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這一整天下來,甘願甘意倒盡情玩了個痛快,新爹上任的甘信可是累得底朝天。
倆小孩就像兩座太陽能源發電站,只要頭頂的光芒在,就随時随地精神百倍,power無窮,何況,這是爸爸媽媽第一次陪他們一起玩,第一次一家四口團聚,多值得紀念的日子!多麽适合一鼓作氣好好作一下他們缺席四年的老爸!
游樂園裏,甘信時而被兩個小孩一人拉一只手臂,呈陀螺狀在中間旋轉;時而被當成代步工具,又是抱,又是背,又是用肩膀馱,反正他們怎麽作、怎麽好玩,怎麽來,甘信一方面是礙于自己在甄美好和兒子面前的尊嚴,一方面是真的樂在其中,就沒有一字怨言地通通都扛了下來。
甘願害羞怯生,雖然這個他一直想見到的爸爸,但起初仍是小心翼翼,明亮澈然的大眼睛細細觀察大人的表情變化,可等甘信手把手教他玩氣球射擊時,他就完全放開了,兩父子最後一起射中了兩個氣球,得了一把玩具手槍和一只美羊羊的絨毛玩具。
甘願和普通小孩一樣,自己表現好就想跟媽媽邀功,于是一手拿一樣,回頭向不遠處的甄美好揮動。
甄美好正懶懶地坐在長椅裏休息,甜蜜笑着給他一個大飛吻,可是……這吻都飛出去了,她才發覺,接受吻的人除了甘願,還有抱着他的那個男人……
甘信挑了下嘴角,聳聳肩,一副“我不是故意撿到這個吻”的竊喜模樣,實在讓甄美好抓狂。
後來玩兒童碰碰車,甄美好找到了報仇的時機,甘信和甘意一輛,甄美好和甘願一輛。
甄美好趁那對聒噪的父子一個不注意,就從後面開車撞過去,因為碰碰車是兒童型的,所以沖力并不大,但兩人還是吓了一跳,慣性向前傾身,再回頭看,甄美好已經載着甘願逃之夭夭了,只剩下一串慶賀的大笑聲。
甘信哪裏肯服氣,和兒子并肩戰鬥去堵那倆人,砰砰砰——直到鈴聲響了,戰況才告一段落。
四人幾乎把游樂園裏的适合四歲小孩玩的都玩了一遍,也沒聽他倆喊累,尤其是甘意,從電動小火車上歡快地蹦下來,就喊着要吃冰激淩,還想騎在爸爸肩膀上吃。
甘信應下,跑去冰激淩機前給倆小孩一人買了一只……
甄美好遠遠望着他的背影,仿佛能看到時光倒退的腳步……彼時,他青蔥叛逆,一頭短而黑圓寸,人見生畏,她天真無憂,抱着不切實際的幻想仍然活的美滋美味;他們性格原本天壤之別,卻因為從小玩到大,可以無所顧忌分享喜怒;他的肩背也許不抵現在有力寬厚,她也不似這般脆弱無奈、患得患失……而身邊這兩個小家夥也漸漸隐去,泛黃的曾經歷歷在目——
她任性地故意喊累,磨他去買冰激淩,他也是這樣頂着仲夏毒烈的陽光排在隊伍最末端等待,然而當她津津有味吃完,甚至把他的那份也順便消滅掉的時候,她卻大庭廣衆地在游樂園的長椅裏打滾說肚子痛。
甘信被吓得夠嗆,準備背她去醫院,甄美好哭得驚天動地,可她剛一爬上他的背,他的手剛一托住她的腿根,不小心,甘信摸到了一絲黏黏的東西。
伸手一看,沒看出個所以然,放在鼻端嗅了嗅,甘信臉色一僵。
竟然是血血血!還是經血!經血!經血!
不出甘信所料,甄美好一轉身,他便在她褲子後面發現了一塊圓圓的痕跡。
甄美好從廁所出來,羞得無地自容,一手裏拎着裝着衛生巾的黑塑料袋,一手撓頭。
甘信要訓她,見她臉色慘白,貓着腰,大概肚子還在疼,心生不忍,便點她的腦殼問:“你不知道你每個月幾號來那個麽?不知道來的時候不能吃冰激淩嗎?你媽就沒教過你?要不是你會淌血,我都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個女孩?!”
甄美好臉漲紅,肚子裏一堆反駁的話準備随時發射,卻咬緊唇不說話,零上三十度溫度裏,她卻覺得冷得發抖,小腹也抽痛得直流汗。
是,她和美麗只有一個檢察官爸爸,沒有媽媽,就連她14歲第一次來月經,也是她和美麗兩個怯糯糯地去超市自己去買衛生巾。
沒有人告訴她們月經時候不能喝涼水、吃冰激淩,沒有人在快到日子的時候叮囑她們攜帶護墊……甄美好後來想,大抵因為她生命裏一直缺少母親這個角色,所以更沒有告訴她——為了自己和他人的人身安全,就算對方是你最深愛的男人,做+愛也應該采取避孕措施……
甘信在她面前向來死要面子,就算意識到知道自己無意中傷了她,也不親口道歉,只默默陪她回家,然後想盡辦法緩解她的痛經症狀。
那是甄美好唯一一次在剛上高中的時候就逃學的經歷,因為再過幾天甘信就要離開家上大學去了,而她難熬的高中生活才剛剛開始,她的思念從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就開始泛濫,她下狠了心,才跟班主任老師說謊自己肚子痛,請了半天假跟甘信去游樂場玩,算做告別,這下可好,不僅弄假成真,人也丢大發了……
甄美好兀自發笑,引來兩個小家夥不約而同一起好奇地歪頭:“媽媽,你笑什麽呢?”
她剛要回答“沒什麽”,眼前一黑,視線被一片帶着熟悉味道的陰影遮去,嗅覺的記憶長度太可怕,這麽多年,他從前的清新體味似已被濃重的煙草味渾濁,但靠近了些,仍是清晰可辨。
甘願甘意拍手歡呼:“冰激淩回來啦!”
甘信按照他倆要求,将不同口味的冰激淩分發到各自手裏,最後,還剩下一個草莓味的,遞到她面前:“讓我猜猜,你笑的,和我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甄美好抱着手臂不接:“你吃好了,我的工作不允許。”
甘信不勉強她,抱起甘願,讓他坐自己腿上,跟他兩個兒子一樣,故意饞她似的,大吃特吃起來:“為了工作,應該應該……你也不是每次都那麽倒黴,一到游樂園吃冰激淩,就趕上……”
甄美好打斷:“我剛過去了。謝謝關心。”
甘信若有所思,點頭,繼續舔冰激淩吃,甄美好懊悔不已,她為什麽對他多嘴解釋那一句?!
吃到一半,甘意沒忘記想要做一邊騎爸爸脖子,一邊吃冰激淩這個造型,于是他興致來了,就去爬甘信的肩膀。
甘信沒轍,輪流馱着甘願甘意在游樂園空地中間讓甄美好不停拍照。
甘意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拍不漂亮了,他還不幹啊,三番兩次挑剔他媽媽把爸爸拍的比自己帥啊,甄美好倍感壓力山大。
回去的路上,兩個小孩終于有些倦了,橘紅色的夕陽照進車窗,映在他們的臉上,紅撲撲的,薄着一層淡金色的光暈,像兩個遺落人間的小天使般可愛純淨,安慰人受創的心靈,帶來平和和寧靜。
甘信趁着甄美好也倦意正濃,問:“今晚把願願接到我那裏住一晚,可以吧?”
甄美好精神了一下:“明天他要去上聽力訓練課,今晚還是回赤山區比較方便。”
甘信咬着不放松:“上聽力訓練課的地址你回頭給我,我明天送他去……你如果不放心,懷疑我會把你兒子搶走,我那兒随時歡迎你留下來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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