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特産
湊過去說話時挨着耳朵,他現在整個人都貼在了謝航身上。雖然聽不到聲音,但是他知道謝航笑得很開心。
季思年嘆了口氣,已經對保持距離這件事不甚在意了。
自從經歷了昨天晚上這一出,他對此完全看開了,要不是怕謝航一擰車把再把他甩下去,他甚至敢順便在耳朵尖上親一口。
十分典型的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很明顯謝航已經看出來了。他但凡對此有一絲抗拒,都不應該在昨天的門禁後跑出來。
但是他去了。
季思年懶得和別人玩什麽欲拒還迎的戲碼,謝航如果不主動推開,他也沒有什麽回避的必要。
反正心虛的又不是他。
車開到了四教樓的樓下,還沒停穩季思年就跳了下來。
“哎。”謝航還沒平複住笑意,嘴角挂着笑喊住他,指了指車筐。
季思年剎住腳步,看到車筐裏有一個面包,是昨天晚上他們在711買的那個。
他站着沒動,擡眼看着謝航。
“七點五十八了。”謝航說。
“……謝謝。”季思年立刻拿起面包,轉頭跑進了教學樓裏。
謝航單腿撐在地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一直等到上課鈴音樂響起來,才騎着電車離開。
他掉了個頭,沿着小路往校門的方向去。
剛剛被抓住的那一角衣服似乎仍然在散着熱意,若即若離地随着風拂上皮膚,他甚至懷疑季思年是故意的。
去校門這條路穿過了致知湖,湖畔有不少在早讀的學生,伴着白鵝高亢的叫聲一路送他離開。
把電動車停在校門附近,他刷卡出去,直接攔了輛門口的出租車。
“去生物研究所。”謝航說。
研究所在南城區的最南邊,後半程都在高架上來回穿梭。
上了快速路後的車速越來越快,謝航盯着天上飄過去的雲出神,在将要睡着的時候手機振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時間,接起電話時掠過車窗的道路指示牌寫着前方八百米研究所。
“工作日早八點半給我打電話,你學不上了?”
“我拿我老師手機打的。”謝舟說。
謝航胳膊搭在窗戶上撐着腦袋:“我看不見來電顯示?”
“哎,老師知道我的情況以後準假了。”謝舟沒有半點被戳穿的尴尬,“媽怎麽樣了啊?”
“還不知道,我在過去的路上。”謝航說。
“去醫院還是研究所?”
“研究所。”謝航嘆着氣,“一會兒給你打回去。”
謝舟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知道,做手術的話我可以陪床。”
“用不着你陪床,你回去上課。”謝航看着車轉過彎,不遠處就是研究所的大門,“到了。”
“嗯。”謝舟聲音很低地說,“我等你回完電話再去學校。”
出租車進不去研究所,謝航戴好口罩才從車上下來,在門衛室登記好,繞外圍去了研究所後院的基地。
這一片管理很嚴格,連共享電瓶車都騎不進來,一進大門立刻自動斷電。
最高的那棟樓他從來沒有進去過,找沈榮一直是去後院的研究基地,那一片有專門的接待區,進個接待區還得全身消毒,拿消毒水當香水噴。
謝航對這個研究所了解甚少,只知道從接待處再往裏一圈就有信號管制了,有幾棟樓進去之前要暫存電子設備,不知道是怕信號幹擾還是用電安全還是怕信息洩露。
不過看有一層甚至要穿絕緣鞋進,應該是用電安全問題。
接待處的工作人員基本已經認識常來的家屬了,給了他一張通行牌就放了進去。
謝航從通道裏穿過去時,沈榮正坐在沙發上低頭翻文件。
她挽着一個高發髻,穿着一年四季雷打不動的高領長袖衫,眼鏡放在了茶幾上。
看到謝航進來,她把文件放到一邊,拍了拍沙發的另一邊:“新學校還适應嗎?”
“挺好的。”謝航端起桌上倒好茶的紙杯喝了一口,“你怎麽樣?”
“沒什麽事兒。”沈榮往後靠了靠,“跟同學都處的怎麽樣?”
謝航吹了吹冒着熱氣的茶:“先說你,說完我給謝舟打個電話,她聽到信兒了才去上學。”
沈榮笑了笑,把手裏的文件遞給他:“長了個瘤,還不知道良性惡性,在一附院排床得後天才能住進去,差不多下禮拜手術。”
謝航翻着B超看了半天,最後問了句明明知道答案的話:“惡性怎麽辦?”
“癌呗,直接手術臺上化療了。”沈榮滿不在乎地說,“就一個胃息肉,沒事。你別跟謝舟說這個啊,不用她過來。”
“嗯。”謝航去旁邊打了個電話。
回來的時候沈榮拆了一包餅幹,放到茶幾上:“研究所特産,無添加劑的,一會兒你帶一盒走。”
謝航拿了一塊兒,勉強定神:“要是術後沒事,我争取每天都過去一趟。”
“不用,你上你的學,請個護工就行。”沈榮給他重新倒了一杯茶。
謝航嘆了口氣,低聲說:“那也得去看看。”
“不說我了,你在學校怎麽樣?自打你下完通知書我還沒問過。”沈榮擺了擺手。
“挺不錯。”謝航說。
“嗯?”沈榮抖着餅幹上的碎屑,語氣有些新鮮,“交到朋友了啊?”
“這是什麽話。”謝航嘆着氣。
沈榮也看回去:“猜錯了?你以前不都是說‘還可以’和‘沒什麽大事’嗎。”
謝航沒有說話。
“你自己有數就行,別找謝成那種瘋子,其他的我都不管你。”沈榮站起來,抽了張濕巾細細地擦着手指,“走吧,我得趕緊回實驗室了,這是怕打電話說不清楚讓你倆多想才叫你過來,後面的再有事我微信跟你說就得了。”
她從櫥櫃裏排成一大排的餅幹箱裏拿了一包,想了想又拿了一包遞過來:“拿着吧,走了啊。”
“嗯。”謝航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
研究所門前壓根打不到車,他又往外面走了走,一直過了個橋才有網約車司機接單。
謝航坐進開着充足冷氣的車裏終于舒出一口氣。
他閉上眼,感覺意志再松懈一些就能睡着了。
沈榮這些年是變化挺大的,之前還會發病的時候偏執得有些過分,對他尤其苛刻,搞得謝舟到現在都披着一張羊皮。
自從她去了安城以後似乎就好起來了,平時很少會管他們的事,他們倆也十分默契地與她維持着這種微妙的距離感。
這個家扭曲得有些怪異,不過這确實是一個對于他們三個都最舒适的狀态。
當然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沈秀琴的去世仿佛打破平衡的石子,謝航能感覺到沈榮在借此破冰慢慢融回他們的生活,過程雖然漫長艱難,但是這種趨同對于他們三個人來說都是利大于弊,畢竟是一家人。
他今天有一整下午的實驗課,明天也是滿課,一下課又得去參加那個什麽六維能力賽的現場決賽。
決賽是在辦開學典禮的禮堂裏搞,他昨天路過時看了看,早就已經拉好新橫幅了,在忙着調試比賽設備。
課業一忙起來就有些顧不上別的,他本來想晚上如果能碰上就給季思年分一袋餅幹,結果沒想到一整晚愣是連個影子都沒看到,他又忙着作業ddl,再見面直接跳到了決賽前一個小時。
這比賽給所有入圍選手拉了個群,叮囑他們雖然不用穿多正的正裝,但是也得稍微打扮一下,畢竟是有觀衆在,臺下還有校媒的攝影機拍攝。
季思年非常敷衍地穿了一件白色襯衣,不過大概是因為這張臉很出類拔萃,将這件敷衍的衣服襯得十分正式。
他将袖子挽到小臂,胸口別着選手號碼牌,一臉痛苦地坐在舞臺上聽着場控講話。
甚至都沒有給走過來的謝航分一個眼神。
謝航坐到他身邊:“來得挺早啊。”
季思年木然說:“不早了,我長這麽大丢的最猛烈的人就是今天。”
“不會的。”謝航笑着,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了那天坐在他倆後面的花瓶底眼鏡組合,其他的都不認識。
此刻觀衆還未入場,卻聽到觀衆席傳來了一聲口哨聲,謝航聞聲去看,尹博和另一個男生單獨坐在第一排,興致勃勃地朝他倆揮手。
季思年看着龇着牙對着他笑的鐘濤和尹博,一時間不知道擺出什麽表情好。
根據六人定律,兩個陌生人之間通過六個人便可以建立聯系,而安大如此之小,這兩個社交狂魔顯然不需要六人就可以相識。
他們甚至在旁邊占了三個位置,大概是曾宇和白宇輝以及白宇輝女朋友。
這個人丢得十分全面,尹博估計還得給他錄個像發給季建安和年霞。
場控指揮着他們去後臺試設備,三十個選手興致勃勃地跟了過去,季思年接過一個答題平板和一個麥,右眼皮瘋狂跳了起來。
他看着謝航:“過了這一關咱倆就是過命的交情,以後要發展點什麽別的關系都得往後稍稍,今天回去了先拜個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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