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緣份

楚瑄瑤聽他連自己看書都要管,低頭抿了抿嘴,自己落水,又不是看書看的……他怎麽想起管自己看書的事來了?

“這兩日好生歇息,南岸戰事不許你再打聽,明日咱們上岸。”

“上……岸?”聽他說要上岸,楚瑄瑤不禁擡起頭來,眼帶詫異的看着他。

“瀾河往年到了這會兒,差不多都是正要鬧水患的時候,這幾日雨水多,水位已升了不少,再在水中到底不便……”說着,眼中沉了沉,還好,今日不過是偶爾起風,水流倒是不急,不然……“人再有才,沒了性命也是枉然。”

心中又緊了三分,這回再沒升起不服之氣。沒了性命,便不能眼瞧着那南恒滅國,更不能等到那女帝并聖雅公主亡命之時。

“妾……知道了。”只有活着,才能手刃仇人。想着,手下不禁握而成拳,卻被他順着胳膊滑下的大手合住,擡起頭來,見他此時眼中已沒了那份叫自己膽顫的神采,眸子中溫和淡然,瞧着讓人心中有種莫名寬慰之感。

“睡吧。”胳膊上再一用力,把她拉進懷中,裹着她一轉身,就将她抱到裏面,擡手朝後頭桌上一揮,燭臺應聲而熄。

分明還是被他攬在懷裏,此時卻沒有早前的那分戰栗。楚瑄搖合上雙眼,沒一會兒,便頭靠在他胸口睡着了。

外頭雨聲連成了一片敲在甲板上面,低頭看了看懷中睡着的女子,皇上輕輕擡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扶過,輕嘆了一聲。

她心思沉重,雖臉上不顯,可眼中卻時時帶着幾分悵然若失,自己不過不提,卻非是不知。從南到北,一路行來,要是讓她心裏原本的那根弦斷了,人就再支撐不下去。

之前是她祖母之事,本不過是想把消息告訴她,卻沒想竟叫她險些倒下去。後頭這根弦是自己親手為她綁上的,想叫她平安無事的再拆開,可就難了。

若那南恒一旦被滅,女帝公主紛紛亡故,她……還能撐得了多久?

伸手下去,輕輕搬起她的下巴,拇指輕輕蹭了幾蹭,眼中暗沉起來,低頭下去,把那綿軟紅唇貼在自己的唇上,微微開口,品着那份甘甜。

前方戰事不定,這會兒行事到底不便,再叫她身上不舒坦了,若有個什麽消息叫她聽見,還不知道她能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子呢,不如再等等……

——————

一場暴雨,不過下了小一個時辰,卻正将德沖中的大火迎頭澆熄。外面那八千兵卒再攻不進,又遇昭國軍隊回防,一下子折進去了五千餘人,剩下不過兩千左右,還是昭國暗中松了防口,才叫他們勉強逃回源東城。

戰事一僵便是數日,兩軍對戰中,似是昭國這邊一直沒能找着合适際遇,并沒利用那條暗道。

楚瑄瑤随在皇上身邊,卻被嚴令輕易不許上甲板上面,一是修養身子,二也算是思過,再不許一發了呆就什麽都不管不顧的,連那幾本書被拿走也沒再給她取回來。

自那夜後,這一行船只便掉轉了個船頭朝東行動,準備從通達縣南的一處渡口上岸,往侯園轉去。

接了北岸的飛鴿傳信,皇上于船上書房閱罷,宣幾個随船的水軍将領、近衛過來說話。

楚瑄瑤人在屋中,悶雖悶了點兒,可再悶的她也不是沒有經過,這會兒叫兩個丫鬟取了穗子,準備給皇上那把扇子打個穗子挂在扇尾上。

聽聞十月便是皇上壽誕,她支身一人,在宮裏只有那點子每月賞賜份例,雖皇上賞賜的有些個如簪子、珍珠之類的首飾珠寶,可這些都是皇上禦賜的,她又哪裏能再給他送回去?另一個,就是有錢,她這會兒也無人可用,只能抽零碎功夫做點子東西聊表心意。

送皇上的倒好說,可若等他大婚,皇後入主東宮,自己又要送些什麽才好?

見楚瑄瑤手裏還捏着線,就又皺着眉頭出起了神,湘月與望梅對視了一眼,各自垂頭暗嘆。

湘月自那晚已經哭了數回,小姐就在她身邊兒竟就這麽落入水中了,別說當時打雷起風,就是天上下刀子了,也應是她去擋着也要護得小姐周全才是!可……

此事事後沒誰來責怪于她,楚瑄瑤情知是怎麽一回事,自不會去怪她。望梅也是知道她最是怕打雷的,自她入了楚家後就是随着望梅一起的,晚上睡覺時哪回遇着打雷這丫頭都吓得直往自己懷裏鑽。此事她也不好責怪她什麽。

皇上那裏似也沒想把她如何,畢竟就是眼巴前的事兒,衆人都是看在了眼裏,皇上又知是楚瑄瑤發呆才掉下去的,沒想要責怪楚瑄瑤身邊得使喚丫鬟的意思。

可湘月自己心裏哪裏就過得去了?這兩日直拉着張臉,這會兒見小姐又發了呆,膽顫的更是連半步都不敢錯,生怕她一不小心再磕碰了。

望梅嘆了口氣,低聲對湘月吩咐了一句:“我去看看水得了沒,給主子沏茶去。”

從卧房到小廚房,中間要經過皇上使喚的書房,望梅放輕腳步一路走了過去,入了廚房,正見皇上身邊的小誠子公公在裏頭,連同的還有幾個在這裏照看的小太監。

見望梅過來了,小誠子笑道:“望梅姑姑,給楚貴人取水來了?”

望梅笑着點了點頭:“誠公公辛苦,可是來看點心的的?”

“正等這糕點得了,就給皇上送過去呢,楚貴人那處的一會兒咱家立時叫人送過去。”

“那就多謝謝公公了。”取了一小壺剛滾的水,望梅朝小誠子微微福身,轉身出了屋去。

後頭一個小太監剛把點心裝好,遞到小誠子身邊兒:“公公,好了。”

望梅打着水出了小廚房,剛走到過道處,就見皇上那處書房門兒打了開來,裏面走出幾個男子。見有人出來,忙止了腳步,微微低頭等在一旁。

耳聽着他們腳步一個接一個的經過,忽覺其中一人站住了腳步,心中微微納悶,擡眼朝那人臉上一眼掃去,這一掃,臉上騰的一下子紅了起來。

面前那漢子身材魁梧膚色有些個發黑,正穿着禦林軍的衣衫,下巴上帶着些胡須,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見了自己就愣在那處,不是那日自己跳入水中把自己撈起來的那個男子又是哪個?!

見他仍傻站在那處,望梅連脖子都急得紅了起來,腳在地上撚了一撚,再顧及不到什麽規矩不規矩,擡腳匆匆從他身邊經過。

小誠子端着盤點心從小廚房裏走了出來,見幾位将軍士領經過,也站在一旁略讓了一讓,一擡眼,正看見望梅急忙忙的朝楚瑄瑤和皇上歇息的那處房間快步跑去,心裏一愣,那兩個随着楚貴人入宮的丫鬟,那個叫湘月的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可這個卻是個極沉穩的,今日這是怎麽了?

再一扭頭,正看一人傻站在皇上書房門口,朝後頭望梅的背影看去。

眉毛微挑,心下狐疑了起來,上前兩步迎到那人面前:“這不是程校尉嗎?”

猛的聽到小誠子的聲音,把那漢子吓了一跳,轉身回來見是小誠子,幹笑了一聲:“誠公公。”一個姓程,一個叫誠,這二人平素倒是偶有交際,并不陌生。

“這幾日在水上,多虧得有程校尉并幾位擅水的将領了,我這從小沒沾過江呀水的,一見了那水就頭暈得緊呢,還多虧了您上回給的偏方,現下已好得多了。”小誠子眯着眼睛笑得和善,見他黑臉上有些發紅,眼睛不時左右晃着。

幹笑了兩聲,程校尉才一臉糾結低聲問道:“适才見着個女子過去……”這船上有女子随行,他自那日就知道了,只他當那是伺候皇上的不知哪位妃嫔,可今日卻見她穿着的是宮女的服侍,心裏就似長了毛兒一般的極是難耐。

本當自己救起的是位妃子,那日的事才死捂在心底,再不敢同人講,可那人要是個宮女……宮女都是清白人家的好女兒,如今這宮女出宮後若得主子喜歡,便是許給些個清貴人家為妻也是常有的事情,自己雖為禦林,比尋常人家事好些個,可那宮女既能随皇上南下,想必應是個得用的,但凡不是皇上看中要納入宮中為妃、又沒在外頭定過人家,他如何求不得?

“那個啊……”小誠子拉長了聲音,瞧那程校尉臉上嘴角抽着,兩眼也睜得愈發大了起來,這才一笑,“那是伺候船上貴人的姑姑。”

貴人?

程校尉是禦林,因他性子雖粗,卻極是聽話,皇上倒是喜歡這個有些發憨的漢子,有時暗中出行,也是他們随君護駕。這回南下是因他會水,才一并帶了出來。

他自是清楚,皇上以往出來時都是輕裝簡行,随身只帶幾個貼身伺候的小太監,再就是暗衛、禁衛,何時見他帶過女子?想必應是新近讨了皇上喜歡的,這回南下才貼身帶着。

既然是得寵的妃子的婢女,自己是禦林,怕是能讨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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