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發表

祁硯旌這個人, 從某種程度上說,真的很神奇。

他似乎從來不會感到尴尬,不管發生什麽, 都能為眼前行為作出充分合理的解釋。

也只有這種人, 在當年尬出天際的拜師事件發生後, 還能心平氣和地和許珝坐在一起吃飯,并在不到兩個月後的今天, 三度赤裸上身出現在許珝面前,一舉一動相當自然。

遠看不可亵渎, 近看騷氣沖天。

百思不得其解的許珝, 只能将這種要命的反差歸結為——演員的信念感。

只要他不尴尬, 尴尬的永遠都是許珝。

許珝對這種明晃晃炫耀身材的行為嗤之以鼻, 可到了半夜翻來覆去睡不着,還是悄悄咪咪溜進洗手間,對着鏡子瞅了瞅自己。

有些許瘦弱。

他捏緊拳頭, 試圖繃出肱二頭肌,不太成功。

還不如為了演營養不良的乞丐而故意瘦身的林頌風。

他長得比營養不良的乞丐還要營養不良這個事實, 深深打擊了許珝了,回到床上後更睡不着了。

第二天還有戲, 許珝憂郁了大半宿才眯了一會兒,被鬧鐘吵醒的時候人都是暈的。

他摸摸索索爬下床,頭暈眼花半天找不到拖鞋, 幹脆光腳去洗漱。

走到洗手間剛要握住門把, 那扇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門倏而從裏面拉開。

許珝溢出一聲驚呼, 直接撞在一具暖呼呼硬|邦|邦還帶着濕氣的肉|體上。

撞得腦子清醒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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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什麽都沒看清, 許珝立刻擡手捂住眼睛。

可祁硯旌昨晚梅開三度在面前晃悠的場景, 還是不受控制地沖進了腦海。

“你……”祁硯旌的響起, 在離他很近的位置,許珝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打在自己手背上。

“你捂眼睛做什麽?”

“你還問我?”許珝氣不打一出來,“你昨晚才洗了澡,大清早又洗什麽?!”

祁硯旌覺得他語氣暴躁耳朵尖卻紅透的樣子格外有趣,清晨看到這種畫面不由地神清氣爽。

“不早了,”他撥了撥許珝的耳朵尖,調笑道:“我晨跑都回來了,出了汗不允許洗澡嗎?”

許珝一愣,又忘了這厮熱愛運動。

“好、好吧……”許珝聲音軟了些,“那你也別杵這兒啊,把衣服穿上,實在沒有我可以借你。”

祁硯旌揚了揚眉梢,一時沒說話。

許珝等了會兒,沒聽見動靜,小聲問:“你還在嗎?”

祁硯旌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帶着氣音的低笑蕩進耳畔,混着浴室潮濕黏膩的水汽,讓許珝汗毛都立了起來。

祁硯旌卻還不打算放過他,竟然擡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施了力往下拉。

許珝心尖尖都顫了顫,掙紮着呵止:“你幹什麽?!松手!把衣服穿上啊,能不能別騷——了……”

兩人力氣懸殊過大,許珝嚴詞厲色沒說完,手已經被祁硯旌拉了下來,他猝不及防看見了祁硯旌全身——的衣服。

許珝人都傻了。

祁硯旌身上好好穿着件白色純棉T恤,不僅衣服,腿上都是條黑色居家長褲,比許珝自己洗澡後都包得嚴實。

他懶懶倚在門框上,一手還握着許珝的手腕,好整以暇地注視着他:“騷什麽?”

許珝五指收緊,足足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維持淡然的聲線:“我以為你又沒有穿衣服。”

他擡眸和祁硯旌對視,眼尾微挑:“你昨天不就那樣嗎?”

祁硯旌松手,抱着胳膊若有所思點點頭:“對,昨天看你都沒什麽反應,還以為你很能适應,原來不是嗎?”

“你!”許珝一哽。

祁硯旌見他腮幫子微微鼓起,是又要生氣的樣子,總算笑起來拍拍他的頭頂:“好了,不逗你了,以後都好好穿衣服。”

昨天捆着浴巾在許珝面前晃了三遍,冷靜下來後祁硯旌就有些後悔了,懊惱自己怎麽會做出這麽幼稚的舉動。

即便都是男人,但以那種形象出現在對方面前也相當的唐突不禮貌,甚至可能會吓到許珝。

深刻反思後,祁硯旌在今天洗澡前,特意準備了得體的服裝,沒想到許珝是真被吓得不輕,直接不敢睜眼看了。

但他捂着眼睛縮在門邊嘴硬裝兇的樣子,又不可控制地激發了祁硯旌深埋在心底的惡趣味。

他不得不一邊心有愧疚,一邊肆無忌憚地逗弄許珝,趕在真正把人逗生氣前,順毛安撫。

許珝被臭男人摸着腦袋,懷疑的目光毫不掩飾。

他上下打量祁硯旌身上的男德套裝,但願他能記得自己的話,以後都好好穿衣服。

“行了,”許珝擋開祁硯旌的手,“起開吧,我要洗漱了。”

他說着往裏走,腰卻突然被祁硯旌環住往後拖,在祁硯旌手臂的力量下,跌跌撞撞地後退。

許珝毛徹底炸了:“你又抽什麽瘋!”

祁硯旌半抱着許珝,輕而易舉将他拖到沙發上坐下,手按在他頭頂:“穿鞋,裏面地很濕。”

許珝一愣,因為生氣全鼓起來的臉頰一時找不到出氣口。

祁硯旌好像是為他好。

地濕的話容易跌倒。

受傷就會影響電影的拍攝進度。

半晌,許珝頭毛軟乎下來,手指揪着沙發墊的流蘇,悶悶地哼了一聲:“……哦。”

·

今天的戲需要出外景,是許珝和祁硯旌的第一場對手戲。

吃過早飯後,兩人一起去了片場,氛圍還算和諧,只是隐隐彌漫着一絲尴尬。

導演闫崇平比他們早到了一點,正在看高空鏡頭裏光替的走位,見他倆過來,招了招手。

闫崇平臉型偏長,天然一副嚴厲的長相,不說話時目光銳利很能震懾人。

祁硯旌跟他合作過多次,早已是老熟人,落座時還說笑了兩句,許珝則老老實實問了好,才在闫導的左手邊坐下。

“等下從這裏開始,”闫崇平不愛說廢話,指着監視器直接講戲:“小許站在第二根柱子邊上,群演會從右邊跑過來,你就往前沖,撲他身上,兩人一起往地上倒。我們機位在這邊,你注意仰着點兒。”

這場戲拍的是祁硯旌飾演的刑警盛陽追捕逃犯,許珝路過見義勇為的內容。

“你當時只以為是個普通的小偷,見周圍有人尖叫沒多想就撲了上去,沒想到後面馬上追出另一個人,給犯人铐上手铐,你才知道原來連刑警都驚動了。”

闫崇平繼續說:“你這時候正在籌劃犯罪,和刑警隊長打上照面不是件好事,所以這裏有點內心戲,要慌一下然後盡快調整,用小老百姓遇上大事兒的無措來掩飾真正的煩躁和不安,能明白嗎?”

許珝點頭:“懂了。”

“好,”闫崇平又看向祁硯旌:“你沒什麽事兒,聽見我喊就沖出來,把小許拎開給群演铐手铐,動作利索點。”

“行。”

外景條件不比棚拍,一切從簡,許珝和祁硯旌兩人将就着坐在原地,等化妝師提着箱子來補妝。

十五分鐘後,場記打板。

正午土路日光灼眼,一名黑衣男子跑過,帶起滿地塵土,也引得周圍提菜籃子的女人們驚聲尖叫。

“抓住他!”

“別讓他跑了!”

“快!”

千鈞一發之際,路邊的許珝甩掉手裏的老冰棍,縱身撲向男子,兩人一同重重摔向地面,都被揚起的塵土蒙了眼。

許珝眯着眼睛死死锢住男人的手臂:“偷東西了?”

“艹!”男子千算萬算都沒算到半路會殺出個程咬金,那麽瘦偏偏力氣那麽大。

“我沒偷!”

“沒偷別人追你幹嘛?”

“艹,老子,”眼瞧着後面的追捕聲越來越近,男子牙都要咬出血,“你他媽起開!”

許珝依舊死死壓着男子,說什麽也不挪動。

身後腳步逐漸清晰,下一秒,他後衣領被攥住,那人力氣極大,直接把他扔到一旁的地上,動作間還不給地上的男子任何逃脫的餘地,從後腰摸出手铐,擰着男子的胳膊,“啪”地一聲拷起來。

幹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你是派出所的?”

祁硯旌直起身,這才注意到一旁的許珝,他被扔得仰躺在地上,翻了個身坐着。

很年輕,也很瘦弱。

難以想象他竟然能制服比自己強壯數倍的男人。

祁硯旌打量了下許珝,又一次揪住他的衣服,不過這次沒再扔他,而是好好地把他拉了起來。

“乾海市公安局第二刑偵支隊隊長,盛陽。”祁硯旌拿出警官證在許珝眼前晃了晃。

“不錯啊小夥子,”他拍拍許珝的肩,“一路上就你敢撲出來,不過下次別這樣了,萬一他身上有家夥事兒呢?傷到你們普通民衆就不好了,這些事還是交給我們人民公仆來做吧。”

看到警官證的瞬間,許珝瞳孔緊縮了一瞬,而後垂下眼簾,“刑警?”

祁硯旌揚了揚眉。

許珝眉頭不着痕跡地輕微一蹙,再擡眼時眉宇間含着怯懦,讪讪道:“你們刑警還負責抓小偷啊?”

祁硯旌如炬的目光在許珝眉眼間停留幾秒,而後叉着腰笑起來。

他五官英挺輪廓偏深,面部線條利落到有些淩厲,加之常年與重刑犯對峙形成的氣場,比起嚴肅周正,身上更顯出幾分不羁的匪氣。

即便是笑着,也帶有審視的意味。

“他啊,”祁硯旌踢了踢地上的男人,“他犯的事可不止這點兒。”

越來越多警察趕到,祁硯旌笑意收斂,偏頭看了眼來人,脖頸的筋骨突出,無意間顯露出濃濃的侵略性:“帶回去。”

“還有你,”祁硯旌回頭望向許珝時笑意重又複燃,“你也走一趟吧,小兄弟。”

許珝一怔,顯出幾分膽怯:“我?”

“別緊張嘛,”祁硯旌環住許珝肩,推着他往前走,“例行做個筆錄,趕明兒我再讓人給你送面錦旗,就寫見義勇為——叫什麽?”

許珝垂着頭,逆來順受的樣子:“程小霧。”

“行,”祁硯旌點頭,大手在他清瘦的脊骨上一拍:“跟上吧,見義勇為程小霧。”

許珝落後兩步,這次終于擡頭,他脊背依舊伏低着,眸光卻沉沉的暗暗的,像蒙着海面厚厚的霧,一言不發盯着祁硯旌遠去的背影。

“卡——!”

“很好!”

導演喊停,許珝收起情緒,拍着身上的塵土和祁硯旌一起去了監視器後。

闫崇平調了回放,三人一同确認效果。

“不錯,”闫崇平邊看邊冷靜評價:“兩人都發揮得挺好,小許最後的眼神不錯,等等……”

闫崇平說着把畫面往回調,“這裏,”他看向祁硯旌,“你是在拎還是在抱呢?”

他說的是祁硯旌把許珝從群演身上揪起來扔地上的畫面。

“力度不夠,”闫崇平皺着眉,“要是領子不好拎,就換別的,總之使勁一點,你這抓貓呢?怕給摔壞了?”

別人不一定,換成許珝真能摔得壞。

祁硯旌怔愣,他在電影圈混到現在,已經很久沒有被指責過演技了,時隔多年再被批評,居然會是因為這個。

偏偏他在演這段的時候,絲毫沒發覺自己對許珝放輕了力道,更沒想到回看起來會這麽明顯。

祁硯旌啞然,最終也只能慚愧地搖頭笑笑。

“那這段重拍一下吧。”許珝看了幾遍,也覺得确實有瑕疵。

幸好這段可以剪輯了換上去,對前後的鏡頭都不影響。

兩人回到現場,重新演練了下拎的方式。

祁硯旌換了無數種操作,從揪胳膊掀肩膀,盤脖子推大腿全試了個遍,可坐在監視器後的闫崇平眉頭卻越皺越緊。

一直到祁硯旌攔腰把許珝抱起來,闫崇平終于忍不住蹭的起身,怒摔對講機:“你們在幹什麽?!自己過來看看像什麽話!!”

“祁硯旌你抱奶娃娃呢?”

“許珝你胳膊搭他脖子上幹嘛,被抱得挺開心?”

這句話不知道戳中了祁硯旌什麽笑點,他手還抱着許珝,當即偏過頭笑起來。

實在是闫崇平的形容太貼切,兩人在地上弄了挺久,許珝也出了點汗,妝掉了臉頰粉撲撲的,真的很像個奶娃娃。

許珝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直到闫崇平怒發沖冠,祁硯旌突然大笑,他才琢磨出味來。

放眼一看周圍,以化妝師為首的一衆女工作人員,興奮得臉都漲紅了。

這種狀态許珝再熟悉不過,就是別人磕他倆CP時會露出的表情,全國統一,絲毫不差。

許珝一窒,後知後覺感到極度的羞澀難為情,掙紮着從祁硯旌懷裏跳下來。

“算了算了,”闫崇平擺手,胡子都氣歪了,“還是最開始那樣拎吧。”

他看着祁硯旌,手指狠狠點了點:“使點勁兒!”

祁硯旌笑笑,點頭比了個OK。

場務迅速布置現場,群演就位,兩人把那一段再演了一遍。

這次祁硯旌确實用了力氣,許珝被扔出去當真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直到闫崇平喊“卡”,宣布這條徹底過了的時候,許珝都才勉強能坐起來。

祁硯旌提了提褲腳在他面前蹲下,“摔着沒,還站得起來嗎?奶娃娃。”

他嘴角噙着笑,活脫脫一欺負良家少男的臭男人形象。

許珝原本都好點了,祁硯旌冷不丁又搬出這三個字,硬生生逼他再紅了臉。

奶娃娃羞憤欲死,幹脆擺爛,手一攤眼睛一閉:“站不來,你抱我回去啊!”

耳邊靜默了一瞬,而後傳來祁硯旌毫不掩飾的舒朗笑聲,“好啊。”

許珝身體一騰空,再睜眼,已經被祁硯旌托着大腿抱着往回走。

這臭男人玩真的!

而且相當有責任心,不僅把許珝抱上了車,還直接抱回了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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