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冊

南岸戰火滔天,此處河上卻絲毫聽聞不見,一日忙罷,楚瑄瑤坐在浴桶中沐浴,湘月望梅兩個貼身伺候着,望梅看了眼楚瑄瑤的膀子,笑道:“主子這兩日倒又豐腴回去了呢。”

“可不是?跟着皇上一處吃喝,胖的自然就快了。”湘月笑着說道。

“要我說,還得是心情好,才能吃得下呢。”

耳聽着兩個丫頭一應一喝的,楚瑄瑤也沒理會,腦中又鑽出那南面的戰火,想算不知何時安朔便會出兵,從湖東調兵又要走多少路程才能劫到安朔軍隊的尾處。

“呀……”耳聽着湘月出聲,楚瑄瑤這才微微回神,擡頭看她,見她正盯着自己坐着的水桶,低頭一瞧,一絲淡紅在水中慢慢暈開。秀眉微挑:“取使喚的東西來備着。”

不過是來紅,瞧她驚吓的這個樣子,還當是瞧見自己身哪處被傷着了呢。

原本帶着笑意的臉耷拉了下來,湘月嘟着嘴巴走了出去。

人出門兒,正遇上皇上處的小許子,見湘月出來,小許子忙笑道:“若有什麽使喚的,姑姑只管吩咐。”

湘月正嘟着嘴巴呢,見了是他也沒個好氣,豎着眼睛哼了一聲,轉身朝收着楚瑄瑤使喚的東西的屋子走了過去。

小許子擡手摸了摸腦袋,這是怎麽了?莫非是嫌自己叫她姑姑不高興?要不……下回叫聲姐姐試試?

“傻子,急什麽?”等楚瑄瑤出了水房,望梅二人伺候她回去歇息,這才湊到了一處低聲說話。

“可……能不急嗎?聽說十月那會兒皇上回去就要大婚了!若是擡了個脾氣不好的娘娘回來,小姐再沒個孩子傍身,到時可就要吃苦了!”湘月跺跺腳,心有不甘的耷拉着腦袋。

“這才多少日子?哪有這麽快的?你當生孩子都似你吃飯那般快?”望梅好笑的拿手戳着她的額頭,見楚瑄瑤來紅,她心裏也直嘆氣,不過這才不過幾日的功夫,哪裏就能這麽快有了?可看見湘月急,她就不好再洩氣,“這話萬不能同主子說,聽說,若上了心,反倒不易得呢?想想咱們夫人?”

“這昭國就是同恒國不一樣,在咱們哪兒,要是誰家想納小,除非家裏夫人娘家再沒半點兒可依仗的才敢明目張膽的往家擡呢!但凡有點子依仗,誰敢在主母三十歲前往家裏擡小?能生的出來的,更是連門兒都沒有呢!”

望梅再嘆了口氣:“少說混話!這是在宮裏,能和恒國一樣麽?”且自家主子又不是正宮娘娘。

湘月又低了低頭,忽擡起頭來,好奇的問道:“你說,到底怎麽樣才能把小主子揣到主子肚子裏啊?”

望梅張張嘴,恨不能找出針線把這沒臉沒皮的丫頭嘴巴給縫起來!“你個……”

“咳……”外邊過道處傳來一聲輕嗽,接着便是幾人走了過去,二女忙低下頭去,心裏打鼓似的“砰砰”直跳,等那一行人過去這才面面相觑的擡起頭來——那是……皇上的衣衫?!

楚瑄瑤頭上還半陰着,坐在窗邊看着外頭的水天連一色微微有些發愣,帕子拿在手中正按在發捎處,連後面開門的聲音都沒聽見。

“怎麽了?”聽見聲音的時候,覺着肩頭搭上了一只手,倒唬了楚瑄瑤一跳,忙回過身去,見皇上不知何時走了進來,忙想下床行禮,卻覺得肩上一沉,“不必動了。”

說罷,皇上一撩衣角,坐到了她身邊兒:“這幾日人在船上多有不适,早些歇息了吧。”

“是。”楚瑄瑤微微垂頭,在床上側了側身,半跪了起來,給他除去外衣。

二人在一處睡了數日,倒也相安無事,最多不過他睡時似是喜歡把自己攬到懷裏,卻沒亂碰亂動的,除了嫌他胳膊沉些,睡得好歹安生了點兒。

外面天已黑了下來,繁星點點,都映在瀾河水中,天上、水中那銀河就似連在了一處似的,船行在這水面,便似走在星河之中一般。

靠在他的身邊躺了下去,船在水上,白日裏還覺得有些個曬得發熱,到了晚上,倒是涼爽得很。年幼之時,跟着祖父祖母到莊子上消暑之時,自己還偷偷帶着丫鬟下水去中游着玩兒,只一轉頭,戰事便至,莊子連着那個蓮花湖,都一同落入安朔國掌中。

心裏微微出着神,忽覺皇上朝自己這裏側過了身子,本攬在腰上的手一路向上,大手按在背上,另一只從頸下環過來的手臂擡起,摸到了她的肩頭。

心中緊了緊,就覺得他的頭湊了過來,溫熱的氣息噴到了自己的頸窩處。

“……皇上?”心中微顫,生怕他有什麽想頭,若是平日也無不可,可今日正不方便。

“可冷?”

冷?

楚瑄瑤心下一陣迷糊,這裏是水上沒錯,晚上雖涼爽些個,倒不至于太冷啊?想罷,微微搖了搖頭。

那按在背上的大手又順着她的背一路向下,滑過那委婉曲線,按到了她小腹上面,讓楚瑄瑤心裏一驚,就想朝後縮去,卻覺得摟在肩頭的大手緊了緊,反倒把自己往他懷中又帶了帶。

小腹上按着只手,溫溫的、熱熱的,隔着衣衫就能覺出來。外面淡淡的星光打進了窗子,撒到二人的身上、臉上。

身邊女子身上緊繃,似連呼吸都不敢用力,淡淡的銀色掃在她的側臉上,可以隐約看到那長長的睫毛在自己臉邊不停的抖動着,心裏忍不住輕笑了一聲:“怎麽吓成這樣?”

咬了咬牙,楚瑄瑤憋紅了臉,低聲道:“妾……今日不方便……”

想說聲“朕知道”,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一低頭,碰到她那柔軟的雙唇,輕輕吻了起來。

楚瑄瑤只覺得腦中如響了個炸雷一般,叫她頭中一片空白,一時間什麽都不知道了,回過神來時,正是他輕輕擡起頭來的時候,只聽他低聲說了句:“好好歇着,待事畢了,這回回去朕冊你。”

心中一恍惚,似連他說的話都沒聽太清楚,過了一會兒才回過了神,微微垂首,低聲道:“謝皇上。”

按在肩頭的大手又緊了兩分,朝懷中抱了抱:“這幾日事多,得了空便好生歇着,指不定一早一晚的就有消息傳來,就再沒得歇了。”

“是。”低聲應了,楚瑄瑤心中再升起了彷徨之意,他能封自己何位,怕是要看自己能起多大的用處吧……拿軍功掙後宮之位,怕自己也算是這後宮妃嫔中的頭一位了。自己若不過是個尋常女子,便是因着因緣際會入了這昭國皇宮,遇上這麽位翩翩少年皇帝,不想那麽多家國利益,怕定能在他身邊呆得開懷得多。

粉拳輕攥,暗中舒了口氣,松下緊繃着的身子,輕輕阖上了眼睛。她不管後宮事,只用去想着那戰事便好,管那皇後妃嫔如何行事,只要自己還有一日的用,他就要保自己一日,等自己沒了用處……安置妥當那兩個丫頭的事情,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二十三日午時,一只奇兵從東南殺到平陽,平陽縣令忙大門禁閉,燃起烽火嚴防死守,攻城之人中多為安朔國人,間有些胡人模樣的人混在其間。

二十四日清早,兩拔大軍分頭袁馳平陽,分左右向安朔大軍殺來,平陽城門大開,從中殺出一萬四千精兵,一時間安朔亂了陣腳。

又僵持了二日,見自己中伏,安朔國将領才帶着餘下五萬餘人,朝東南方向退去,剛退至半路就見前面塵土翻滾,竟是有大軍開到!還以為是自己留下的暗子袁馳,忙下令暫停前行,等那一行人到來,兩處相見,才都吓了一大跳。安朔軍留下的三千人馬,竟被人趁夜襲營,被人在後頭撚着,一路逃向西北。

北、南、東,三面都有敵人來襲,且兵力遠勝幾方,無奈,安朔将軍只得帶人一路向東逃去,令欲與德沖附近的安朔、恒國大軍彙合。

一路撤退、一路急行,卻不想路上又遭了兩回埋伏,等人趕到德沖附近,所帶的十萬大軍,這會兒竟只剩下了不過三萬餘人。

——*——*——*——

天色陰沉,離開戰那日,已經過了大半月有餘,這會兒已經快到了六月中旬。皇上站在船頭,朝南岸瞧去,原本在這裏哪能瞧見那邊的戰況?可這會兒因安朔那一路逃到了德沖這裏,又被昭國德沖這裏分出的軍隊迎頭堵了一堵,安朔源東城主将咬牙從城內派出八千人馬,強攻德沖城池,似是火箭燒到了哪裏,這會兒濃煙直直上升,燒得連南岸這裏都看見了。

皇上緊鎖着眉頭,一動不動的瞧着那對岸,小許子拿了件鬥篷走到皇上身後,低聲道:“皇上,起風了,聽将士們說,怕是要下雨呢,這會兒有些涼,您披上點兒。”

皇上仍緊鎖着眉頭,盯着那片濃煙。

楚瑄瑤這會兒穿得還是男裝,見外面天色變了,且起了風,知道怕是要下雨了,這才起身出來走到甲板上面。

小誠子見她出來,眼珠轉了轉,上前低聲道:“楚貴人,這天怕是要下雨了,可皇上……”說罷,拿手往皇上那裏指了指。

掃了他一眼,楚瑄瑤擡腳往船頭走去,離着約麽兩步有餘,方開口道:“皇上,夏日雨水來得急,看這風雲變換的模樣,怕是會下得不小。”說罷,順着他瞧着的位置看了過去,“安朔這把大火放的不是時候,雨一起,就再燒不起來了。”

皇上嘴角微微揚起,眼睛仍盯着對面那濃煙,又看了一小會兒,方轉過頭來,小許子上前一步,給他披上鬥篷,皇上側一擡手,伸到楚瑄瑤臉上剮了一下她的鼻子:“倒是你機靈。”

這突然一剮,叫楚瑄瑤一愣,忙垂着頭沒再敢再朝他看去,身邊兒的湘月忙低下頭去,擡手掩口輕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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