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盛弋然風衣及膝, 眉眼清俊,頭發梳上去定型,光站在那裏就好似一幅畫。
時音愣在原地。
他怎麽來了?
不是說讓他別來的嗎?
盛弋然手裏拎着慢慢的禮物, 跟在時爸爸後面進屋,時爸爸将鑰匙一放,對老婆道, “這是小盛, 剛剛在樓下碰見了。”
時音回來時他問過, 小姑娘話裏透着緊張,雖然一再讓他別來,但盛弋然在辦公室坐立難安, 想到岳母電話裏的态度, 小姑娘此番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頓罵。
他不能坐視不理,不該讓她一個人面對。
大概記得時音家的樓棟, 但不知道樓棟, 正準備問物業之際便看見下樓扔垃圾的時爸爸。時音眉眼像爸爸,于是一眼他便認出這就是未來岳父, 态度很好的上前打招呼。
時音眨了眨眼,小聲問,“你怎麽來了?”
盛弋然進屋,瞧見小姑娘垮着肩膀哭得眼睛通紅,碎發因為眼淚貼在額頭,手裏捏着紙巾,受了委屈無處訴說的可憐模樣。
盛公子心口像被人打了一拳, 又悶又痛。
是他不好, 讓她被罵了。
盛弋然放下禮物, 重新扯了張紙巾細細給小姑娘擦拭眼淚, “別哭。”
時音隐隐啜泣,她也不想哭,但媽媽每一句都打在她心上,她知道媽媽是為自己好,怕自己受委屈後悔。
程女士淡淡瞥了兩人一眼,重新坐下來,“音音先回房間去。”
時音有些猶豫,在對上程女士那雙審視的眸子收回視線,擔憂的看向盛弋然,後者沖她笑了笑,示意她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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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麽能不擔心,他不知道程女士談判的厲害。
瞧時音趿拉着拖鞋回房,程女士目光平淡的看盛弋然,“盛先生,我想電話裏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她不同意時音跟他在一起。
盛弋然雙手搭着膝蓋,是标準的談話姿勢,開過無數次大會議的盛公子生平第一次緊張,心跳都有些加快,但他面上依然穩如老狗,謙虛有禮。
“阿姨和叔叔的觀點我已經知曉,我也十分同意,阿姨您分析的很透徹,我無法反駁因為這本就是存在的事實,我不能改變。”
程女士聽到這些話微微蹙眉,抿了口茶示意他繼續。
“不過—”盛弋然神色認真,“今日突然拜訪是想向叔叔阿姨證明我對音音的真心。”
時爸爸坐在老婆身旁,“什麽意思?”
盛弋然從帶的那一堆禮物中拿出一份文件,展開推至程女士和時爸爸面前,“這是財産轉讓合同。”
“我知道不管我說什麽叔叔阿姨都會持懷疑态度,未來的事太長,叔叔阿姨不敢賭,害怕時音受到傷害,害怕她在我這裏受了委屈但為了讓你們不擔心只字不提。”
程女士掃了眼放在面前的協議,面色不改,“你們認識這麽久,我相信彼此之間是有些了解的,如果有一天,時音被別人明裏暗裏議論,當你身邊所有人都說她配不上你的時候,你不會動搖嗎?”
輿論的力量很可怕,最可怕的點在于說者可能就那麽一說,但聽的人卻聽進去了。
輿論能助長一個人,也能毀掉一個人。
“這次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程女士繼續道,“如果沒有找到證據,或者說,那個人一直矢口否認,這個标簽要跟在音音身上多久?整個大學生活,畢業工作,還是未來說不準的某個時候?下次發生這種事的時候你還能如此自信解決嗎?”
常年談判毫無敗績的盛公子被打得節節敗退。
在電話裏程女士還是留了情的,現在火力全開,每一句都切到中心,箭箭十環,不給對方一點反擊的機會。
程女士又重複了一遍剛剛跟時音說的話,盛弋然越聽心越沉,他知道為什麽小姑娘千叮咛萬囑咐別讓他跟着來了。
這得是要雙雙陣亡的節奏。
“發生的事情已經發生了,趁現在還沒有泥足深陷,對你,對音音都好。”
盛弋然雙手交握,在程女士步步出招的情況中迎上那無形之中的劍刃,“說實話,您提出的問題在這之前我一個都回答不上來,因為我從不曾想過這些,是我考慮的不夠周全,所以有這次的事情發生,但是也僅此一次。”
程女士不予置否,“你拿什麽保證?”
盛弋然垂眸看手裏剛剛給小姑娘擦拭眼淚的紙巾,潔白紙巾有好幾處被眼淚打濕,變得透明,指腹摩挲透明的地方,“因為,我也很愛她。”
“愛到,愛到會盡我所能阻止這些事情發生。”
想到進門時聽到的小姑娘的話,他目光溫柔,裏面是缱绻深情,“這份協議書,在我認識她的第二天就寫好了。”
第二天?
饒是程女士都不可思議。
“在我重新遇見她的第二天,在我對她表白的時候她拒絕我的時候,在她很多個擔心沒安全感的時候。”
他都無數次想把協議書拿出來,讓她簽字。
“可我又不敢,她有她的夢想,有她的堅持。”他看向程女士和時爸爸,眼梢微壓,有點落寞,“我有一段時間不知怎麽做才能讓她有安全感,其實,是我更害怕失去她。”
他知道小姑娘是家裏人放在掌心疼的,家裏人舍不得,他更舍不得。
“這份協議書我已經簽了字,如果有一天我讓音音受了委屈,所有的一切都歸音音。”
不只是他,盛董和盛夫人也都簽了字,名下所有財産,公司股份,全都事無巨細的寫進了協議,一式三份,存放在律師處。
盛弋然說得坦白又真誠,程女士不免動容,“你父母他們見過音音了?”
“還沒有,不過已經看過照片和視頻了。”察覺程女士态度緩和,盛弋然緩緩松了口氣,“我的人生大事可以自己做主,如果父母反對,我今天也沒臉來見您和叔叔。”
時爸爸看着盛弋然,滿意的點點頭。
不錯,小音符挑男朋友的眼光還是可以的,有擔當。
程女士捏了捏眉心,合上面上的文件,“盛先生,你先請回吧。”
盛弋然怔楞,“阿姨—”
還是不同意嗎?
那他還得再接再厲。
程女士打斷他接下來的話,“我與音音的話還沒談完,這幾天,你們先別見面了。”
幾天?
知道這已是岳母大人的最大讓步,再說下去多說無益,盛公子很艱難的點了點頭。
—
房間裏,時音拉開一條門縫聽外面聲音,但他們說話聲音很小,還沒聽到什麽就被程女士一個眼神被逼退回來。
癱坐在沙發上,拿出手機在群裏打字。
【完了,朋友們。】
【我媽媽不同意我跟盛弋然在一起。】
【現在盛弋然正在被我媽□□。】
并且是男女聯合□□。
雖然時爸爸一向以程女士的話為準。
【胡月:我很好奇,你爸媽不同意的點是什麽。】
【孟如芯:盛弋然太有錢了。】
【胡月:????】
【胡月:有錢也算一種錯誤了嗎?】
時音仰頭長嘆:算。
【胡月:謝謝,請把錢給我,我願意一輩子背負這個錯誤。】
時音又嘆了口氣,在群裏求教如何才能說服父母同意。
【孟如芯:取決于你們自己。】
這段話剛跳出來,房門被敲響。
時音摁滅手機,“請進。”
程女士推門進來,時音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媽媽。”
說着伸長腦袋去看她身後。
程女士自然知道她是在看誰,反手把門關上,“他已經走了。”
啊??
盛弋然被打敗了嗎?
那他們真的不能在一起了嗎?
時音手指揪着衣服布料,緊緊揪着,恨不得把衣服邊緣扯個口。程女士拎了張凳子到她面對坐下,“坐下,我問你幾個事。”
時音老老實實坐下,掌心搭着大腿,脊背筆直,是上課認真聽教的标準坐姿。
程女士:“你畢業之後的計劃是什麽?”
時音:“找一家公司實習,然後應聘正式主持人。”
程女士點頭,“如果盛家那邊不願意你出去工作呢?”
“不會的。”她搖頭。
程女士挑眉,“你怎麽知道不會?”
豪門兒媳婦,最平常的就是周旋在各個家族酒會之中,主持人?在他們眼裏根本不值一提,甚至會覺得丢面子。
“不會的,他不會的。”時音堅定的說,“媽媽,我知道您擔心什麽,但是我相信盛弋然,他不會讓我放棄我的夢想,不會讓我成為他的附屬品,他曾說,我是獨立的個體,我先是我自己,然後再是其他身份。”
女兒,妻子,母親。
這些所有的前提,都是她首先是她自己。
“媽媽,不瞞您說,一開始的時候,我也很怕,怕我和他之間差距太大,怕我們因為外界的因素吵架,怕我們走向結束,我一直以為我隐藏的很好,可是他都知道。”
盛弋然心思很敏感,敏感的能發現她每次情緒,在雪山上,他牽着她從山底滑到山頂,他告訴她:不管發生什麽都會在她身邊。
徐婷住院,他替她做好了一切,論壇事件,他不知疲憊的長途跋涉趕回來,就為了怕她多想,不放心她。
盛弋然何等聰明,他知道她心裏每一次猶豫擔心,為了不造成自己的心理壓力,每次他都一句帶過,裝作吊兒郎當的樣子。
說到情動處,時音吸了吸鼻子,清澈靈動的杏眼望着程女士,“媽媽,我想試一次,是摔還是立,我都不會後悔。”
作者有話說:
月底了,打工人的加班日子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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