包。」冬梅說着雙手把紙包舉過頭頂。宮女接過來,放在太後與蘭妃之間的小方桌上。

在這個過程中,華年吓得死去活來好幾遍,但是偷偷看了一眼蘭妃的表情,只見她依舊淡然不迫,唇角始終保持着淺淺的笑意。

太後本想等蘭妃首先發難,但是見蘭妃遲遲沒有反應,太後才自己開口:「華年,這是不是蘭妃給你的?」

直接得可怕的問題突然落到華年頭上,華年吓得縮成一團,根本不敢吱聲。

就在這時,蘭妃的聲音突然解救了她。「是我給她的。」淡淡的五個字被蘭妃講得耿直明白、堂堂正正。這股奇妙的自信氣得太後狠狠地瞪着她。

蘭妃扭頭望着太後,用溫柔得近乎矯揉的聲音說:「我見她臉色憔悴,忽然起了恻隐之心,于是送給她一包調養氣血的藥粉,讓她補補身子。」哪有娘娘突然送宮女補藥的道理?蘭妃故意說出這拙劣的謊言,明顯是對太後的挑釁。

蘭妃無理的态度激怒了太後。太後已經快要維持不住鎮定,用氣得發抖的聲音說:「既然如此,那蘭妃妹妹可否證明一下?」說着她優雅地打開紙包,把裏面白色的藥粉全都倒入了蘭妃面前的茶杯中。「只要妹妹敢喝下去,哀家就相信你說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五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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