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餘韻在身子裏激蕩不歇,甘信四仰八叉地坐着,堅實的胸口一起一伏,偶有紅黃交替的車燈閃過,甄美好才能從眼縫中看到那張在黑暗裏若隐若現的性感又迷蒙的臉。

車裏很安靜,兩人都不出聲,只有交替的喘息。

他的手在她腰臀處打轉,流連于兩只可愛的腰窩,一圈一圈地重複,似情人間是纏綿後的安撫,帶着本就倦意滿滿的甄美好進入夢鄉。

醒時,車已上路,身上也不再不着寸屢,只是有哪裏不對勁,空空的,甄美好低頭确認,着實真空上陣。

臉上一熱,甄美好拉高拉鏈,聲音很低:“這是去哪?”

甘信解開襯衫透氣:“你想去哪?”

甄美好認真考慮一下:“回公寓吧。”車窗裏映清晰着男人的側臉線條,她呆呆看着,恍惚起來。

年少時的甘信,桀骜不羁,天生反骨,能逆着做的事,他從來不去順從。可即便教務處的違紀通報條三天兩頭地往甘大伯的手裏送,他的成績也一直不差,所以高三時,乖覺下來的甘信從“歧途”返回“正途”也沒用多大力氣,高考成績讓整校師生都咋舌連連,直到到她和甄美麗這屆,俨然已傳為佳話。

老師會經常這樣勸模考失意的同學說:“不要輕易放棄你的人生,你看那誰誰高一高二都那樣了,還考上了Z大,你也能行!”

為此,甘大伯在也刑警大隊裏得意了許久:我兒子雖然作,但是腦袋瓜子還是好使的,像我像我啊。

甄美好那時是打心眼裏羨慕佩服甘信的。因為他高三複習時,晚上從來沒超過九點半點睡覺過,也沒像她一樣整天抱着書啃。他愛打籃球,愛玩游戲,和老師同學吹牛扯皮樣樣少不了他,可高三一整年,他的模考成績從未跌出過全校前五名。

甘信見她每天都睡眠不足,累得要命的樣子,點她的腦殼,恨鐵不成鋼:“該做什麽的時候就做什麽,不要總是發呆,提高學習效率,比你拉長戰線耗着強百倍。”

甄美好總覺得自己跟甘信、甘擎和甄美麗比起來有點笨,而他是那麽聰明、目标明确。

也許別人眼裏的甘信,從小到大都是個頑劣到注定成不了氣候的人,她卻不管是心裏還是行動上,一如既往地、甚至有點盲目地喜歡和崇拜他。

也許是她多想了,也許是她看錯了,從前那麽有自信的甘信,此刻的神情卻透着些許寥落和寂寞。

仿佛他早已不是當年的得意少年,也不是剛才在她身體中乘風破浪的掌舵者,而只是一個孤單的男人。

車窗裏的影子忽而和自己對視,甄美好狀似不慌不忙地移開視線。

“偷看我?”

甄美好不理。

甘信瞄着她的領口,不懷好意笑了笑:“你這樣,我又想停車了。”

甄美好腿間還有些不适,下意識側身,雙腿交疊,看着窗外退後的夜景,轉移話題說:“意意的病快好了,其實水痘的潛伏期有兩個星期,在去你那裏之前,他可能已經——”

甘信斂起笑,負疚感并未因此減輕:“孩子沒事就好,我無所謂,你不用忙着安慰我。”

“我媽……接走意意的那天跟你說了些什麽?”

甘信吊兒郎當,渾不在意的樣子:“沒什麽。”

“如果是很過分的話……我替她跟你道歉。”

甘信一陣好笑,他們剛剛親密完,倒還生疏禮貌起來了?這算什麽,徹底劃清界限?暗示方才的翻雲覆雨不過一時沖動重溫舊夢,壓根沒別的意思,請自己不許再跟她**?

“別——甄美好。”他也客氣道,“別因為這事影響你們母女三人的感情,你回去忍不住再跟你媽吵架,我不成傳話的長舌婦了嗎?況且她說的都是事實,我從沒否認。”

甄美好咬着唇,不吱聲。

“不過……我相信你和長山治彥應該沒有什麽進展。”甘信轉頭打量她,篤定說,“你不愛他。”

甄美好蹙了下眉:“那你認為怎樣才算愛一個人?”

甘信目視前方,低聲沉吟:“至少要等得起。”

甄美好挑挑嘴角,笑的幾分凄美苦澀,神情卻忽而輕松,好像了然:“我和長山治彥的事,你以後不用再多問了,我愛不愛他,選不選擇和他在一起……你都是孩子的爸爸,這點不會變……”

甘信聽出話頭不對,他好像給自己挖了一個很深很大的坑,然後不知不覺地跳了進去。

車開到公寓對面的停車位,甘信下車,也要跟着上樓,手機響起來,來電人是墨兆錫。

“姓胡的醒了,後腦勺縫八針,傷還沒驗完,心電圖、腦CT啥的,得做全了。”

“嗯,沒了?”

“你以為我這麽神通廣大是不是?”墨兆錫當然還沒說完,“他還嚷嚷着要調監控、找證人告你,讓你在電視臺呆不下去,讓小妹妹被傳媒公司徹底雪藏。”

“你能不能不叫她小妹妹?還有啊,墨頭,想成一家人,你跟我還來這套?”

墨兆錫被人拿捏住,“咝咝”兩聲,然後定了定語氣:“不過,我早有準備,已經從‘夜色’那兒把視頻先一步弄出來給他看了,實話告訴他,打起官司來呆不下去的是誰還不定。于是——他罵罵咧咧地就接着去驗傷了,你最好保佑他別真出點什麽問題。”

餘光見甄美好緊張不安地看她,甘信輕撫她後背,以示安慰。“謝謝你墨頭,不管這事兒最後怎麽樣,得給你在姓甘的功勞簿上記一筆。”

“我怎麽聽着你的意思,我還得謝謝你呗。”

甘信輕笑,兩人調侃幾句,墨兆錫勸道:“過幾天等姓胡的回去電視臺,你打算怎麽辦?”

甘信正色:“該怎麽辦就怎麽辦,不是他走,就是我退出。”

甄美好無不擔憂,問起後續,甘信只說墨兆錫已經解決大半,剩下的順其自然。

到了門口,甄美好拿鑰匙開門,難以心安,卻不料從手袋裏摸來摸去,竟先發現自己的小褲和碎裂成兩半的內衣被人裝在裏面。

還真是“體貼周到”!

臉熱燙的要命,趕緊塞回去,仿佛能感覺的身後的兩道肆無忌憚的熱切目光,甄美好一側身,快速進門,将欲跟緊随其後的甘信攔在外面。

“我請我進去喝杯水?”甘信用腳卡在門縫,肘抵着門,一雙烏沉沉的眼睛逼視她,“甄美好,我渴了!”

“樓下有24小時便利店。”

“幹什麽?你心虛?還是怕我進去之後,把持不住再——”上你一次?!他确實還沒盡興,身體裏狂燒的欲。望更是無法隐瞞,他想要她,只一次還遠遠不夠,而他知道,她也同樣渴望而忌憚方才在車中那份沖動。

“甘信!”甄美好止不住發顫,“不要讓我覺得自己很賤,你說過的話,你都忘了麽……今晚發生太多了,我很累,想休息。”

甘信扯着嘴角笑了下,緩緩放下手肘,愈深的眼眸低垂。

甄美好深吸口氣,關上房門,“咔”地鎖上。

背靠着,甄美好沒開燈,透過對面的窗,望着這座城市裏那座最顯眼的建築百合塔,回不過來神。

耳旁沒有腳步聲,他還沒走麽?他打算什麽時候走?

起身,手搭在把手上,靜靜拉開。

入眼的仍是男人頸間的微顫襯衫領子,向裏看,肩膀和鎖骨處還留着紅印,是她撕咬後的結果。他僵立,垂頭,不看她,面無表情,像個負氣的孩子,即便是在他們該是孩子的年齡,她也從來沒見他這樣過。

“你還不走麽?”

甘信擡眸:“你對我站在門口這事,是不是有點誤會?嗯?”

甄美好心口重重一跳,以為他要解釋當初他們在林菲菲門前偶遇的事。

“我不懂你的意思。”

甘信懶洋洋歪歪嘴角:“哦。我覺得從這裏看夜景不錯。就多站一會兒。嗯,你去休息吧。”

甄美好笑自己自作多情:“那你繼續欣賞,不打擾你了。”

從門縫中洩進的昏黃光影越來越細,彼此的面容和鼻息也越加模糊,甄美好手推着們,轉身正要開燈,一個黑影密密實實侵壓過來。

鐵箍般的手指掐住她的下颚,迫使她張開嘴,突如其來的吻并沒她想象中的霸道強勢,卻十分堅定,他的舌尖輕掃過她的唇瓣和牙龈,直接侵入,細膩而緩慢地占據她的口腔,直到她身子漸軟,空氣被一寸寸剝奪,這才不得已推搡起來。

甄美好為自己的臣服落下了淚,甘信緩緩退出,輕吻她已經落到嘴角邊鹹澀的淚水,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臉頰,定睛看她:“甄美好,以後誰他媽敢再讓你覺得你賤,你就打他、撓他……怎麽樣?”

甄美好抽回手,被氣笑:“踹他下盤也行麽?”

甘信臉色一變:“真狠。”

笑完了,彼此間有些尴尬,甄美好不想讓他進門,亦找不到讓他立刻就走的理由,便道:“你明天回電臺遇到胡哥——”

“我能處理好。反正我和胡哥互看不順眼也不是第一天了,既然合作不來,大不了離開‘闖三關’。”

“可是‘闖三關’是你的心血,你舍得嗎?”

“你看過那個節目?”

“蕾歐蕾歐蕾,卡擦卡擦卡嘛。”

甘信驀然一笑,露出一排整潔漂亮的牙齒,甄美好說完也覺得氣氛奇怪,聳聳肩,梨渦淺淺地漾開,他忍不住複又覆上她的唇,齒間喃喃:“你注意休息,我走了。”

甄美好目送他的背影離開,就聽“咯吱”一聲,隔壁有人開門,李婷雨踮着腳跑過來,把她推進屋。

開了燈,李婷雨大呼小叫:“你和甘道夫認識?不,不止認識,你們是朋友,不——絕對不是朋友那麽簡單。你知道嗎?美好,他是‘闖三關’的總編導,國內他這麽年輕就當總編導的簡直屈指可數啊。我見胡哥那幾次,他也在場,我聽錄過‘闖三關’的人都說,他私下裏随意到一個不行,拍攝的時候精益求精到吓人……”李婷雨幾乎把有關甘信的所有八卦都倒個底朝天,“還有,他和林菲菲據說挺暧昧,不過,我想應該只是逢場作戲,因為我親眼看見胡哥在桌子底下摸林菲菲大腿呢,對了,你和他到底……”

甄美好坐在床沿,淡淡說:“他是我兒子的親生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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