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情怯

20

像心中有大石重重地落了地,顧圖一下子沒了猶豫,一個挺身就想站起來,卻被江夏王的手按住了。

方才曾被他注視過的修長手指,包覆着他的手按在了微涼的地面上,指腹輕輕滑過他的指縫之間,又緩慢碾磨他手心裏粗糙的老繭。随着這個動作,江夏王的身子也靠了過來,長發披落擋了燭光,眼眸裏像旋轉着浪漫的銀河。

他看起來是那麽溫柔,可大氅底下那只纖白的足卻仍然不相讓,仍然往顧圖的屁股下面頂。

少年帶着天真的惡意問他:“在芳林館中,試過這裏不曾?”

顧圖抿了抿幹燥的唇,“莫非殿下試過?”

“沒有。”江夏王歪了歪頭,“所以想借你的試試。”

顧圖咬住了後槽牙。江夏王的氣息太近,含着雨霧的芬芳,地面上又如着了火,他幾乎想将屁股擡起來。但是不行,那只會讓對方作亂的腳更加長驅直入。

他伸手握住了江夏王削瘦的肩膀,突然一個使力便翻身過來。

驟然間上下颠倒,他壓在了江夏王身上,明明不算很難的動作,卻累他哧哧地喘着粗氣,一雙淺棕的眼睛狼一般盯緊了對方。

江夏王卻還是很從容。大氅在地上鋪展開,長發海藻般散在那火紅的絨毛裏,絲絲縷縷宛如火山的暗紋。衣襟敞着,清隽的臉容上披挂着好整以暇的笑,似乎端等着看他還有什麽把戲。兩人此刻都衣衫淩亂,顧圖若是俯下身去,也許就能觸碰到江夏王半裸的胸膛。

江夏王伸長了手臂攬住他脖頸,将他拉了下來,在他耳朵邊,輕輕吹着氣,“蠻子,給孤試麽?”

一邊說,一邊又拿大腿去摩挲顧圖的後面。從耳畔到尾椎,那微熱的氣息像通了一道閃電,激得顧圖險些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前面已經很硬了,而且伴随着江夏王那卑鄙的摩挲愈來愈硬,甚至滲出了汁水讓他不甚舒服,但他不能去摸,也不能表現出來,不然就是認輸了。

他這大半年也不是沒有肖想過江夏王,畢竟對方這麽好看。但他從來不曾肖想得這麽具體,他不知道江夏王會說這種話、做這種事,他不知道江夏王會用這種睥睨下塵的目光冷酷地撩撥他。

他梗着脖子凝望着江夏王的眼眸,想從中再找到一些別的蛛絲馬跡。不到二十歲的少年,說這種話難道就沒有一分分的窘迫?可好像沒有,江夏王宛如一座深溝高壘的金湯城池,而自己不過是在城下虛僞搦戰的無名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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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夏王還在追問他,甚至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性感的、疑問的:“嗯?”

好像不論如何回答都是錯的。顧圖不知該如何剖白自己,被人揭穿的羞怒混合着尚未達成的欲望,散發出糜爛的氣味來。

戳破了的窗戶紙,漏着風,讓他雙腿微微地打顫。是他自幼熟悉的恥辱感令他維持着最後的尊嚴,“殿下,”他低聲說,“殿下何必如此激我?”

江夏王很快地接了話:“不願意就滾下去,孤沒有逼良為娼的癖好。”

話說得這麽絕又這麽滿,好像顧圖真就是個連他都不願意調戲的良家婦女一般。顧圖咬了牙将身子往後挪,直到從他身上挪了下來,高大身軀并攏了腿跪在一旁,重重地将頭叩下,“……臣僭越了。”

江夏王仍舊躺在地上,雙眼上挑,像在數着天花板上的一塊塊平棋。呼吸之間也有些亂,或許江夏王方才也憋了邪火,可是自己到底是哪個眼神、哪個動作做錯了?顧圖想不明白。

“西昌侯那邊,朝廷計劃是兵分三路。”江夏王突然說起了令顧圖愕然的話題,“你領中路,與西昌侯主力交戰,必須給孤拿個大捷回來,明白嗎?”

顧圖迷茫了一瞬,立刻挺起胸膛:“明白!”

江夏王又嗤笑了一下。

這話,和方才的事,有沒有聯系?顧圖的腦子實在思索不了那許多了。

“為免人口舌,孤安排了王景臣給你做監軍,太皇太後大約也會安插一個人來。”江夏王道,“你在外頭,不要丢了孤的臉。”

想到王景臣那張鼻孔朝天的臉,顧圖心裏有些發苦,但只能回答:“是。”

江夏王閉了眼,微微側身,将側臉埋在火狐毛裏,“這件衣裳,确實暖和。”

眼睫落下,遮掩了方才的冷光,聲音軟綿綿地陷下去,像在耍賴。顧圖啞聲:“殿下喜歡便好。”

江夏王兩手抓着大氅的衣襟兜住了腦袋,幽幽火光中只露出一雙狐貍似的眼,一睜,一閉,哼了一聲。

顧圖想這少年,怎麽一刻之內就能有千萬種模樣,然而看他臉色蒼白,又有些不忍,“地上涼,殿下方才還在咳嗽……”說着,又不知道怎麽接下去。

江夏王卻未回答他,像是真的要睡了,緊繃的面色也松弛下來,燭光的陰影裏散出停勻的呼吸聲。

顧圖沒奈何,雙臂從大氅底下穿過,分別攬過江夏王的後頸與膝窩,将他打橫抱起。還未走到書房的寝榻邊,江夏王卻在他臂膀間翻了個身,抓緊了他的前襟,低聲喃喃:“蠻子,非要得了好處,才肯賣乖。”

顧圖将他在榻上放下了,他卻仍抓着自己不放。顧圖輕喚了幾句殿下,都未得回應,竟是這片刻之間已睡熟了。

窗棂外的月亮已漸漸東落,折騰了一夜也不知折騰了個什麽東西,只有書案上的奏章确乎少了大半。

顧圖瞧着殿下疲倦的臉容,又想到初遇時,那一陣無根的風掀起了殿下的車簾,兩人的目光碰着了,剎那之間,北邙山上的風就鼓滿了他的胸膛。

他握住江夏王放在自己前襟上的手,微微傾身過去,低着頭,小貓一般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舔對方的喉結。

不敢再往上,也不敢再往下了。他坐了回去,便就着這個不舒服的姿勢,守在江夏王榻邊坐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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