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生辰禮

心裏想着說不定可以去讨,但這話又要如何張口呢?本來呢,自己把她從水中撈了出來,男女授受不親,直言報上去便是,可他當時以為那是皇上的女人,就沒敢吭聲,這會兒再說了反而不好,一個鬧不清楚,說不準就耽擱了人家姑娘的前程!

那臉上一時黑一時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大腳在地上撚了撚,一嘆氣,沖小誠子抱了抱拳,擡步走了。他這走,是要找人讨個主意再說,皇上可是最喜歡斯文守理的人了,自己這事反而不好開口。

小誠子挑了挑眉毛,轉身進了皇上那書房。

“适才說什麽呢?”小誠一進屋,就聽見皇上頭也不擡的瞧着桌上一紙書信,随口問道。

适才那話可就是在書房門口說的,這船上又不比宮中,門口說話雖聽不太清楚,到底還是能聽着一星半點兒的。

小誠子一笑,把點心放到桌上,又擡手給皇上倒了一盞香茗,才開口笑道:“剛頭兒先是在小廚房遇着了楚貴人處的望梅了,後出來時又瞧見程校尉了。”

這話說了一半兒,就沒再說下去,皇上那裏挑了挑眉毛,朝他看來。

小誠子這才又笑着上前一步,低聲道:“奴才有些個納悶,怎麽程校尉就瞧着那望梅姑娘就發了呆呢?”

一個外臣,看見宮裏的宮女發呆?這話可不是什麽好話,不是那宮女行時輕佻,就是那臣子心懷不軌。

不過那程校尉倒是向在皇上身邊兒的,若不是個聽話老實的,皇上也不會帶他南下。那望梅更不用提,既然是那楚瑄瑤從家帶到北面來的,想必也是個衷心的。

皇上垂了一回眼皮:“望梅……可是那個會水的?”

“正是!”小誠子愣了一下子,連忙點頭。

“那日下水救人的,朕記得那程躍便是其中一個吧。”

小誠子這才恍然,他剛才可沒往這上頭想,只是納悶,那望梅生得中等偏上,卻也不是那一見就能叫人失了魂魄的,怎麽程校尉就這般不堪?

皇上淡淡一笑:“此事不必對人提,那程躍若是來求見就叫他進來。”

“是。”小誠子一笑,忙躬聲應道。

——*——*——*——

“主子,用點茶吧。”湘月端着盞茶,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楚瑄瑤這才把視線從窗口收了回來,接了那盞茶抿了抿,輕嘆了一聲,“不知何時能回去。”

“主子可是想回宮了?”湘月還當小姐是落水落怕了呢,詫異問道。

微微搖頭:“不過是想問點子事兒,春燕和那兩位嬷嬷在宮裏年頭久些,應是知道的。”

湘月忙道:“奴婢去問皇上處的那幾位到公公去!想知道什麽,他們必是會說的!”

無奈瞪了她一眼,這丫頭,自那日後人就跟吓着了似的,做什麽都是這般被火撩着了似的。

“少混說了,能問的主子還不會叫人去問?”望梅垂着頭,把剛剛送來的那那盤子點心放到楚瑄瑤身邊矮桌上面,又垂着腦袋沒精打彩的站在那邊。

湘月耷拉下腦袋,有些個別扭的站在那處,一時連手腳要放到哪兒都不知道了。

“往日該如何,日後還如何就是。”楚瑄瑤嘆了一聲,擡頭看着湘月,“是你之過,該罰之時我自不會袒護你。非是你之過,就是有人要找你的麻煩,我也絕不會叫自己的人讓人欺負了去。”

湘月咬咬唇,微擡起頭來看了楚瑄瑤一眼,紅着眼圈兒點了點頭。

傍晚時分,皇上從書房中出來,進了房中淨罷了手,坐到桌旁預備用晚膳。

一道道一盤盤端進房中,後頭望梅跟湘月跟了進來,望梅手裏端了個白釉暗花刻紋碗,兩人進了屋後,就笑着跪到了地上:“主子,奴婢們祝主子福壽綿長。”

楚瑄瑤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人在途中,竟又到了自己生日。臉上冒起了一絲淡笑,道:“這一趕路,倒忘了這事,一會兒你們自己去那匣子裏頭拿兩個荷包吧。”

二人這才起身,望梅端着那碗面上前道:“這是奴婢們給主子下的長壽面,主子且賞光吃上一口。”

皇上自那二人進門時便是一愣,此時側過臉去瞧着楚瑄瑤。

接了碗,皇上還在瞧自己上手呢,楚瑄瑤微微回臉,向他看去。

見她瞧着自己,皇上輕輕一笑:“倒不知你今日的生辰,朕還沒備下禮物。”

“不過一個生日罷了,怎麽敢勞煩皇上。”

皇上又笑了笑,叫她只管先吃了面,微微回神思索了下子,從腰間取了一塊玉佩下來,捏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待她用了那面,才遞了過去:“咱們尚未歸京,倒沒帶着合适的東西,這玉配便當是朕與你的壽誕禮吧。”

楚瑄瑤愣了下,忙雙手接過,垂頭謝恩,這才細瞧了眼那塊玉佩。

手中那白玉溫潤,似還帶着一絲體溫,拿在手中暖暖的。玉質上乘,白皙盈潤,上面褒槳已出,應是已有些了年頭。白玉上面雕的乃是并蒂蓮的圖案,看着這刻紋,楚瑄瑤微微一愣,詫異擡頭,卻正對上他那似笑非笑的眸子,臉上一紅,忙低頭匆匆收了那塊玉佩。

次日一早,衆人便棄舟上岸,楚瑄瑤跟在皇上身後,人剛上了岸邊,便只覺着頭暈腦脹,一時站立不穩,身子晃了起來。身邊兒扶着的湘月望梅二人也是一般,三個女子臉上皆有些發白。

忽的,一只大手伸來,拉住楚瑄瑤的胳膊,擡頭一看,正見皇上兩眼亮亮的,站在自己身前,伸手扶着自己。

“暈?”

抿了抿唇,那股子天旋地轉的感覺還沒散去,只得點了點頭。

“稍站會兒就好了。”說着,皇上又收了一步,走回到她邊,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托到她胳膊下面。

深吸了幾回氣,腳下只覺得似有千斤般的沉重,又等了好半晌,才略略好了些,這才忙低聲道:“多謝皇上,妾已無妨。”

皇上微一點頭,卻沒收回手去,仍托在她胳膊下面,帶着她一并朝前走去:“上岸後不過兩日路程,你那馬車沒帶回來,暫且先同朕同乘吧。”

腳步微微一頓,楚瑄庶只垂着頭,輕點了點,應了聲:“是。”

與皇上同車,自不能再叫那兩個丫頭貼身服侍着,車中只楚瑄瑤同皇上二人,小許子并小誠子二人守在前面門簾外頭。

皇上這架車中,裏頭比自己來時坐過的那車略大着些,地方自然是寬闊的。裏頭一排金鑲玉竹做得的竹夫人,左右的窗子、前頭的門那裏也挂着竹簾。紫砂的小泥壺放在窗邊矮桌上,邊上放着文房四寶并一個小香爐,一絲青煙從裏面徐徐飄出,帶出一絲沁香。

入了車中,伺候皇上換過衣衫,方靠着裏頭坐上,皇上則坐到那矮桌前頭,拆開了紙書信細細瞧了起來。

一時間,除了外頭馬蹄聲聲、車輪滾滾,再不聞其它聲響。

這車比自己坐的那車要大,卻更舒坦點子,走在大路上,便是偶爾壓過小石子,卻也并不太颠簸。

冰盆裏面的冰已半化,皇上那裏才收了紙筆,忽的轉過身來道:“上回你落入水中,下去救你的那個宮女,可是自小在你身邊伺候的?”

楚瑄瑤微正被那輕輕晃動的馬車晃得有些個困頓,猛聲了他的話,忙回過神來,先愣了下,才點頭道:“是,望梅是與妾一起自小長大的,比湘月還要早幾年。”

“她也會水?”

楚瑄瑤微微點頭:“妾小時候淘氣,在莊子上消暑時,纏着望梅幾個會水的丫頭學會的……”

“哦——?”皇上眉頭微挑,唇上挂了一絲笑意,“沒想到,你還是個淘氣的。”

臉上微赫,楚瑄瑤垂着眼皮不再吭聲,她淘氣的事情多了,等随着聖駕西遷後才日漸老實了起來,那會兒,家中連說笑都不敢,城中家家戶戶都提心調膽的,生怕要麽被大恒打過江來,要麽被安朔、大尤趁機占了過來。

皇上朝裏頭坐了過去,楚瑄瑤正想讓開地方,卻被他拉着手腕子,一下子栽到他懷裏按着不叫她起來,只得将頭靠在他腿上,不自在的垂着眼睛,半絲不敢動彈的躺在那裏。

皇上擡手向上,解了她頭上的簪子,手指順着她的鬓角劃出一縷烏發,纏在手指上面打着轉兒,那指頭轉的時候,還不時輕劃過她的臉頰,害得芙蓉面粉,只死垂着眼皮不敢擡起,睫毛不住輕輕抖着。

“這回生日沒過好,回去,朕補給你。”修長的指頭滑到她的耳墜上,這會兒她沒戴着礙事的耳墜,只塞了耳塞子,拿指頭輕捏了捏,只覺得女子的耳墜比男子的軟和得多,就好似半點兒力氣都不差似的,生恐稍一用力就叫人給捏壞了。

“……妾……不必……”他低沉着聲音,二人間又這般親昵,便是這幾日晚上睡在一處,他也沒動過自己,不過是老實攬着自己而已,這會兒卻覺得耳墜那裏宛若火燒一般,再自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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