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入V三更合一

[1]

她離開了幸村精市, 回到自己辦公室徑直躺在沙發上，舉起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默默地一聲不吭。

剛才, 當着幸村的面, 她又說了謊話。

一開始得知電視臺願意以自己的第一本小說為腳本改編創作，她不是沒有想過, 如果電視劇播出後，幸村精市會不會有朝一日在大街上不經意地看見這個人故事, 即便忘記全部的一切, 至少能夠記住曾經他們發生過的一切。

——在看這部以他們兩個人為主角的電視劇的時候, 會記起來自己和他相處過得點點滴滴閃耀的瞬間。

她枕着另一只手臂翻了個身。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幸村十幾分鐘前說的話還清晰的印刻在她的腦中，自己不知不覺中，在幸村的心中形象已經這麽不堪了嗎？為什麽他會覺得自己是以兩個人發生了關系就威脅他、逼迫他和自己在一起的人呢？

她把臉埋在了沙發裏, 手臂無力地放下在身側，稍稍抽下鼻子眼淚不知不覺幾乎都要流出來。

她是個無法離開音樂和寫作的人，小提琴與鋼筆，稿紙與琴弦, 離開了任意一樣就沒有辦法再繼續活下去。

音樂給她靈感，寫作給她生活，但是唯獨只有一個人, 讓她把這一切都可以統統抛棄，只為跟他在一起。

幸村精市。

“香澄？醒一醒。”高尾和成走進辦公室，四下打量一圈，才發現窩在沙發上睡覺的風早香澄, 他過去推了推，“喂喂喂，別睡了，花宮前輩讓我把這個送給你。”

一盒色彩斑斓的溫泉饅頭讓香澄皺着眉從沙發上爬起來，“這是什麽？”

“溫泉饅頭。”

“我說為什麽這玩意有這麽多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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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香芋味道，抹茶味道，草莓味道，嗚。”看到黑色的饅頭那刻，連高尾自己都快編不下去了，“可能是巧克力味的……吧？”

香澄白了他一眼，把之前赤司送的蛋糕擡出來，“那個随便放在哪裏都好，花宮送的東西吃掉就沒命了，你把這蛋糕切一下拿出去分給其他同事。”

高尾不動聲色地揚着笑容接過，意料之外地發現香澄沒有再沮喪，反而是回到書桌前坐下，神色如常。

白石藏之介進屋錯過了最後一塊蛋糕，倒是看到了桌子上那五彩的溫泉饅頭，打了個招呼就舉起一個丢進嘴裏，“嗯——Ecstasy~我不客氣了。”

剛吃完那個綠色的饅頭，白石臉色瞬間由白變黑，又由黑變白，如同一只熟練應用色彩的變色龍。

高尾默默盯着白石的臉色，“味道怎麽樣？”

“呸呸呸。”白石縮了縮脖子，“畢生難忘的味道，黑暗料理啊。這是不二君的作品？”

“白石負責，你過來不會只是為了找我們吃饅頭的吧？”

“啊，抱歉抱歉。”白石又沖了一杯奶茶猛地喝掉後，打開了手裏的文件遞給香澄，那是關于月曜劇場的發布會初步企劃，為了正式上映前的造勢。

他在今吉身邊跟的時間比較久，現在也是副制作人，月曜劇場的宣傳和發布會都由他一手包辦，憑借着一張足以殺入藝能界的帥氣臉龐和各路媒體厮殺。

“香澄老師，除了發布會這件事，今吉前輩還叫你盡快去會議室。”白石清咳，“昨天常陸院老師們已經根據各個演員的情況制作出了幾套造型。”

香澄聽完，對鏡子整理了下衣裝就跟着白石一同前往A座的會議室，屋子裏除了月曜劇場的導演幸村精市、攝影不二周助、三位編劇以及負責人今吉和宣傳白石藏之介外，還有兩位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造型師，以及——

今吉曾經的大學同學，現在負責整個地上波綜藝節目的大石秀一郎。

這是個難得的老實人，最擅長的就是事事做的細心，話多且長。

這邊廂大石還在扳着手指頭一個一個羅列不同時間段的節目的優勢和劣勢，那邊廂以今吉為首的人打了個哈欠，揮了揮手，“大石君，我們今天還得讀劇本和商量演員造型，節目的話你挑幾個沒有對打的黃金檔分給我們就好，先回去工作吧。”

“但是，黃金檔不是萬能的……月九劇前幾次的收視率已經讓高層那邊有砍檔的意思……今吉你。”大石面露難色，還想絮絮叨叨一番之際，今吉推了推眼鏡，“大石君啊，就算砍檔了也是我這把老骨頭先被趕走，你就不用操心了，回去吧。”

大石老好人還試圖勸阻好友幾句，只是今吉的目光，涼飕飕的意味還是讓他退卻了。

[2]

這次的月曜劇涉及人員衆多，也是背水一戰，前幾檔的劇被網絡吐槽沒有吸引力，男女演員刻板，布景打光不用心，以至于收視率愈發低迷，曾經的黃金劇場已經快要被廢檔，同行都在看笑話，如此困難的情況下，今吉依舊能夠笑的不動聲色，這也是一種本事。

但是風早香澄對此絲毫不擔心，她對今吉翔一這個人的能力還是相當自信的。

今吉翔一，東京大學數學系的高材生，本來應當畢業後留任東大，但是卻跑來做風馬牛不相及的電視劇制作人。

在一開始進入富士電視臺，今吉翔一還只是金十一最普通的流程人員，如今已經是月九檔的總負責，薪水與權限都大大增加，這個年齡的今吉和其他三十代的前輩們平起平坐難免讓人會說幾句閑話，但今吉絲毫不打算避嫌，用他的話說——低于他這個級別的人說的廢話根本進不了他的耳朵，高于他這個級別的人絕對不會想着說這種無用的廢話。

坦白來說，此人天生有做這行的天賦，熬得住、收放自如，打點人際關系仿佛天生自如，大利當前絕不含糊。

在前幾次收視率低迷的情況下，今吉還能憑借自身的本事請來幾家大牌的贊助和服道化設計，已經非常厲害了。

香澄回過神，辦公室的窗簾已經被拉上，面前的大屏幕上很快的出現了昨天幾位演員試拍的造型。

濑名泉的造型倒是定的快，格子襯衫土鼈圓框眼鏡，引以為傲的臉龐被遮掩住，但是漂亮的眸子卻在眼鏡的後面熠熠生輝，他飾演的是女主角的後輩，一開始還是軟弱無反抗之力的家夥，在後面摘下眼鏡後憑借着無可匹敵的強運硬生生把其他人壓下一頭的設定。

常陸院其中一位名為光的男性正在根據此刻的造型講解着，濑名泉後面還有不同時期的定妝造型，在之後一張恢複到本來面目後，會議室的人不約而同都發出驚訝的聲音。

底下的幸村和不二交流說，簡直就是男性羨慕的存在啊。

這種反差的設計實在是太令人驚豔了。

接下來輪到了第二男主角黃濑涼太。

他在劇中的形象性格圓滑，面目模糊，尤其是後期精神崩潰以至于折磨濑名泉扮演的後輩，并以此為樂。

常陸院光根據眼前現有的劇本想象了下，保留了他最吸引人的金發，常陸院馨則是調侃過一陣後，盡可能用化妝的方式加強他的明眸皓齒，服裝也盡可能的參考了季度的流行趨勢，外表光鮮靓麗，更加襯托性格的殘忍，黑化後的劇情是所有人一致認為相當吸引人的劇情。

最後的角色是絕對的男主角丸井文太。

原本這個故事丸井應當是主役，但是今吉在權衡考慮後還是決定讓固定收視率在15％以上的伊集院凜子來擔當主役，丸井則作為二番出演。

男主角是一塊璞玉，太多的造型強加上去反而會模糊他原本的性格設定，依靠戲劇的表演和劇本的沖突構建的一個矛盾的人。

丸井保留了紅色頭發的樣子，但是妝容刻意壓淡，眼角有少許低垂，再擡起頭的時候，眼裏似有光芒。

最大的争議來自于伊集院凜子的女主角。

常陸院兄弟輪番拍桌，為究竟是意氣風發的樂隊主唱還是萎靡不振的上班族的造型争吵個不停。

甚至為了這個角色究竟是長發還是短發，披發還是紮馬尾吵得不可開交，凜子将幾個造型都嘗試過，但仍舊無法令這對天才的設計兄弟滿意。

最後所有人看向這幕劇的創作者風早香澄，她則是擡頭看着定妝照片裏的凜子，眼角暈着桃紅色，利落的馬尾綁在黃金線的位置，發梢稍稍彎曲成自然的弧度，精致卻不易察覺的眼線，多了幾分清新自然。

不是，這個人不是曾經的她。

香澄拼命回憶着，她是……什麽樣子的人呢？

“果然還是披着長發更好一些。”幸村語氣裏凝着旁人聽不懂的情緒，“她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子，眼睛像是籠上了永遠散不開的薄霧，性格很惡劣，但是她卻有一顆追求獨立與自由的心，最後還是離開了她的依靠與牽挂，去了自己的夢想身邊。”

幸村微微地、不易察覺地揚起一邊眉頭。

他沒有看完整個劇本，卻早已知曉了這個故事最後的結局。

高中第三年他們分手，香澄入圍了直木文學獎，并一舉獲得了最近新人賞以及作品賞等多個獎項，帶着天才文學少女的名頭進入了大學。

香澄握着筆的手顫抖了一下。

筆記本上面暈開細微的，幾乎不會被人察覺的墨跡。

“我同意幸村導演的觀點。”香澄仰起臉，“伊集院小姐第四張照片我認為已經足夠貼合作品了。”

[3]

等兩位造型師離開後，今吉立刻換上了沉痛悲切的神情，仿佛是自家有至親過世，仿佛天生的演員。

他對着不二和幸村吩咐了幾句關于拍攝預告片的事項後，尤其強調了片子的取景和采光問題，香澄恍惚間覺得今吉那眼鏡的背後或許是真的擔心這次的拍攝，必須保證萬無一失，可後來她又覺得，今吉精湛的演技至少有一部分作用，籠絡人心。

幸村和不二兩個人也收起玩笑般的态度，直言表示自己必定全力以赴，摩拳擦掌，胸懷蕩漾，仿佛空氣裏響起了馬賽進行曲的BGM。

“兩位請記得後天下午三點出席發布會。”恭敬地又再次送走幸村和不二，今吉換上了捉摸不定的笑意，回頭看着三個因為他笑容過于腹黑而瑟瑟發抖抱團取暖的三個編劇，黛和蓮巳未跟今吉打過太多次交道，但也知道這個人的手段非同尋常人可以比拟，簡單來說就是心狠手辣。

“阿藏吶~”今吉逐一拍着三位編劇的肩膀，“把我們的計劃說出來給老師們聽一聽。”

今吉給白石使了個眼色，白石忽然醒覺，像被解除了石化魔法。“呃……老師們。”他殷勤地攥着杯子上前，給三個人挨個倒上了茶水，“活在信息大爆炸的時代，我們沒辦法避免這個新聞泛濫的問題，隔壁TBS又放話要讓水十取代月九成為二十代觀看的第一頻道——”

黛開口打斷：“說重點。”

“我們打算配合這次的新劇，炒作一下各位老師，提升點話題度。”白石擦了擦額頭的汗。

蓮巳推眼鏡：“所以？”

“千尋老師和特攝劇《咪路咪路小魔女》的女主演一起吃飯，敬人老師和目前娛樂圈第一支柱企業天祥院家的小公子之前的故事，以及，香澄老師之前和NBA球員火神之間的緋聞。”白石努力忽略黛和蓮巳足以殺死自己的視線。

倆人齊齊搖頭。

黛：“香澄老師比我更有話題度，不僅是和NBA球員，我聽說她跟Friday副主編黑子哲也似乎關系也很值得挖掘。”

蓮巳：“我和英智的關系就算炒作也毫無話題度，不如深入探讨一下TBS金牌PD高尾和成為何跳槽來到香澄老師身邊做助理，以及木十的負責人花宮真和香澄老師是怎麽回事。”

“這……”今吉扼腕，“你們是不知道多少好少年都被風早耽擱了嗎？上次人家Rabbit的仁兔君帶着紫君和其他孩子來咱們這合演，風早連孩子都不放過！你知道齋宮君打了多少電話來哭訴Rabbit他們是純潔的少年擔當嗎？”

即使白石在背後悄悄提醒道：“今吉前輩，其實仁兔也是前輩，不是孩子了呢……”

香澄聽着覺得很冤，“我只是上次幫Rabbit寫了歌詞，仁兔前輩特地答謝我而已。”

今吉“嗯？”了一聲，“一向以純愛為賣點和擔當的月九劇要靠關系如此混亂的風早的緋聞，劇還能賣出去嗎？廣告商能同意嗎？我們主要賣的是一貫風流的天才編劇和純情到二十二年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天才球員之間純愛的關系，這樣才足夠吸引觀衆來看這個電視劇。”

黛和蓮巳異口同聲：“放心，我們也覺得賣香澄老師的純愛故事就足夠了。”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再次異口同聲，“”我和英智（由依桑）只是好朋友，實在沒有炒作的必要。”

今吉盯着這倆你捅捅我我捅捅你的編劇，話還沒說先嘆了三口氣，“阿藏，你去跟Friday的黑子君商量一下，随便寫點關于幸村和丸井從國中開始的同社團的友誼，安排黑子把稿件潤色後發幾篇稿子去雅虎，還有其他幾個媒體的記者，跟他們說提問就從幸村和丸井的友誼這個方面入手，感情的話……我看還是算了。”

[4]

從電梯出來後，直走，左轉，右轉，開門，關門。

從大廳徑直走出到她的辦公室，香澄一只手握住玻璃門扶手，把門往外稍微提一些，駕輕就熟的推開門走進去。

只是她左腳剛邁進屋子，右腳還未擡起，就仿佛被什麽力量壓住了，停在那裏——

辦公室裏似乎有點不太對勁，香澄保持着靜止的姿勢，眼睛慢慢地在室內掃過，房間很安靜，出于某種不好的預感，香澄正打算出去那刻，猛然被一個人整個撲倒在門那裏，她掙紮着握上門把，對方一腳踢死了已經被她打的半開的門，毫不留情地把她按在門板上。

肩膀和門板相撞，香澄吃痛，尤其是她的後背被門把手硌的生痛，頓時喪失了一半的反抗的力氣，趁着她放松的這個機會，對方把她身子進一步壓在門上的同時擡起手把門反鎖住。

香澄怒視着眼前的灰崎，張嘴就要喊高尾的名字，只是當對方膝蓋抵進她大腿內側的同時又攥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把她的手拽起來按在頭頂。

“喲，好久不見了。”

“灰崎？你是怎麽進來的？！”香澄驚訝，但是就在這短暫的時間內，她依舊努力掙紮，将緊貼在後背的門帶的咣當咣當響。

“別急啊，你很久不來找我，我只能主動來找你。”灰崎低下頭靠近她的臉龐，淡淡的開口。

“你放開我！你是不是有病！”在看到灰崎那張面色不善的臉後香澄終于怒罵出聲，好在灰崎沒有禁锢她太久，他放松對她的鉗制那刻，香澄迅速從他懷裏溜了出來，他忽然伸出腿，她被絆倒，身子直直地摔倒下來。

摔都要摔倒了，香澄索性捂住臉，放棄掙紮，做好了撲在地面上的準備。

半天沒有動靜。

她疑惑着睜開眼，發現是灰崎搶先伸直手臂，接住了即将落地的她。

“你真是有毛病！”風早香澄表示灰崎祥吾一定是因為大腦被門撞了才這麽奇怪，難道看她出醜是這麽有意思的事情嗎？

“很久不見，我想你了。”

她一把甩開灰崎的手臂，拉遠了兩個人站立的距離，“我上次已經跟合子姐說過，跟你之間的帳應該也全部都結清楚了，你跑來做什麽。”

灰崎不屑地嗤笑一聲，反唇相譏，“我早就告訴過你，如果有人膽敢背叛我的話，我一定要他一輩子都站不起來。”

“我不是你的人，你搞清楚。”香澄努力忍下怒火，“我們只是買賣關系，你之前的錢我已經統統給你結清，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風早，你真的是很無趣。”灰崎大喇喇地搭上她的肩膀，“我不是為了錢才來找你的。”

辦公室的設計本身就是磨砂狀的玻璃，即使是可拉動的扇葉窗簾，也擋不住外面人投來的好奇目光，她放緩語調，“你能不能冷靜的聽我說一句話呢。”

“好唷。”灰崎的手不僅沒離開，反而變本加厲的落到她的腰上，他個頭很高，銀灰色的頭發因為沒有抹發蠟所以垂下來，遮住不少兇惡的臉龐，他的側臉其實還算完美，帶着些許淩厲。

香澄始終掙紮不開，即使放狠話灰崎也不在乎，她在空氣中沖灰崎翻了個白眼，她一貫不喜歡在工作的地方解決這些事情，只好跟着灰崎一起，打算去外面找個地方，話還沒說完，就被推進電梯裏。

“我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香澄苦口婆心地說着，“我現在連房子的電費和房租都快扶不起了，還因為把人家車子撞壞欠了1000萬，老家還有套房子的房債還沒還完，信用卡也超了額度很多，退一萬步，就算我還想，我也養不起你，所以我們好聚好散，可不可以？”

她橫了他一眼，電梯也一層一層向下不斷走着，到了一層時，香澄想出門，手卻被灰崎拉住，動彈不得：“讓開，你趕快放我回去。”

灰崎倚着門，見她架勢立刻直起身子，“你看我都在這裏了，不說點什麽‘想出去先踩着我的屍體’之類這樣的臺詞肯定不符合規矩。”

香澄被他的不要臉氣得退後一步：“你——！”話還沒說完，灰崎的臉湊了過來，昧的鼻息也就一路挑逗着她脖頸處的皮膚，那裏膚色瑩白色，很讓人有想要在上面留下痕跡的欲望，而香澄此刻卻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不是興奮而是害怕，她努力往後退，卻退無可退，最終他如願以償地在她脖頸的位置留下了一個痕跡後，滿意地擡起頭。

灰崎笑的無比挑釁，正欲說什麽之際，電梯門打開，香澄找到了機會就打算往外走，又被灰崎從身後攬住，過于親密的舉動已經讓不少坐在大廳裏的人都為之側目，如果再這麽下去估計明天的八卦頭版又是風早香澄的緋聞。

“灰崎，幾年不見，你還是這麽喜歡強迫女人啊。”

剛結束節目錄制的青峰以一貫不緊不慢的口吻慵懶地打斷了還在大廳糾結的兩個人，灰崎一怔，青峰似乎因此打開了話匣子，他就沒消停：“嗯，讓我想想。自從高中畢業後，基本就沒怎麽見過你，想不到你還是沒任何長進，除了欺負女人外，你這家夥還有什麽本事。”

“別緊張。”灰崎退後，直面迎接着青峰的目光，看起來真是曾經青峰給他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習慣性地手做了告別的手勢，灰崎說道：“風早，我還會來找你的，下次不要再讓這種家夥打擾我們。”

“我再也不想和你見面了！”她怒吼了一句，不露情緒地停頓了一下，“永遠都不想和你再見面了！混蛋！”

被灰崎啃咬過的脖頸還微微發痛，風早香澄恨得咬牙切齒，灰崎不以為然，徹底離開，其實他光看背影還是很标準的大跨步的運動姿勢，估計一直以來都沒有疏于體育鍛煉，只是人又壞又惡劣，實在是沒藥可救。

她依稀還是回想起以前國中和親友們在大街上閑逛被這個人第一次搭讪的情景。

“搞什麽，這麽漂亮，不談戀愛是不是有點可惜了。”

灰崎彼時模樣和現在無太大差別，那時還是某個很有名的國中的籃球部成員，周圍香澄的親友們都叽叽喳喳好像她遇見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偏偏她不屑地打掉了他在自己肩膀上停留着的手。

她本人國中的時候趾高氣昂，再加上又是和冰帝的跡部談戀愛，整個人更是無法無天，沒把灰崎的話當回事，直面開嘲諷，“我就算死，也不會和你這樣的人在一起。”

灰崎疑惑地盯着她的臉，思考了一下，然後他明白了，随即低下頭笑了起來。

——記住了，風早香澄，總有一天你會為你說的這句話後悔的。

等周圍又恢複平靜後，香澄這才好似回神般猛地擡起了頭，只要看到青峰的臉就不自覺得想到之前發生那幕。

“這是我第二次救你。”青峰比她早開口。

“胡……胡說，我之前，沒、沒見過你。”香澄猛地臉就變紅了，欲蓋彌彰的味道愈發明顯。

她慌忙拉開距離，然後看到一臉不懷好意地在笑着的青峰，“沒見過？那你總該記得你給了我50萬，至少證明我比灰崎更讓你覺得快樂才對？”

餘音在他唇邊缭繞，再加上他刻意彎下身子，那種調侃的意味就更加濃厚了。

“住嘴！別說了！我記起來了記起來了！”香澄手忙腳亂，下意識就伸出手捂住青峰那張還在胡說八道的嘴。

青峰慢騰騰低下視線看着她，不知怎麽回事心情突然變得相當好，聲音低沉悅耳，帶着笑意。他似乎很愉快——至少是回國以後的陰霾久未散去後第一次露出的開心的笑容。

“那個……其實……”香澄後知後覺的把手收回來，規規整整如同小學生一樣背在身後。

“嗯？”青峰把語氣的尾音拖得很長。

“我之前給你的50萬，能還給我嗎？”

青峰目光凝住了，然後沖她勾了勾手指，香澄滿懷着希望的湊過去，青峰哼了一聲，“做夢。”

“那個……其實。”青峰欲言又止。

“嗯？喂，不要學我說話好不好，惡心死了。”

“你有本事也不要學我一模一樣的回複！對了，你把頭發留長比現在更好看。”在經紀人不耐煩地催促着，青峰食指微曲在她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下，“我走啦。”

她捂着發燙的額頭，大腦感覺暫時停止了工作：“诶诶诶诶……”

[5]

整個一下午都是在忙碌中度過的。

香澄完成了第三話的腳本大綱，具體內容和對話還要等黛和蓮巳商讨後再決定，又把出版社那邊約的新的短篇文稿列出了大綱，在沒有Demo的情況下寫好了幾份關于電視劇OP的歌詞，等她再次有機會看電視劇的宣傳照，手指不由自覺地撫上自己肩頭的頭發。

“高尾，你覺得我要不要把頭發接回來呢？”香澄猶豫着，手指将頭發卷起後又慢慢松開。

高尾全神貫注地看着眼前電腦屏幕，自從香澄跟他說了灰崎的事情後，他就從屋外的辦公室搬進了她身邊。一邊啃着不知哪個助理從青森搬回的野生蘋果，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會才意識到香澄說了什麽，瞪大眼睛看向她。

香澄沉默一陣，“我以前頭發很長的，”她在胸口下方那裏比劃了下，“大概在這裏呢，對頭發的要求也很高，不許別人随便亂碰我的頭發。”

“後來突然有天我就把它剪短了。然後以前喜歡的那些衣服也不想穿了，喜歡吃的東西突然也變得不好吃起來，我開始不像以前那樣做事很随心所欲，由着自己性子胡來。爸媽一開始很開心，認為我是長大了。”她短促地笑了一聲，“其實我只是很讨厭那個被甩掉的自己。”

一個蘋果被高尾丢過來，香澄遲緩了好幾秒，有些不解。

咔嚓咔嚓。

高尾大口大口啃着自己手裏的蘋果，雙眼眯起，“我老早就想告訴你，你還是留長頭發比較好看的。”

她索性翹了下午的工作跑去銀座的美容店把長發統統接了回來，站在鏡子前那刻，對着幾乎已經五年沒有再見過的長發風早香澄，她長大了嘴巴。

亞麻色中分的長發用卷發棒燙處迷人的弧度，慵懶的垂在胸前，略顯淩亂的發絲十足的襯托出她的淩厲的氣質。

“小姐，你真的是我見過的長發和短發差別最大的人了。”

“是嗎……”她把頭發抓起成低馬尾的模樣，學着照片裏凜子那種紮馬尾的方式利索地把頭發綁起來，她微微地仰着臉，劉海也消失不再，露出光潔平滑的額頭。

那邊的理發師還不明就裏，殷勤地替她抓了抓馬尾後垂落的發絲，“小姐留短發看上去沒有什麽精神呢，反倒是長發一下子連氣場都出來了。”

過了一會兒，口袋裏的手機傳來一陣震動，她把手機疑惑的拿出來，距離平時開車送赤司回家的時間至少還有四個小時，可今天赤司很罕見的在傍晚就打電話給她，剛好位置還是在銀座的附近。

她開了車就等在對面馬路，看着會社裏的成員衆人從門口魚貫而出，簇擁着走在最後的赤司征十郎，香澄默默咽了口水，總覺得自己的雷克薩斯實在對不起他現在的身份。

赤司倒是不以為然，在所有社員眼睛珠子都快掉下去的目光中淡定自若地打開車門坐進來，他的視線瞥過來，望了眼香澄紮起的馬尾，從眼角側梢到耳根，再往下就是線條流暢的肩膀，淺白色的襯衫夏，鎖骨因為呼吸微微起伏，從赤司個人的審美角度來看，長發并紮起馬尾一定程度上讓她本人看起來更加妩媚，如果能夠把頭發披下來，也許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當然，他絕佳的視力也捕捉到了香澄脖子那裏紅色的痕跡，赤司目光停了數秒，立刻又收回了目光。

他頓了幾秒出聲：“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香澄：“诶？”

“頭發。”赤司眼神示意着。

“真的？”香澄聽完赤司的話，溫溫吞吞地側頭，然後揚起嘴角，“嗯，換回長發後，心情也變好了不少。”

“為了男朋友？”赤司饒有興味地問出了相當壞心眼的問題，害的香澄方向都不小心偏離，她尴尬又窘迫的搖頭，“沒有，我沒有男朋友的。”

赤司語調輕緩：“說實話，我不會為難你的。”

她盯着後視鏡那雙薔薇色的紅瞳好一會兒，下意識把鬓發攏到耳後，找回了鎮靜的态度，溫吞吞地反駁：“說為難什麽的真奇怪，跟你又沒有關系。”

她的口氣埋怨又心虛，眼睛更是直直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馬路不敢回頭，就在即将拐入赤司住的宅邸的下一個路口時，赤司忽然開口，“掉頭，我有事情要和你說，去你家。”

“什麽事不能明天說？”香澄氣惱，掉頭回去堵車程度實在太恐怖，她可不想把寶貴的時間都耽誤在路上。

在明顯察覺到車內溫度又往下降低好幾個攝氏度後，香澄打破沉默，“要不，我們去電視臺辦公室？我工作卡裏的錢還沒花完，可以順便再請你吃頓晚餐……”

“你很緊張嗎，還是……家裏有不能見的人。”

赤司搶過主導權，雖然知道他只是反客為主的激将法，風早香澄還是很可悲的中招，油門都沒松就直接掉頭往自己住的公寓一路飛馳。

剛把車子停下，公寓的管理員就眼尖地看到了她，大聲喊着：“風早小姐，風早小姐，這是你這個月的電費清單，再不交電費的話今晚開始就要進行斷電處理了。”

“但是，跡部……”她下意識想問跡部難道沒有交費，後來一想大少爺怎麽可能有這個閑工夫，只好站在原地仍由那個年過半百的管理員教訓了自己半天，才把單子拿回，接連保證自己會盡快把逾期的電費補繳後，香澄已經不敢回頭再看站在身後忍俊不禁的赤司了。

“今天，應該還是有電的，我明天會盡快補繳電費的。”香澄如同犯了錯的小學生，赤司嘴角還有笑意三分，一分戲弄，一分調侃，一分溫柔，“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像你這種連精神損失費都要管我要330萬的人，如果讓你幫我交了的話，利息我可還不清。”

走進家門一片漆黑，不管香澄把整個屋子的電燈開關按遍都沒有用。

“啊……跡部的生日那次，是用了蠟燭的！”香澄自言自語着，突然想起來，去年跡部生日心血來潮的讓仆人買來不少蠟燭堆在家裏，享受了一場燭光晚宴。

她跑去打開了廚房的儲物櫃，果然找到了不少高矮各異的蠟燭，将蠟燭放進杯子裏再點亮，室內漸漸有了暗沉的金色光芒，把蠟燭一個一個的拿到客廳，地面上漸漸被光芒籠罩，星星點點的明亮燭光也讓這間屋子充斥着溫暖的感覺。

此刻呈現在視野裏的一切只是朦胧地勾勒出模糊的輪廓和黯淡色線，地板被燭光分割大片大片，眼睛适應了黑暗的籠罩後，香澄看着自從進了屋就再也沒往前邁進一步的赤司，他微微揚起下颚，弧線流暢，當然香澄自己不知道的是，赤司有意無意的已經把她下意識提起兩次的那個名字都記住了。

“赤司先生？你到底有什麽事非要和我在這裏說呢？”

“嗯……”低沉地拖長了音節，赤司拉過她的手，單手扣住她的頭，覆上了她的唇瓣，見她依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邊笑邊放松了口氣，低聲道：“閉眼。”

他希望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是足夠冷靜的，至少這樣，就不會暴露他的某種藏匿在內心深處的，從不知為何而起的心意。

被風早香澄接二連三提起的某個名字的舉動，至少在某種程度而言惹怒了赤司征十郎。

他看過你披着頭發的模樣嗎？

是他在你身上留下這樣昭示身份的痕跡嗎？

在這個房間裏，也是他陪你度過的每一個黑暗的夜晚嗎？

而後，一吻結束。

赤司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手并沒有松開，而是用着帶着暗啞的嗓音沖她開口。

“看來，今晚的确不适合邀請我去你的房間裏，”停頓了幾秒，他複而開口，“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