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貍奴
◎此刻再想,那一日花團錦簇、熱鬧而絢爛的花燈節,竟是昙花一現。◎
大約是因為剛剛換了一副身體的緣故, 赫連笙一閉上眼,就睡了非常久。
轎子停下又開始颠簸,等他醒過來, 入目之處, 皆是柔軟蓬松的毛。
他擡起頭, 發現自己被放在了一個軟墊之上。
而周圍,皆是他熟悉的,顧府的侍女。
女孩子們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看見他醒了,眼睛便亮了。
“醒了醒了!”
“好可愛的貓貓啊,公子去哪裏抱回來的,真的好乖好漂亮……”
“诶!你們看,它在看我诶!它是不是喜歡我在撒嬌想要我抱!”
赫連笙:“……”
他看着曾經追在他身後叫殿下的梅滢臉上的傻笑, 覺得這丫頭果然數十年如一日的看起來不太聰明。
……他的眼神裏明明都是意外, 哪裏來的撒嬌!
他果斷收回了目光,一眼都不再看梅滢,一臉高傲地打算在墊子上站起來——
下一秒,他就一個踉跄, 摔倒在了柔軟的墊子上。
赫連笙:“……”
剛醒。
Advertisement
忘記現在是只貓了。
他還在為剛剛營造的聲勢被這一下折騰得全無而懊惱,殊不知在面前的女孩子眼裏, 自己從未有過氣勢這種東西。
在她們眼裏,公子帶回來的這只貓通體雪白,小小的一團, 睡覺的時候身體一起一伏, 安靜而乖巧。
而它醒過來之後, 就一直用懵懂又清澈的目光看着她們, 看着還有些沒睡醒的迷糊, 讓人心都快化了。
小貓咪摔倒在墊子上的那個剎那,這種情緒到達了頂峰。
梅滢沒忍住,一伸手,就把小貓咪撈到了懷裏,念念叨叨:“疼不疼啊,不疼吧?壞墊子!都是它不好,害我們貓貓摔跤,姐姐幫你打它啊,乖。”
赫連笙:“……”
他現在确定了,他的小侍女腦子好像真的有問題。
他面無表情地在心裏吐槽,下一秒,肚子卻咕嚕嚕地叫了一聲。
赫連笙沉默了一秒,突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那就是……
他好像穿過來之後,就沒吃過飯。
好在顧府養貓,廚房很快送來了新鮮的貓飯。
貓飯裏拌了魚和豬肝,味道有些怪,但是赫連笙現下是貓的身體。
為了活下去,他還是把飯吃得幹幹淨淨。
“真乖。”梅滢摸了摸他的頭。
赫連笙面無表情,已經對這種誇贊麻木了。
“對了。”梅滢想起了什麽,“它有名字嗎?”
一群人怔了一下,皆搖了搖頭。
“這貓是公子帶回來的。”有人提議,“不如去問問公子?”
“公子去了一趟宮裏,回來就把自己關到書房了。”另一個人道,“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梅滢頓了一頓,臉上原本的興奮淡了下來。
“殿下還被關着呢。”她輕聲道,“公子真就不管了麽?”
在場的人,只有她和秋月是伺候赫連笙的侍女。
兩人性子都好,平日裏跟顧府的侍女都相處得很融洽。
唯獨提到兩位主子的時候,氣氛總是會變得有些僵硬。
秋月扯了扯梅滢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說下去了。
梅滢抿了抿唇,突然甩袖跑了出去。
赫連笙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瞬。
他忘了自己死在今夜,顧府上的人大概還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猶豫了一下,他跟在了梅滢的身後。
小丫頭坐在外面的長廊上發呆。
赫連笙跳上長廊,被她一眼看見。她眼眶還有些通紅,看見它,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它抱進了懷裏,把臉埋進了他蓬松柔軟的毛裏。
“貓貓,我好想殿下啊。”她小聲道。
她也曾着去過宮裏,但是還沒進去就被攔下來了。
秋月姐姐讓她不要沖動,但是她知道,對方私下裏也去求了顧家的老爺和夫人。
但是沒有回音。
她不明白,殿下在的時候,明明對所有人都很好。
為什麽殿下這會兒出了事,顧府的人卻避之如蛇蠍,生怕連累到自己。
她甚至還聽到有人私底下慶幸顧淵終于擺脫了自家殿下的。
她不明白。
因為不明白,所以她近些天都比以前沉默了許多。
好不容易盼到了顧淵回來,她以為對方會立刻進宮找殿下。
但是對方卻仿佛無事發生一般,還照常進宮赴了宴。
她越想越難過,眼眶也紅了,想着四下無人,索性埋在手臂裏小聲地嗚咽了起來。
突然,有什麽柔軟的東西,蹭了蹭她的小腿。
梅滢一怔。
她淚眼朦胧地擡起頭,發現剛剛無論如何都不肯蹭她的小貓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
見她擡頭,它像是猶豫了一瞬,然後輕盈地一跳,跳進了她的懷裏。
然後,它歪着頭,不情不願地……
蹭了蹭她的手。
梅滢的嗚咽哽在了喉嚨,半晌,小心翼翼地道:
“你是在安慰我嗎?”
赫連笙蜷在她懷裏一動不動地裝死。
但凡他是個人,不是只貓,他都不會用這麽屈辱的方式去安慰梅滢。
但是他一想到小丫頭得知了他的死訊,指不定還要怎麽哭,腦子就嗡嗡地疼。
梅滢顯然被它的舉動驚喜到了,完全不敢動,讓它在自己的腿上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勢,然後伸了個懶腰。
半晌,她強顏歡笑地點了點小貓的腦袋,抱着它站起了身:
“我帶你去逛逛。”
等到赫連笙陪着梅滢,被他早就逛過無數遍的地方又逛了一遍。
天方已經泛起了魚肚皮白。
赫連笙睡過一覺,現在還挺精神,他看着小丫頭換過班,跟他告別之後依依不舍地回房睡覺。
等到房門一關,他就輕盈地從貓窩裏跳下來,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因為它是顧淵帶回來的,所以即便它只是一只貓,顧府也不敢怠慢。
它所在的房間就臨着書房,是一間溫馨舒适的小房間。
令他失望的是,門和窗都關得很緊,應該是怕他跑出去。
它努力了一會兒,奈何實在是有心無力,便回到了窩裏,打算再休息一會兒。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門口傳來輕輕的一聲響。
他擡起頭,看到了剛剛的一群侍女中的一個。
面對陌生人,赫連笙一向是裝死的。
他滾回了貓窩,裝作一副正在睡覺的樣子。等着小侍女離開。
可是等了許久,他也沒有等到。
對方的呼吸仍然在房間裏回響,甚至……
像是在等着他睜眼。
他沉默了一瞬,不情不願地睜眼,卻對上了一雙笑意盈盈的眼眸。
“殿下。”她笑着道,“呆在這具身體裏,可還習慣麽?”
赫連笙霍然瞪圓了眼睛。
他的貓身漂亮軟萌,這一瞪,那雙原本就澄澈的眼睛顯得更加溫潤無辜。
就連原本鎮定冷靜的侍女也微微頓了一下。
不過很快,她就恢複如常。
赫連笙暫時口不能言,不過這句話一出,他便立刻知道了,面前這人是知道他的身份的。
他立刻從溫暖的貓窩裏跳了出來,一邊想着這女子的聲音似乎有些熟悉,一邊跟在了她的後頭。
侍女略加思索,在一旁的桌子上取了筆墨紙硯。
然後,在一旁寫下了“是不是”二字。
“奴婢先把事情原委講與殿下聽。”她溫聲道,“因為殿下口不能言,所以之後暫且由奴婢來提問,殿下只需站到對應位置即可。若是殿下真的想說話,也可以用爪子沾墨寫字。”
赫連笙看着她,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侍女便開了口。
事實與赫連笙所料得大差不差。
侍女是獨孤雅的人。
當初她來到北殷,帶了許多貼身侍女。其中一些跟着她進了宮。
另一些,便放在了京城之中,為的是日後出了什麽事,可以接應。
這件事完全是因為北殷人特殊的體質。
他們信仰魂靈的存在,也相信經過機緣巧合,凡人也可以通曉陰陽。
在北殷,有一種特別的人,大家把他們稱作“巫”。
這些人,便是北殷認定的,具有通曉陰陽能力的人。
巫有男有女,大多神秘而行蹤不定。
但是獨孤雅來梁楚前,有巫在北殷皇室現身,替她算了一卦。料定她此去,雖能得一時歡愉,但結局未必風光無限。
“當時公主并未相信這件事。或許也是她對梁楚的皇帝情根深種。”侍女平靜地道,“所以,她最終沒有聽族長的勸阻,只是帶上了我們,便踏上了來北殷的路途。”
赫連笙看着她,輕輕地“喵”了一聲。
“殿下是想問。”侍女笑了笑,“這與殿下變成這副樣子,有什麽關系,是麽?”
赫連笙默然。
“因為……”侍女嘆了口氣,“殿下是公主唯一的孩子。”
年輕氣盛的小公主,不信天不信地,也不信命。
即便預言告訴她,她向往的愛情只是一片虛幻,但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向前了。
但是後來,她與心愛的人有了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剛出生的時候很小很軟,躺在她的懷裏,用一雙無辜的眼睛看着她,像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
那個時候,她跟她的愛人正如膠似漆,她堅信他們的愛情可以阻擋一切,但是她還是想到了那個預言。
她猶豫了很久。
一方面,她并不想懷疑她的夫君。
另一方面,她實在是擔憂,若是預言成真,她的孩子,将來一個人,又要怎麽辦。她是不是能護住他。
最終,她的擔憂壓倒了前者。
她派人前往北殷,找到了當初的那個巫,得知了一種流傳在巫中間的秘術。
以巫的血為引,于身體之中引入一種蠱,蠱進入身體後,附着在魂魄之上。
若是不幸身死,蠱便會幻化成蠱蟲爬出,帶着魂魄寄生在合适的身體之上。
之所以赫連笙會變成一只貓。
是因為,這只貓剛好出現在了冷宮附近。
原本,因為寒冷,它已經被凍死在了夜裏。
蠱蟲選中了他。
“殿下現在的魂魄虛弱,因此,暫且只能以貓的形态活着。”侍女道,“等魂魄在體內養一段時間,巫會過來,給您一些新的血液。有了這些血液,您就可以慢慢地說話,化形。”
“您也不用擔心原身的問題,化形之後,您會有一具和原來一樣的身體。”
“殿下還有什麽問題麽?”她問。
赫連笙走到了“是”那裏。
侍女思忖了一下。
赫連笙沾了一點墨,寫下了一個“你”。
後面加了個“?”。
他對這個侍女有印象,可是,他明明是機緣巧合才遇到顧淵,被他帶回來,獨孤雅是怎麽知道他在這兒的?
侍女一愣,随即她輕輕一笑。
這個笑聲熟悉得讓赫連笙愈發遲疑。
下一秒,他就看見面前的輕輕揭下了臉上的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
“宮裏和顧府,都有人在盯着。”女子道,“我們只為公主做事,所以二殿下的事,我們一概不知,之前查的時候,便逃過一劫。”
“此番,是宮裏頭傳了消息,說殿下被帶回了顧府,奴婢才臨時頂替了這個姑娘的身份,現下,這位姑娘已經得了足夠的銀兩,回老家去了。”
赫連笙恍然。
他猶豫了一下。
“公主安好。”侍女這回看出了他在想什麽,“只是很擔心您。”
“不過……”
“公主在寺中,終是不方便。不日,三殿下便要來京。若是不出意外,他會把殿下帶回北殷。”
三殿下,便是北殷三皇子,與獨孤澤不對付的獨孤澈。
赫連笙跟他沒什麽交集,但是印象中,這個舅舅生得俊逸,人也頗為溫和,不太像北殷人,倒像是梁楚男兒。
他點了點頭。
他的身份敏感,若是他日化形留在梁楚,以赫連瑾的性格,說不定被他找到。
跟着獨孤澈回北殷,是最安全的做法。
想到這,一個人的身影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他垂了眸,平靜地看着面前白色的宣紙,短暫地沉默了一瞬。
然後,他擡起頭,看向了面前的女子。
面具後的女子有一張豔絕京城的臉龐,京城無數的公子哥兒為了這張臉趨之若鹜。
其中,甚至還包括了他的兄長,赫連衡。
可是所有人、包括赫連笙都沒有想到,她會有另一個身份。
當年名動京城、最終隐退的花魁楚袅袅,此時此刻便站在他的面前。
不複刻意裝出來的媚态萬千,現在,那張漂亮的臉上,滿是沉穩鎮定。
此刻再想,那一日花團錦簇、熱鬧而絢爛的花燈節,竟是昙花一現。
赫連笙不知該作何感想,還是楚袅袅看了眼快要大亮的天色,将面具戴回,适時地開了口:
“殿下還有什麽問題麽?”
赫連笙猶豫了一瞬,又寫了個“蠱”。
他真的很想知道,他身體裏的蠱蟲在哪裏。
“殿下還記得您腳踝上的那只蝴蝶麽。”侍女輕輕笑道,“蠱蟲,便是種在了那裏。”
“娘娘愛美,您也生得漂亮,娘娘便将那個印記紋成了蝴蝶的形狀。”
破繭成蝶,便是新生。
作者有話說:
走走劇情~
感謝在2022-04-26 22:33:51~2022-04-27 21:09: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soft湖南分爹、什亦、鯨魚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something 15瓶;我穿越了 3瓶;童子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