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夏長清是個極其爽利的性子,說幫牧魚聯系二手車,第二天中午就帶着人來了。

來的是她的學弟,今年剛入職。

他正跟女朋友談婚論嫁,之前兩人說起婚後要買車,這厮隔天便興沖沖去了。

當女朋友被他捂着眼來到停車場時,也曾滿心歡喜,腦海中火山噴發般迸濺出無數浪漫場景。

結果一睜眼,看到一輛……面包車。

“車不行,別怪路不平”

“國産秋名山F1”

便宜大碗,皮實耐操;

只要發動機還在,我就能跑!

五菱宏光,永遠的神!

牧魚:“……”

你這種人竟然也能有女朋友?

不科學!

青年用力幹搓了把臉,眼神木讷,仰頭發出一聲讨薪民工般苦逼的嘆息,縛地靈附體似的絮叨起來:

“我單知道要買車,卻不知道戀愛中的人,審美差這麽多,早知道……”

夏長清忍不住道:“好歹跟你女朋友商量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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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嘎巴嘎巴轉過去,“女孩子不都喜歡驚喜的嗎?而且都是車,只有一點點差別而已,問題不大……”

牧魚微笑:“……确實是億點點差別呢。”

這算什麽見鬼的驚喜!

驚吓還差不多。

沒什麽誠意地安慰了怨種準新郎一番,幾天後,牧魚順利晉升為有車一族。

他剛滿十八歲就去考了駕照,夢想風馳電掣。

奈何幾年過去,仍是只有照,沒有駕。

如今,終于夢想成真!

只是這麽一來,距離買房又遠了一步。

之前李沐陽和秀芬阿姨事後也都給了謝金,不過大家都是普通家庭,金額有限,首付之路仍差臨門一腳。

“沒關系嘛,”牧魚愛不釋手地摸着光滑的車身,迅速自我安慰,“有了車,我就可以買多點菜,賣多點錢,還能送外賣呢!這樣一來,賺錢速度也就上去啦……”

之前他曾想過加入外賣平臺,可現在抽成忒狠,問了下就擱置了。

如今有了車,完全可以給熟客們送餐。

見師無疑對面包車頗感興趣,牧魚還挑了休息日帶他去郊區荒地上練車。

事實證明,聰明人學什麽都快。

不過短短半小時,漢代青年師無疑就火速接受了“鐵甲戰車”的設定,挂擋、急剎一氣呵成,最後還無師自通來了個甩尾漂移。

“不錯。”

他摸着方向盤,隐約找回當年縱馬馳騁的暢快,由衷贊美道。

若當年有此神器,糧草和人馬轉運便無後顧之憂了。

果然猛男就是要飙車。

坐在副駕駛上的牧魚狠狠誇獎幾句,覺得對方的情緒明顯比平時高漲不少。

他才要繼續說話,就見道路盡頭歪歪斜斜開過來一輛駕校教練車。

視線觸及“教練車”三個字時,牧魚瞬間回憶起被駕校支配的恐懼。

那是怎樣一段不堪回首的歷史?

十幾號人排隊用一輛車,冬天寒風瑟瑟凍成狗,夏天烈日炎炎直冒油,外加教練罵得你擡不起頭。

前半輩子的苦都能在這裏嘗遍。

牧魚乖乖巧巧悟性又高,睜着無辜的大眼往教練跟前一杵,活脫脫別人家的孩子,倒是很難挨罵。

可惜為了省錢,他報了暑假檔團購,堪稱九九/八十一難之最。

跟一群學生仔勞改犯似的蹲了一個月馬路牙子,他露在外面的皮膚碳化如非洲黑烏雞,一撸袖子,界限分明。

當初老牧頭兒是這麽評價的:

“你都不敢晚上光膀子走,不然老遠一看,那就是具雪白的無頭屍……”

練車現場一般被人們總結為 “不見其人,先聞其聲”,相當慘絕人寰。

沒等那輛車靠近,牧魚和師無疑已經聽見了教練嘶啞的喊聲:

“挂檔啊!!卧槽剎車啊……又熄火又熄火!!離合器擺着好看的嗎?前面路口該怎麽樣,你特麽看我幹什麽,我臉上有路标嗎?轉向燈轉向燈……”

然後牧魚就看着那雨刷歡快搖擺起來。

冷知識:

如果一輛新手車在靠近路口時突然晴天開雨刷,那就證明他們要拐彎了。

教練張了張嘴,一個白眼直沖天際,然後破布娃娃似的往座椅靠背上一躺。

累了,毀滅吧!

不教了!

學員是個腼腆小青年,隔着玻璃跟“咯吱咯吱”搖擺的雨刷對視幾秒,絕望地趴在方向盤上哭泣起來。

“嘤嘤……”

教練看上去更絕望,氣若游絲道:

“老弟,咱打個商量,我把錢退給你,再加200辛苦費,你去隔壁駕校禍害其他教練吧,日行一善,功德無量,好吧?”

學員還挺倔強,“做事要有始有終,我一定要在你們這裏考出來!”

教練哽咽道:“三年前你也是這麽說的。”

考不過不收費,當年他們駕校哪兒來這麽大勇氣打這句廣告語?

三年前,我們駕校院子的南牆還在呢。

你開的不是學員車,而是行走的挖掘機啊!

多好的苗子,開普通車耽誤了,去藍翔不好嗎?

兩人四目相對,無語凝噎,滿腦子就只剩下一個念頭:

我怎麽這麽慘?

恰在此時,師無疑又在不遠處飙了一段兒漂移,塵土飛揚間很有康城拓海的風采。

這一片多是拆遷的廠房和荒地,基本上西城區誰想考駕照,都會來這邊徹夜突擊。

所以那教練本能地就以為這也是哪家的學員。

他遠遠看着,流下了羨慕的口水。

這誰家學員?

給我多好!

那邊師無疑過足了瘾,準備開出這段就把車交還給牧魚。

兩輛車擦肩而過時,對方教練下意識往這邊看了眼,然後……

艹,五菱出無人駕駛車了?!

不特意汲取陰氣時,普通人是看不見師無疑的。

都說好事成雙,第二天,牧魚就接到了送飯請求。

訂餐的是一個中年人,說家裏老太太住院了,難得今天精神頭好,想起多年前在老城區吃過的菜,問能不能給送。

牧魚問了地址,市人民醫院,倒是不太遠。

“可以的。”

不知是不是錯覺,隐約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啊。

中年人在這邊打電話,老太太就在那邊追憶:“老牧在的時候,我三天兩頭吃他家的炸茄盒,就着鹹湯能喝一大碗……”

說着說着又有點委屈,“後來聽你們的,搬到你們那邊去住,就吃不着了!”

新住處幹淨明亮,但是不讓種菜。

不讓種菜啊!

老委屈了!

中年人無奈地笑,“是,這不是覺得一家人在一起過日子有滋有味嘛。”

又對牧魚道:“您聽見了吧?說早年吃過一個姓牧的老板做的炸茄盒,挂念了一輩子!還想吃南瓜豆沙餡兒的饽饽,喝鹹湯。”

說着,又扭頭問老太太,“媽,喝什麽鹹湯?”

老太太頓時來了精神,“就是那個菜絲混着土豆絲,再攪和一點面疙瘩!”

略滴幾滴油,整體清清爽爽的,特別開胃。

中年人和妻子對視一眼,噗嗤一笑,“還挺講究。”

說得他們也饞了。

牧魚在那邊聽得一清二楚,“老太太說的應該是我師父,不過他老人家去年去世了,您問問我做成不成。”

牧魚繼承餐館沒多久,但凡找過來的回頭客,十有八/九是沖着老牧頭兒來的,聽說他去世後,難免唏噓。

每次遇到這種事,牧魚都會悠然生出奇異的溫暖,并忍不住想:

一個人到底怎樣才算死去了呢?

有的人活着,可從沒有人在意;

有的人分明已經逝去,卻還經常被人提及。

這種凝固在他人回憶中的存在,是否也是生命的另一種延續?

想到這裏,牧魚不由看向師無疑。

這位不僅存在于他人回憶中,還有地方政府給立了碑、造了像呢。

之前牧魚已經上網查過了,結果發現碑文就算了,那石像……

除了同樣性別為男,壓根兒一點都不像!

覺察到他的視線,師無疑習慣性望過來,以眼神示意:

怎麽?

牧魚看了眼他手裏的《安全駕駛從這裏開始》,噗嗤笑出聲。

師無疑停頓了下,伸手捏住腮幫子。

他眼中泛起淺淺的笑意。

嗯,嫩豆腐似的,果然比看上去更好掐。

牧魚:“……”

你果然學壞了!

電話那邊中年人轉達後,老太太眨巴着眼想了會兒,了然,“是有這麽個孩子,我見過,大眼睛,白白淨淨的,手藝不比他師父差。”

頓了頓又嘆,“小牧也走啦,那手藝怪可惜的,唉,還沒吃夠呢。”

對比起她的年紀,老牧頭兒确實也可以稱呼一句“小牧”啦。

老小孩兒,老小孩兒,老人上了年紀就得哄。

以前老太太總嘟囔見不着孫子孫女,他們兩口子一商量,說幹脆搬過來一起住吧,老太太還高興得什麽似的,見天抓着老姐妹們說兒媳婦孝順呢。

如今為了口吃的,竟又懷念起以前的舊屋子,你說奇怪不奇怪?

兒媳婦就道:“媽,茄盒我也會炸,您早說想吃,剛才就給您帶來了。”

老太太瞅了她一眼,猶豫再三,還是很小聲地說:

“外面做的和自家做的不一個味兒。”

婆媳倆平時相處得很和睦,所以兒媳聽了這話也不着惱,只是笑:

“那就多買點,讓我也嘗嘗什麽到底味兒。”

說的也是,外面做的一般都比家常的好吃,不然怎麽開店呢?

有人附和,讓老太太越發有了興致,當即兩眼放光講起來:

“格外好吃,還有炸蘿蔔丸子,金燦燦的,外頭酥,裏頭綿,也很有滋味。

對了,得用青蘿蔔,帶皮擦絲炸,白蘿蔔水蘿蔔都不夠味兒。

晚上胃口不好的時候,用當年的新小米濃濃熬一鍋粥,一口丸子一口粥,啧啧,順氣又舒坦……”

兒媳婦:“……嘶溜。”

好饞!

中年人愣是給老母親說得口水直流,幹脆也給自己和妻子訂了餐,權當一家人吃團圓飯了。

挂了電話,正好遇上醫生過來查房。

醫生問了一圈兒問題,笑道:“挺好,保持心情愉快最重要。”

老太太點頭,指着兒子兒媳,“孩子們孝順,我覺着好了不少,想吃飯呢。”

“孝順好啊,證明是您會教。”醫生就笑,“想吃就吃,比起胃口,那忌口都不重要,有營養才能養好身體。”

久病床前無孝子,醫院才是最能暴露人性的地方。

見多了因為錢和陪護問題争吵厮打的例子,每次看到這種一團和氣的,醫生也覺得心情舒暢。

中年人謝過,跟着把人送到門外,确認裏面聽不見了,才小聲問:“大夫,我母親的病……”

醫生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微微嘆了口氣,“您的心情我理解,但是老太太這是二次複發,以84歲高齡能維持到這個樣子,說實話,從醫學角度講都很不可思議。”

中年人搓了搓手,有點不甘心,“不能再手術了?我聽說國外有種特效藥……”

醫生搖頭,“癌症晚期手術風險本來就大,她已經經歷過一次,又是這麽大的年紀,風險大于實際意義。”

說得不好聽一點,手術臺很可能上得去,下不來。

中年人的眼眶慢慢就紅了。

縱然醫生見慣生死,可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時,也不免唏噓。

他拍拍對方的肩膀,“趁老太太精神還好,多陪陪吧,想吃什麽就吃,別多想。”

說句不中聽的,這麽大年紀才突然查出來癌症晚期,發展迅速,若能幹幹脆脆地走,患者和家屬都少遭罪,也算體面了。

“啓明啊~”見兒子還不回來,老太太就在裏面叫。

“哎!”武啓明趕緊應了聲,飛快地抹抹眼角,又跟醫生說了句謝謝,這才匆匆回去了。

稍後牧魚帶着飯菜開車來醫院送飯。

距離醫院的距離越近,就越能清晰地感覺到陰冷。

那陰冷不同于地府衍生的陰間黑霧,彙聚了逝者臨終前的絕望、不甘、悔恨、死氣,是一切負面的集合體,好像柔韌的水草,粘膩而濕滑,順着人體游走,令人本能地壓抑。

牧魚一擡頭,就看到了盤旋在醫院上空的巨大黑色氣旋。

那氣旋活像一只大水母,無數或粗或細的陰氣從醫院的各個角落延伸出來,像水母的腕足,蜿蜒着彙入。

而黑氣最濃郁的地方有三處:

急診部,住院部,以及,太平間。

簡直像用黑墨水直接潑上去似的。

好多人都說醫院這種地方陰沉沉的,住院久了,雖然病治好了,但人卻抑郁了,不無道理。

陰氣本就會緩慢侵蝕活人,醫護人員在日常工作中會積攢功德,恰好可以抵消陰氣帶來的影響,所以不覺得有什麽。

但沒有功德加身的普通人,在這種環境下待得久了,真的很容易出問題。

牧魚皺了皺眉,剛要下車,腰間的胖頭魚鈴铛突然“叮鈴鈴”響了幾聲。

空氣中突然蕩開一圈人類肉眼難見的漣漪,水波一樣向外擴散,無聲又迅捷地将他包裹其中。

陰氣帶來的不适瞬間煙消雲散。

牧魚有些驚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好像被鍍上一層透明防護衣,完全隔絕了陰氣的入侵。

哇,好東西哎!

他剛要将這個消息分享給師無疑,卻見對方盯着虛空中的巨大陰氣團,罕見地湧出一種名為垂涎的表情。

他非人非鬼非仙非聖,以遺憾和不甘為魂,攝平生功德為體,齧敵人之絕望悲鳴,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

常人避之不及的陰氣,于他而言,乃大補之物。

下一秒,就見師無疑微微閉了眼,緩緩吐息起來。

一開始,好像沒什麽變化,可數次吐息過後,牧魚感覺到空氣中似乎有什麽在迅速流動。

那樓頂彙聚的陰氣無風而動,像被裝入氣球中擠壓一般,突然瘋狂朝着師無疑湧來!

師無疑輕輕張開嘴,那陰氣仿佛受到指引,争先恐後彙入車中,将師無疑裹成一只黑色巨繭。

“師無疑!”

牧魚驚呼出聲。

他的指尖剛碰觸到外層陰氣,就好像進入到了泥濘的沼澤,前方巨大的阻力之中又洶湧着無數冰冷的惡意。

突然間,勾魂鏈瘋狂顫動,胖頭魚鈴铛也跟着丁零當啷響個不停,似乎在極力阻止他這麽做。

牧魚如夢方醒,趕緊将手撤回。

指尖離開黑繭的瞬間,陰冷的感覺也随之消失。

牧魚看着那不斷蠕動的黑繭子,擔心得不得了,卻又沒什麽好辦法。

好在短短幾分鐘後,那只繭子就迅速變淡,然後化作一縷細煙,鑽入師無疑的口鼻中不見了。

牧魚看看空蕩蕩煥然一新的醫院樓頂,再看看肚腹平平的師無疑,目瞪口呆。

全,全吃了?!

“師無疑?”

他小心翼翼地湊過去,試探着伸出手指。

指尖尚未觸碰到師無疑的臉頰,他就猛地睜開眼睛望過來。

他的瞳色極深,像兩汪不見底的井水,幽暗又沉靜,沉默着注視時,有種無形的壓迫感。

牧魚被吓了一跳,“呀!”

渾身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師無疑盯着他看了會兒,突然低低地笑起來,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牧魚眨眨眼,“師無疑?”

師無疑嗯了聲。

這聲音跟平時極為不同,沙沙的,帶着點兒餍足過後的慵懶,落入牧魚耳中,仿佛帶着小鈎子,鈎得人麻嗖嗖的。

牧魚下意識縮了縮脖子,莫名覺得耳根子有點熱。

師無疑又笑了兩聲,輕輕地,像春日午後拂過的微風,叫牧魚越發不自在。

他剛要往後縮,手腕卻被師無疑捏住了。

師無疑的力氣大得驚人,牧魚掙紮了兩下,幾乎要懷疑自己被鐵鎖鉗住。

師無疑的手順着他的手腕,一寸寸往上,最後停在指尖,用指腹輕輕蹭了幾下。

冷的,熱的。

然後,他将這只手一點點按在了胸口。

活人的溫度立刻順着胸腔蔓延進來,初時溫潤,疊加之後,竟變得滾燙。

牧魚就覺得手底下一片冰涼,才要往回撤,卻詫異地瞪大了眼睛。

“你!”

掌心下分明有什麽在一下下跳動!

“咚!”

“咚!”

“咚!”

“你有心跳了?!”牧魚驚訝道,“你,你活過來了?!”

師無疑笑笑,“一點不足為道的小把戲。”

吸食了海量陰氣後,他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也不知怎的,聽着身邊這小家夥急得心跳加速的聲音,他忽然就向往起來:

他向往再次像人一樣鮮活。

但死人是不可能複活的。

更何況他的死亡距今已逾千年之久,怕是屍身都不全了。

所以他做了一件在以前想都不會想的事:

将體內的陰氣彙聚到胸口,模仿生人的心跳起伏。

得到答案後,牧魚難掩失落,不過還是主動安慰他,“這樣也挺好的。”

“媽媽,那個哥哥在玩什麽游戲呀?”

一家三口從車前經過,被爸爸抱在懷裏的小姑娘突然指着面包車內喊道。

爸爸媽媽順着她手指的方向一看,臉色大變,趕緊捂住小姑娘的眼睛。

“咳,那是,那是大人的游戲,小孩子不可以看。”

哎呦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要命,大庭廣衆之下就這麽摸來摸去的!

小姑娘有點不服氣。

那兩個哥哥都好好看哝。

見女兒還掙紮着要動,媽媽立刻吓唬道:“看多了眼睛會壞掉的!”

小姑娘立刻不敢動了。

牧魚:“……”

他慌忙抽回手,臉上騰一下熱起來,好像全身的血液都湧到腦袋上去,。

師無疑這個“受害人”反倒很坦然,眼帶笑意瞧着他,“不摸了?”

牧魚:“……”

這人突然變得好奇怪!

果然在外面不可以亂吃東西,師無疑你現在完全就是壞掉了!

外面的小姑娘乖乖被爸爸捂着眼睛,“我不看了,那我可以吃炸雞嗎?”

媽媽有點猶豫。

女兒這次來看醫生,就是因為總吃油炸食品,不愛吃蔬菜,導致口腔潰瘍總不好。

可也不知為什麽,不久前看醫生時還氣呼呼的,想着要給這個小東西一點顏色瞧瞧,比如說家裏永遠不許出現炸貨之類的,這會兒竟突然輕松起來。

好像連日來壓在心頭的陰霾忽然消失,再回想起之前煩躁的事情……也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不過都是小事嘛!

原本要生氣的媽媽久違地心平氣和道:“等你乖乖吃完藥,養好病,就準你每周吃一次。”

因為請假而痛失全勤的爸爸忽然也覺得,比起賺錢,陪伴家人好像更重要一點。

“媽媽這幾天辛苦啦,走走走,今天我們下館子去!”

說完,扛着女兒一路小跑。

媽媽愣了下,看着哈哈大笑的女兒和丈夫,忽然也笑了。

“下館子!”

那邊牧魚和師無疑下了車,提着幾個保溫桶往住院部走。

住院部在最裏面,要經過門診樓、急診部等建築,路線比較迂回。

醫院這種地方,是永遠不愁客源的。

哪怕今天非年非節,也不是周末,可各色病人還是絡繹不絕。

牧魚能看到黑色的氣息從他們身上源源不斷地産生。

想必用不了多久,剛被師無疑清理一空的上空,又會被黑色氣團籠罩。

只要有人,就永遠不會缺少負面情緒。

路過急診部時,牧魚習慣性往裏瞅了眼,結果就看到好幾個穿着白色制服的無常整齊地排成一列。

牧魚:“……”

頭回一次性見這麽多無常,還挺壯觀。

這是在幹什麽?

無常開會?!整個大活兒?

不管是什麽,他現在一點都不想知道。

牧魚往那邊看時,為首那個似乎有所感應,也跟着扭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皆是無言。

短暫的沉默過後,牧魚刷地扭回頭,拉着師無疑就往前走。

然而那小無常卻輕巧地穿過路中間的護欄,美滋滋追了上來,口中兀自喊道:

“哎呀小老板,你說來就來吧,還帶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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