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章節

有意中人,哪一個不盼着君王的垂青?你即不指望着到了年紀放出宮去,又不是心有所屬,卻為何不願……?太醫你不要!君王你也不要?”晖帝頹然的松開手,“墨瞳,你究竟想怎樣?我對你的情意難道你感覺不到?你難道沒有心嗎?”

我低下頭,緊咬下唇,卻露出一絲苦笑。心中絞痛,沒有心?若是真沒有心,那該多好啊!再不用這麽痛,還能怎麽痛呢?如今的我,還能做何選擇?整個沈氏一門連同被牽連進來的盧世寧以及瓊林宮的宮人們,這上百人的生死,都壓在我身上,壓得我無法呼吸,壓得我精疲力竭。我好像大喊:即便每日每夜都在想你,即便可以抛卻尊嚴不在乎任何名分,我又如何能對你說!

淚水迷蒙中,我只聽見自己冰冷恭敬的聲音在殿內回蕩:“奴婢乃罪臣之女,小小宮婢,卑賤無福,不敢妄承天恩,若陛下強逼,奴婢只有一死以證我心。”字字句句冰石一般砸在我的心上,汗毛都豎了起來。

咣當!兩個雲龍紋天球瓶被震怒的晖帝掃落,瞬間破碎迸濺了一地,我撲通跪下,磕頭道:“請陛下恕罪!”碎瓷刺進皮肉,我咬緊了牙,膝蓋和額頭上傳來尖銳的刺痛。

“你……你……好!”

我緩緩擡起頭,只看到他憤怒遠去的背影,心痛到無以複加,唇角卻勾起苦笑,淚水滑進嘴裏,鹹澀直沁心底。

從正午跪倒日頭西斜,早膳本就吃的少,午膳又沒吃,我弓背縮腰想緩解胃腑的疼痛,膝蓋已經痛到沒有知覺,心中翻江倒海的酸楚?這便是帝王之情,容不得推卻,而龍顏盛怒下,晖帝能容忍我至此,我實該慶幸罷。

正盯着眼前花瓶碎片上的龍紋出神,一個輕巧的腳步走近,“唉!蘇姑姑,你這是何苦呢!”是桂公公的聲音。

我木木的擡頭轉臉看着他。“哎呀!”他一驚,忙掏出帕子:“這是怎麽話說的!我可從沒見萬歲爺發過這麽大的火!蘇姑姑,你快起來吧!看這都傷成什麽樣了!讓萬歲爺瞧見不定怎麽心疼呢。”說着幫我輕輕擦拭了額前的血跡。

我就着他的攙扶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桂公公,皇上可是準奴婢回去了?”見桂公公點點頭,我吃力的想邁步往外走,可是膝蓋一陣銳痛,我倒抽了一口冷氣,低頭一看,膝前青碧色的襦裙上點點殷紅,煞是驚豔。

桂公公忙扶住我,“蘇姑姑,你膝上有傷,快坐着等一下,我去傳轎!”說着到一旁搬來一張圓凳扶我坐下,轉身跑了出去,只片刻功夫他便帶了兩名太監擡着一頂小轎回來,扶着我上了轎。

宮女自是沒資格乘轎,今日我這番大張旗鼓的被皇上傳來,又乘轎而歸,不知宮裏會傳出怎樣的風雨閑話來,我坐在轎中,只覺身心疲憊,不願再去想。

桂公公一路送我回了瓊林宮,轎子直接擡到了栖霞殿門口,衆人見我乘轎而歸具是疑惑,冬雪迎出來,見了我額頭上的傷大驚失色,啊的一聲驚呼,晴陽聞聲也出來,看到我的情狀也馬上白了臉色,顫聲道:“這是怎麽了?”

桂公公一邊向晴陽請安,一邊解釋道:“回敏嫔主子,方才萬歲爺不小心碰碎了花瓶,蘇姑姑去拾撿,不小心被碎片傷到了。奴才已經自作主張傳了太醫,過會兒便會有太醫來給蘇姑姑診視的。”

晴陽見我向她點頭,便不再多問,命冬雪打賞,桂公公也不推辭,謝了恩便領着兩個擡轎的告退了。

我躺在床上,冬雪紅着眼小心的幫我擦拭膝蓋上的傷口,晴陽站在一旁幹着急。我笑道:“小姐,你不要擔心,皇上并沒有識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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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陽忙問:“究竟發生何事?”

我不想她煩心,便道:“只因晌午皇上多看了我兩眼,我當時緊張的忘記磕頭請安,方才被罰跪,這傷到确是個意外。”

晴陽方放下心來,冬雪撅着嘴道:“萬歲爺也太狠心。”晴陽瞪她一眼,她連忙捂了嘴不敢言語。

正這時,硯兒在門外道:“主子,盧太醫來了!”

晴陽坐下道:“快請進來!”

硯兒打簾,盧世寧跨過門檻,俯身要給晴陽請安,晴陽忙道:“免禮,請盧太醫快給墨瞳瞧瞧傷!”

盧世寧依言而起,走到床前看我,立刻微微皺起眉頭。

我沖他無力一笑,道:“師父,我的傷沒什麽大礙,就是肚子餓的很!”

盧世寧沉着臉不言語,旁邊冬雪恍然大悟,連忙跑出去給我準備膳食,晴陽見盧世寧的臉色似是有話要說,便尋個借口進了裏間。

盧世寧從醫箱中取出藥粉紗布處理我額頭上的傷口,我只默默的看着他,額前敷好藥,他又去驗看我的膝蓋,眉頭擰得更緊,輕輕擦拭我便疼的呲牙咧嘴,他擡頭看我,我又咬牙擠出一絲笑,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幫我上了藥粉包紮好傷口,又拿出一支小巧的白色瓷瓶給我,沉聲道:“等傷口要結痂時,每日将這藥膏塗上,應不會留疤。”

我接過戲谑道:“憑師父的醫術怎會讓徒弟我留疤呢!”

他看着我,眼中透出歉意,壓低聲音道:“我瞞着你、看着你們兩個走到這一步,實屬無奈,可你今日即知到了他的身份,又為何不答應?”

我垂下眼睑,不知如何回答,鼻子一酸,眼中又是一片濕潤。

“我看他對你确是動了心的,從那晚他送你後,便一連三晚來找我飲酒,敏嫔主子第一次侍寝那晚,他更是喝得兇猛,都沒用我做什麽安排,他就把自個兒灌醉了。皇上還曾問我是否對你有意,我9歲就跟在他身邊,封太子,登帝位,十幾年來,他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見他為哪個女人患得患失,你今日居然以死相逼,難怪他如此盛怒,你也別怨恨他。”

我心中一顫,苦辣酸甜一團積郁在胸口,幽幽的搖了搖頭。

他嘆氣道:“也罷,我知你和尋常女子不同,也許帝王于你,真的不是托付終身的良人。”

我心中苦笑,我又何嘗不是一個尋常女子,只嘆命運弄人罷了。暗箭難防

盧世寧走後,我手裏握着小瓷瓶發呆。冬雪端來清粥小菜,我吃了便又躺下,只覺的心裏似是被挖去了一塊,空落落的疼。

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醒來,披衣下床,扯得膝蓋絲絲疼痛,冬雪按着我,說晴陽吩咐了讓我好生休息,我笑道:“哪裏就那麽矜貴了!昨兒矜貴了一把,不知要惹來多少麻煩呢。”說着還是起身穿戴整齊,出去張羅晴陽的早膳。

在院中碰見春華和秋月,她們本在竊竊私語,見了我慌張的住了嘴,沖我福了一禮道:“姑姑早!”

某種不詳的預感頓生,我從未以掌事身份壓過他們,怎麽今日這般?我不動聲色的點點頭,打發春華去燒水。秋月手足無措的站在院中,低頭不敢看我,我拉過她的手道:“秋月,你們可是哪裏聽了什麽閑話?”

秋月眨着大眼睛看着我,結結巴巴道:“沒……沒有啊。”

我嘆了一口氣,“秋月,你素來是個老實乖巧的,怎麽今兒也不說實話了?聽到什麽快跟我講,還是你想讓主子來命你講?”

秋月忙搖頭,“姑……墨瞳姐,是……是昨晚我灑掃宮門時,聽見有幾個不知哪個宮的姐姐們在議論說咱們主子因為懷了龍種不能侍寝,便找手下的人……勾…….勾引皇上,為的是什麽……固……固寵争位,還說墨瞳姐……被萬歲爺相中了,就要當主子了!”

我不由得攥緊了手,秋月吃痛叫了一聲,我忙松開她,冷笑了一聲:“都是胡言亂語的話,你們沒看見我昨兒回來是個什麽樣子嗎?還在這裏道聽途說,快別再傳這些混話,小心惹主子生氣。”

秋月點頭如搗蒜,我不再為難她,轉身回房。

晴陽已經起身,冬雪和颦兒正伺候她洗漱,我将方才秋月的話學給她,晴陽哭笑不得,“你們瞧瞧,不知哪個這麽會編故事,虧她想的還挺有道理!”

我苦笑道:“小姐,只怕我給你惹來了麻煩。今兒你去永壽宮請安,我還是得跟去,說不定就要被上面拿來審呢。”

晴陽沉色道,“現在太後拿我當寶貝,只怕後宮一個個都坐不住了,今日便都要粉墨登場了。”

我仍舊不施粉黛,額頭上纏着紗布,按照掌事的品級穿了碧青色宮裝,頭發簡單的梳了個雙月髻,便陪着晴陽去了永壽宮。晴陽進殿後,我大模大樣的和冬雪侯在殿外,為了不太牽扯膝蓋上的傷口,直着腿僵硬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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