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節

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是啊,五百兩,對于一個普通婢女來說,要這樣高的身價銀子簡直是瘋了,可我當時只是想着那五百兩僅夠給墨睑買一根上好的人參,難道我的一輩子竟比不上一根人參?

那少年便是沈家二公子,他沒有要我簽賣身契,而是求他父親吏部尚書沈重仁收留了我們,并請其伯父沈太醫醫好了墨睑的病。若不是他,不知我們姐弟二人此刻是何光景。想到正四處游學的二公子,此生恐難再見,對他的感激自是永不會忘記,卻也只能遙遙的在心中祝禱,願他平安喜樂罷了。

入了宮門,晴陽換乘小轎,我和冬雪跟在兩邊。滿目紅牆碧瓦、雕梁畫棟,層層飛檐卷向天邊,那頭上碧藍的天空,又與我在宮外看到的有何不同?一直努力随遇而安,萬沒想到自己竟走進這皇朝的核心,這權力的巅峰,這人人向往又敬畏的所在,只是不知前路幾多艱險,更不知能否有離開的一天。

多年以後,當我靜默于冷宮深處,腦中總是會浮現出這日初入宮門時的情景,那未知的前路,是否早已一步一步埋下伏筆,讓我不斷與命運抗争,最終卻仍被其玩弄?

小轎走得不快,我跟在後面細細瞧着一路經過的宮舍,先後見到了禦膳房、太醫院和浣衣局等幾處。行了大概半炷香時間,終于到了儲秀宮。

晴陽被太後直招入宮,宮裏派去的教習嬷嬷在沈府循例是要驗身的,冬雪将兩碇金元寶與一對成色極佳的玉镯贈她,托詞小姐怕羞,請嬷嬷關照,她便喜笑顏開的應了。驗身之時我濃妝扮作晴陽躺于榻上,窗幔隐隐遮擋,那嬷嬷草草驗罷,未見不妥。現下她将我們送到儲秀宮,便回太後處複旨了。

偌大的儲秀宮裏,如今便只有我們三人住下,外面另有兩名守殿的小太監可供差遣。我和冬雪服侍晴陽在儲秀宮東廂的養芳閣歇下,便忙着為午後拜見太後準備衣飾。

大墘朝開國百年,前有三代帝王,本朝晖帝即位僅一年多,後宮并不充盈。晖帝登基後曾辦過一次大選,選中留在宮中的秀女十二名,加上晖帝還是太子時迎娶的兩位側妃,後宮鼎盛之時也僅有十四名妃嫔,曾深受帝寵的麗貴嫔進宮不滿一年就薨了,現下宮中以德、賢、淑三妃為首,中宮空虛,後位未決。

時近午時,那教習嬷嬷過來看視,後面跟着三個宮女捧着午膳。我連忙答謝,和冬雪兩人将午膳擺好在桌上,請晴陽用膳。又請那嬷嬷在旁邊坐下,叫冬雪端來一杯碧螺春,“李嬷嬷,我們小姐這三日受您照顧,學得這宮裏的規矩,很是感激,您是太後娘娘身邊得臉的人,我們小姐在宮裏日後還望您多給提點。”說着我親手将茶捧至她面前。

那嬷嬷在沈府已收了老太君諸多好處,再加上冬雪私下給她塞的那些金玉,心裏很是舒泰,見我又這樣擡舉,自是更加得意。她欠身接過茶盞,滿臉笑容,“蘇姑娘擡舉了,沈小主是尚書千金,又得太後欽點,真是無上榮寵,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啊。”她這話是對着我說,可眉眼一直看向晴陽。

晴陽在桌邊細嚼慢咽,聞她此言,只一笑不語。

李嬷嬷對我小聲道:“蘇姑娘,說起來你和沈小主主仆二人倒真如親姐妹一般呢。”

我笑道:“我們小姐最是體恤憐下的。”

李嬷嬷也一樂,壓低聲音道:“那是一層,還有另一層,就是蘇姑娘你這眉眼面相與沈小主還真有七八分相近呢。”

“嬷嬷說笑了,”我淺笑道:“我哪可與小主相比。”

我與她寒暄一陣子,晴陽已然用完午膳,漱口淨手後來到主位坐下飲茶,有一搭無一搭的與李嬷嬷閑話:“嬷嬷,今日我第一次去拜見太後,可會遇見聖上和其他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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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立即笑答,“回小主,皇上每日下朝後來慈寧宮問安,今兒已經來過,一會兒應不會再來了。太後這幾日身子不爽,雖免了各宮主子晨昏定省,但好幾位主子仍孝心來拜,多半都是等太後午歇起身後拜見問安的。今日沈小主入宮,各宮估摸是都早得了信了的,大抵會有不少主子娘娘心裏好奇沈小主是何樣的人才,急着想看看呢。”

我接話道:“即是這樣,還請嬷嬷給提點一下,那三位皇妃娘娘都是個什麽脾性,讓我家小姐好進退有度,別沖撞了哪位主子。”

李嬷嬷看着我點頭,“蘇姑娘,你真是個玲珑心思,這麽替沈小主着想。”我淺笑不語,只聽李嬷嬷徐徐道:“現下後位虛懸,那三位皇妃娘娘都是卯着勁呢,最是誰也得罪不起的。這德妃娘娘,本是聖上還是太子爺時迎娶的側妃,丞相千金,跟聖上的時間最長,去年誕下長公主。德妃娘娘脾氣溫和,待人寬厚,從未跟哪位紅過臉,聖上對她也是禮讓敬重的。再說這賢妃娘娘,她是萬歲做太子爺時迎娶的第二位側妃,乃南陸侯千金,京城有名的才女,承歡殿裏屏風上那幅秋景圖,就是宮人依着這賢妃娘娘和當時的太子爺一起繪就的畫作繡制的呢。只是,這位娘娘脾氣古怪,待人多有些……”說道這裏,李嬷嬷一頓,又禁不住向外瞥了一眼,才接到“有些尖酸刻薄呢。”

晴陽掩口輕笑,“李嬷嬷,多虧問了你,我好避着些,免得惹了麻煩。”

李嬷嬷正色道:“正是呢。我們這些在慈寧宮當差的,平素裏惹不到她,她見了我們也總寒着臉呢。”

我将添了熱水的茶盞端給她,她接過綴了一口,接着道:“最後是新晉的淑妃娘娘,雖然她父親許太尉官職爵位不如丞相和陸侯高,可他手握重兵,與兵部尚書呂大人是表兄弟,而且祖上輔佐聖祖爺立過大功,論起權勢地位,卻也是不輸人。這淑妃娘娘容貌最豔,自從麗貴嫔娘娘薨了以後,宮裏更是屬她拔尖兒了,聖上對她可是極為寵愛,這脾氣嘛,自然也就大些。”

聽到李嬷嬷講淑妃還提到了麗貴嫔,我暗暗攥了拳。李嬷嬷見晴陽和我都臉色微變,突然醒悟,忙捂口“阿彌陀佛,沈小主莫怪,我一時竟忘了那麗貴嫔娘娘是小主的……瞧我這沒個忌諱的。”作勢就要扇自己嘴巴。

我忙擡手攔住,“嬷嬷,這怎能怪你,入了宮都是皇家的人,得了封號更是不再喊本家名諱,一時忘了也是常有的,我家小姐不會怪您的。”晴陽也安慰道:“嬷嬷勿慌,墨瞳說的對,堂姐仙去也是她的命數。”

那已故的麗貴嫔,名喚沈晴妍,便是晴陽的堂姐,長晴陽兩歲,其父沈重文是太醫院左院判。她幼時與晴陽兩人因年紀相仿,喜好相近,總是一處玩耍,我入沈府這幾年,她二人因年紀漸長,家裏管教漸嚴而親近的少了,但逢年過節難得聚在一起時仍是說不出的親熱歡喜,我與沈晴妍也很是投緣,三人一處吟詩作畫、賞景弄琴的也有過頗多美好光景。後來晴妍奉旨參加大選,聽聞是十二名中選秀女中第一個被召幸的,之後幾月位分連升,從一個從五品小儀,一路升至正三品貴嫔,後又有了孕,一時風頭極盛,只因其父僅為太醫院左院判,依着祖例晖帝才沒将她晉為妃位,而是晉了當時風頭僅次于她的許太尉長女許錦嬌,之後沒多久便傳來麗貴嫔小産後薨逝的消息,沈家上下又驚又悲。沈院判明知女兒之死大有蹊跷,卻苦于無憑無據,悲痛氣憤,急火攻心病倒,已在家休養了數月。我和晴陽皆懷疑麗貴嫔是那淑妃所害,麗貴嫔位分雖不及她高,但聖寵不衰,傳聞一月中侍寝竟達十晚,其他妃嫔皆成擺設,淑妃素來與麗貴嫔争寵,定是因麗貴嫔先孕威脅到她,就暗中害她一屍兩命。

我見時辰已經不早,外廂冬雪也用完了飯在門邊侯着,便道:“小主,時候差不多了。”

晴陽點點頭,冬雪忙為晴陽補妝,李嬷嬷站在旁邊不時絮絮的說上幾句。待準備妥當,晴陽起身道:“冬雪跟我去,墨瞳,你留下歸置寝殿吧。”

我心領神會道:“小主安心去吧,衣物首飾我會整理妥當的。”

晴陽一身桃紅色的背影消失在轎簾之後,望着遠去的小轎,不由得揪緊了心,默默祈禱她能應對得益,在這宮裏過的平安怡然。冷雨夜濃

清風拂柳,日光和煦,我在檐下執扇煮藥,心裏不停地盤算着,晴陽今日拜見過太後,明日定會做了綠頭牌,按例明晚皇上就有可能會翻她的牌,而晴陽非完璧,若是恰巧承歡時能迎來葵水初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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