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風水輪流

華年當天晚上就回到長樂宮。冬梅的床位已經空了,另外兩名同住的宮女看到華年後神情中都透着敬畏。以前她們與冬梅拉幫結派,沒有少給華年臉色看,如今看到冬梅慘兮兮地被太後杖斃,而華年又成了太後的救命恩人,不免擔心華年會找她們算賬。

華年剛進門,她倆立即停止講話,用戰戰兢兢的目光盯着華年的一舉一動。而華年只平淡地瞥了她們一眼,目光就落在冬梅的床位上。

雖然華年對冬梅沒有好印象,但是一想到她因自己而死,心中就有些難以言喻的苦澀。

說到底,冬梅也只是一個被蘭妃威脅的棋子罷了。如果沒有冬梅,蘭妃大概會想近其他的辦法逼華年毒害太後吧。不知道冬梅究竟有什麽把柄落在了蘭妃的手上,但是看到冬梅如今的結局,華年想來有些後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種命令。

窗外如夜涼如水,清涼的月光從窗口落在華年的床上。

華年想起這兩天的驚心動魄,渾身都覺得疲憊。高燒雖然已經退去,但是身子依舊酸軟無力。

今天太後來探病的時候,烏蘭靜幾乎沒有說一句話,而華年也刻意回避與他四目相對。倒是烏蘭宜一直滔滔不絕地贊美華年,好像生怕太後不知道他對華年的感情似的。也許正因為他的殷切,所以才令烏蘭靜更難開口。這次短暫的重逢終究沒能化解兩人的隔閡,華年帶着失落再次回到自由受限的長樂宮。

第二天,華年被太後傳召。太後端坐在錦榻前,華年一眼就看見她身旁的矮木桌上放着一套酒杯和酒壺——正是昨天用來懲罰範氏家族用的那一套。

聰明的華年立刻猜到太後的目的,眼中轉瞬即逝地閃過一抹怯意。太後發現華年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酒壺上,揮了揮手,令近侍把那套酒具端給華年。

華年緊張惶恐地低着頭,怔怔地不敢接。

太後溫和地笑道:「華年,這件事因你而起,那就由你親手落幕吧。昨天的鸩酒幾乎全都被蘭妃吐出來了,沒能要她的命。現在她被關押在天牢中,就由你去送她上路吧。」能替太後辦這件事可以說是已經得到了太後的信任,然而華年不但高興不起來,反而心中格外沉重。

華年明白太後的意思,太後想把自己徹底納入己方陣營。哪怕華年曾經因為蠱惑皇上祭祖時使詐而獲罪,但是從結果上來說,那件事卻幫太後解決了一個難題,這次則更是救了太後和皇上的命,所以太後會對華年轉變态度并非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華年終究是昭明郡主,太後的父親更是直接導致她家破人亡的仇敵,所以太後任用華年時必定也有諸多顧忌,所以這次才出此計策——只要她們一起殺過人,便會産生更深的羁絆,會令華年潛意識中更難脫離太後的掌控。

「華年。」宮女的一聲低喚終于把華年拉回現實。她怔怔地擡起頭,驚慌不安的目光匆匆劃過太後平靜的臉龐,又緩緩落到面前的酒具上。

華年的喉嚨微微哽咽了一下,她不敢親手去送蘭妃上路,但又知道自己無法拒絕。太後剛才的言行神态看似溫婉和藹,但是平淡之中又透着充滿壓迫感的威嚴。終究華年只能在心中默默地嘆了一口氣,緩緩擡起僵硬的雙手,鄭重其事地接過了放着鸩酒的漆盤。

太後滿意地點點頭,吩咐近侍道:「翠萍,你為她帶路。」

再次踏入天牢,華年腳步猶如心情一樣沉重。

狹窄的走道上依舊散發出腐敗的潮濕味,凝重的空氣就像煮幹的粥一樣,華年每向前走一步仿佛都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阻力。

寂靜的天牢中只有華年、翠萍和獄卒三人的腳步聲在又高又厚的牆壁上回響。獄卒手上提的鑰匙清脆地響動着,為這死氣沉沉的地方注入了一絲活氣。

華年走得極慢,一來是因為手上端着放有酒壺的托盤,二來是因為不敢面對蘭妃。

三年前,烏蘭靜被蘭妃從禦書院帶走後就關在這裏,後來太醫李敏德也在這裏自殺,所以對于華年來說這裏的每一塊地磚和每一根鐵欄中都帶着濃膩的血腥味。而且最諷刺的是,才不過短短三年而已,當年改寫了烏蘭靜命運的蘭妃也要死在這裏。一切就好像上天注定的輪回,疏而不漏的恢恢天網沒有忘記為烏蘭靜、寧妃和李敏德報仇。然而華年萬萬想不到的是,這個背負天命要降罪于蘭妃的人——竟然是自己。

忽然,在前方領路的獄卒停下腳步,提起鑰匙打開了一間牢房。

華年與翠萍同時擡頭向漆黑的囚室中望去。陰暗的光線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蜷縮在地上。白色的素衣松散地披在她的身上,在地面的稻草上鋪散開來。乍一眼看上去,她好像沒有骨頭,就像一條正在蛻皮的蛇。看到這幅駭人的景象,華年吓得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僅僅才一天時間而已,那名不可一世的寵妃便淪落至此。聽見腳步聲後,蘭妃緩緩擡頭望來。她的反應非常遲鈍,不禁令華年懷疑她是否已經眼聾耳瞎。她昨天親眼看到兒子和哥哥在面前慘死,所受的打擊幾乎已經可以令她痛不欲生。然而上天就像故意懲罰她似的,讓她晚死一天以受更多的折磨。

雖然蘭妃落得今天的下場是她咎由自取,但是華年心中卻依舊吹拂着悲涼的冷風。

蘭妃緩緩擡起眼皮,從淩亂的發絲間看到華年手上的鸩酒後,與雪白的皮膚化為同樣顏色的嘴唇掠起一抹慘淡的笑容。

從天窗中落下的蒼白光芒照在蘭妃生無所戀的表情上。她已經不怕死了,但卻覺得不甘心、很可笑。她用嘶啞的聲音低沉地辱罵道:「華年,你這個亡國奴……我給你機會報仇,你卻愚昧至極地維護太後,你的爹娘和青州百姓一定都會以你為恥,死不瞑目……」

蘭妃大概一整天沒有進食,說話時氣息奄奄、斷斷續續。哪怕是詛咒般的話語,但是經她口中說出後,卻變得宛如輕飄飄的羽毛般沒有重量。

「亡國奴」三個字狠狠刺傷了華年的心。華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十年前若月德沁做過什麽,我已經無法改變和追究。但是不久之前,如果不是太後的竭力阻止,只怕北燕又對昭明動武。也許我維護太後是愚昧,但如果任你指示、枉殺無辜的話,那才更是令我父母絕望于九泉之下的罪孽。」

蘭妃聽後「哈哈」大笑起來。她的笑容回蕩在整個天牢之中,仿佛連地板和屋梁都被笑聲撼動得顫抖起來。

華年頓時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被蘭妃絕望悲怆的笑聲卷入了萬丈深淵。她眼前陡然變黑,身體不受控制地猛烈搖晃了一下,差一點就把放鸩酒的托盤打翻了。旁邊的翠萍及時扶了她一下,不然只怕她要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閉嘴!」翠萍嚴厲地大吼一聲,打斷了蘭妃的瘋癫的傻笑。

蘭妃突兀地閉上了嘴。前一刻還地動山搖的牢房剎那間又變得阒靜無聲。

前後劇烈的反差令華年更有種身處噩夢之中、找不到現實感的錯覺。她努力穩住身形,邁着僵硬的步子走進牢房,把托盤放在蘭妃觸手可及的地方,說:「娘娘,這是太後賜的鸩酒。希望你走的時候不要太痛苦。」說話時目光一直落在地上,片刻也不敢在蘭妃鬼魅般的臉上停留。

這時蘭妃突然一把抓住華年動手,幹枯的指節就像鐵爪一樣,兩只裹着血絲的眼珠在黑暗之中直直地瞪着華年。剎那間華年就像被她吸走靈魂似的,全身僵硬得無法動彈。蘭妃用惡毒的口氣說:「你不用掩飾了,其實你心中像我一樣恨她。就算我今天死在這裏,我也相信有朝一日你會替我報仇……」

「死到臨頭還多說什麽,華年,還不快喂她喝下。」不等蘭妃說完,翠萍就嚴厲地截斷她的瘋言瘋語,并且用目光催促華年直接把鸩酒灌進她的嘴裏。

華年全身微微發抖。越是靠近蘭妃就越是可以感受到她的瘋狂,華年幾乎快要被她的仇恨吞噬。

聽到翠萍的話後,蘭妃依舊緊緊地抓着華年的手不松,而且還帶着癡傻絕望的笑容,用詛咒般的聲音說:「是啊,華年,殺了我吧……讓我成為第一個被你親手毒死的人……然後一輩子在噩夢中糾纏你,令你永世不得安寧……」說着又「呵呵」地笑了起來。

華年嘗試着想把手抽出來,但是蘭妃的五指就像長了根似的,牢牢地扼住她的手腕,令她無法掙脫。

翠萍看到這幅畫面後焦急地催促道:「華年,還不快動手?你想違抗太後的懿旨麽?」

作者有話要說:把這章補完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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