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掌燈
待得那說書人陰陽頓挫的把這故事講完,已是到了掌燈之時,說來人間這時候怕是将将開始準備哺食吧。
燈籠次第地升上了天空,使本來已昏暗的街道和酒樓裏,都暈染上微黃的光亮。
這燈籠是冥界常見的式樣,四方八角白紙糊成,白日裏懸挂于檐下,待得掌燈之時自己就點燃升了起來。
一盞一盞,一排一排,飄滿了整個街道,遠遠望去倒和三重天那條出了名兒的銀河有些相像。
聽那些從人間來的小鬼們說,咱們冥界這燈景,若再整些紅綢彩帶什麽的,與紙醉金迷的秦淮也是不遑多讓的。
我雖沒見過那什麽紙醉金迷的秦淮,但就眼前的光景來看,那想必是極美的。
相對于白日裏,晚上的冥界因了這暈黃的燈光,會給我一種心暖的錯覺,盡管我自己也不是很能了解心暖是怎樣暖,但我想一定與我此刻心裏想着的一樣。
那是一種心裏微微酥麻,指尖輕輕顫動的感覺吧。是想要伸手觸摸的小心翼翼,又像是記憶深處的柔美回憶一點點沁滿整個心房的感動。
真是忍不住的想要擁住那散發的光和熱啊。
身體總是忠于欲望的,想着想着,不知何時我已站在了街道上。
我有些拘謹的調整着自己不太穩的呼吸,待得稍微平靜些才邁開了步子。
許在陰氣重的地方生活久了,九幽這兒無論生靈活物都不大喜歡陰暗,比如此刻……如我一般掌燈後還不歸家的極少,閑散漫步的就更沒有了,偶然遇上一個都是微皺着眉步履匆匆。
沿着光亮慢慢走着,慢慢欣賞着被溫暖包裹的冥府,我覺得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竊喜,我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或許只是為這樣一個柔情蜜意的九幽而愉悅罷。
這裏于很多人來說不過是一個停伫的地方,死魂們離開這裏去往來生,生靈們離開這裏尋求正果。
而我……
我是屬于這裏的,我的過去在這裏,我的未來也會在這裏,它是我全部記憶開始的地方。
我想沒有人能懂,沒有回憶的人是如何渴望歸屬,而我相信這裏就是我的歸所,而這樣溫柔的冥府也是獨屬于我的,除了我,沒有人會為它駐足。
我走得極慢,但路終究還是到了盡頭。
盡頭這裏就是南喬木林,不算大……當然,也不算小。正好遮住了那片傳說中漣青上神定居的曼殊沙華花海,只要我再走上半刻穿過樹林就能看到它。
這裏除了阿婆有時會來采些花回去熬湯外,我偶爾也會來看看,心情好的時候也采一些回去做糕點,其他人我倒是從未見過來來此瞎晃的。
想來也是,雖然這裏的曼殊沙華花期最長,也開得最豔,但冥府其他地方也是有的,又不像阿婆的湯,唯有用這裏的花才行。加上這兒還殘留了漣青上神的結界,大夥兒來了也只能在邊上看看,因而到這裏來的就更是少了。
我站在樹林邊往裏望了望,黑漆漆的一片,什麽也望不到,實在沒什麽欲望走進去呢,只得撇撇嘴,沿着來路往回走了。
說來倒是巧,我的屋子恰恰是離這裏最遠的一處,不在往生河畔,而是在忘川的源頭。那裏是整個冥界,或許是整個九幽唯一沒有曼殊沙華的地方,平日裏鬼影也沒一個,竟比這已經算冷清的南喬木林還要靜上幾分……
想到這裏,我又忍不住扶額了,難道我看起來真是如此的不合群,當日冥王老爺給我們這些個擺渡人安排居所的時候,竟就單單把我放到了那麽個荒涼的地方。
說實話,在成為擺渡人前那不算短的日子裏,我自認是把冥界的地皮都扒拉熟了的,哪曾想竟還有這麽個“清新脫俗”的地方,更沒想到的是,那地方竟給了我.
大概……
也許……
我失憶前真是犯了極大罪的,轉世不能,做鬼也只是個流放的命,哎~~不怪別人總說,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怨不得旁人吶!!
冥府的屋子大都沿往生河而建,路也随了居所成半圓的帶狀,唯一的岔路就是去往阿婆鋪子的那條了,不過因了府衙也在那邊,那道上的燈籠可也是一個不少的。倒是去往我那裏的路,委實是偏僻簡陋了些,只一串小燈慘慘地挂在那裏,将将能看清路的模樣,如若飛上天去誰還能發現這下面還有條道呢。
這可不是我誇大其詞,我屋子外恰恰也是一片樹林,不過是尋常見的那種,雜七雜八長了一大片,林裏僅有的這一小徑都被郁郁蔥蔥的樹冠遮了個嚴實。
這樹林生得也是甚為取巧,占地兒倒是拔尖的,可就這一大片的竟沒有一棵是珍貴難尋的。
不說珍貴難尋,就連會開花的也極難找到,憑借我一千多年的細心觀察,這林裏唯一一棵會開花的就是我屋後那棵馬尾松了。
當然它這花開得極是低調含蓄了些,如若不是它還結了果正巧掉下來砸中了我的頭,我是萬萬不知道他峥嵘外表下竟還長了顆會開花的心。
這發現不可不謂驚喜,至少當阿婆将一壇子松子酒從地窖裏起出來的時候,阿伯那一臉的紅光就很是具有說明力。
或許是住冥府的不少是來自凡間的緣故,平日裏能夠不用法術的,衆人也都習慣了身體力行,比如走路,也不見誰誰是禦風來駕霧去的,而我也是走了快半個時辰才想起來可以用飛的……
我有些憂郁地立在院門外,想着往日裏在這裏做過的相似的檢讨,于是更感沉痛了……
正當我還在悔恨中難以自拔時,身後傳來輕微的分花拂柳聲,有些奇怪地轉身,正巧看見一鬼差從樹冠上飛了下來,恰好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有些吃不準,這人是何時來的,我一路走來竟沒發現,這方一停步他就竄了出來,最不可原諒的是竟是以我夢寐以求的方式,如若不是知道他不可能知道我的所思所想,我簡直就要懷疑他是在諷刺我了。
“白姑娘真是純善吶,想來也就姑娘能為這些癡魂煩憂至此了,我等雖也歷經了凡人的聚散離別,卻不似姑娘還能生出恻隐來,姑娘且不必擔憂,明日要渡這癡魂也不是個大奸大惡的,定能安順!”
……
沉浸在悔恨和沉痛中有些深了,待我回過神來竟就只聽到這一句,于是我怒了。
煩憂?恻隐?到底是什麽給你的錯覺,我确是在煩憂,可并不是為了明日之事,更加不是為了那個未曾謀面的倒黴鬼,這鬼差竟諷刺我生了恻隐!!
哼,整個冥府都是知道的,身為資歷最老天賦最高的黃泉擺渡人,是不可能有恻隐這種影響仕途的東西的,我終于确定這鬼差來砸場子的險惡用心。
不過在我想明白這一層時,那鬼差已沒了蹤影,若不是我手上還提着一盞魂燈,我都要懷疑方才只是我的幻覺了。
不過……他到底是什麽時候離去的,還說了些什麽呢?似乎是額外囑咐了句什麽……
想不出來啊!!若不是撓頭皮實在是不雅了些,我真的很想痛快地上手撓幾下,算了,不想了,想來若重要的話他定會再來的。
因近日懶散了些,院子裏的花也有好些日子沒有料理了,于是第二日天一亮,我便早早起了來,想着為它們澆些水。
我這花有些特別,可不是冥府裏來的,而是孟伯特意從人間為我尋得。雖然在我看它和草也沒有什麽不同,但孟伯說這叫內秀,不能因了人家內斂的外表就否定了它作為花的存在,它雖外表……恩……特別了些,但在凡間還是十分流行的,名字也很有些意趣兒叫狗尾巴。
聽着是俗了些,勝在好養活,顧而不僅皇宮大院有,尋常百姓家也是有的,而且這花不像那些牡丹啊海棠的,不是紅就是粉,忒是豔俗。
青樓裏那些不幹好營生的姐兒才願意為自己起這麽些花名兒,那龌龊地兒的誰敢自诩有狗尾巴的堅強品格管自己叫狗尾巴的,怕自冥府有卷宗以來都是尋不出的。
孟伯這麽一說,我倒是對這花高看了幾分,加上我也常因了外表被人誤解,對狗尾巴這種情況也是甚為理解,于是欣然将它灑滿了整個院落,它也确實不負我的期待,個把月的功夫就茂盛了起來,我這小院也總算有了花園的樣子。
事實上,在此之前孟伯也曾為我尋來不少的種子,但都沒有一顆能長出來的,有一次幹脆是直接挖了一顆渾身帶刺的什麽掌過來,沒想方一晚便作了古,好在天無絕人之路,還有狗尾巴這樣神奇的存在。
待得确定每一寸地方都澆上了水,我才滿意地整理了儀容提着燈出了門去,本是不想戴面紗的,但想起上次渡那色鬼時的遭遇,只覺背心涼飕飕的,還是乖乖将它挂在了臉上。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這裏能看出文章大致的風格比較明顯了還有阿曼的性格也出來了話說 我越寫感覺越走形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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