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節

樣一番風雨?

過了午時晖帝仍未回乾朗宮,他有時下朝後直接去永壽宮陪太後用午膳也是有的,我只能焦急的等待着,可直等到太陽下山仍是不見他,心中微涼,他終究是極在意的,必是惱了我,不願見到我。

他若真将我視為不知廉恥之人,我憑是百口莫辯。我被各種各樣的猜想折磨的坐卧不安,食不知味的用了些飯,便立在殿門口提着宮燈翹首而盼,直站到腿酸腰乏,索性坐在階下,将頭埋在膝上發呆。

二更天的更鼓聲驚得我一顫,擡頭間,豁然發現晖帝正滿面疲憊的站在我面前。我忽的站起身,撞翻了一旁的琉璃宮燈,燭火明滅忽閃,一如晖帝目光中的火焰。

晖帝一語不發,從我身旁略過,大步向殿內走去,乾朗宮首領太監勝公公帶着三名小宮女低頭躬身跟在晖帝身後。

那一刻,我一人默默的面對着空蕩蕩的宮苑,心中彌漫起的悲哀,宛如這宮中無盡的黑夜,這小小的內殿,再不是我和他的“家”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跟着走進內殿。

晖帝似乎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龍榻,眼中閃過厭惡憤恨之色。我攥緊雙手,指甲深深的陷進肉裏,只覺得他那一眼如同是打在我臉上。心裏,好痛。原來無論多相戀,男人最在乎的終歸還是這個。

勝公公服侍晖帝寬了龍袍,兩個宮女在一旁備好了水,浸濕了手巾要伺候晖帝淨面。我上前幾步,沖捧着手巾的小宮女示意,她恭敬地将手巾遞給我,我接過那溫熱的白色棉帕,走到晖帝身邊,雙手遞出,輕聲道:“請皇上淨面。”

晖帝面無表情的看着我,卻不接,兀自轉身彎腰就着宮女托起的水盆,用雙手掬水淨了面。

我倔強的伸着雙臂,感覺到棉帕上的溫度正在一點一點消逝。

見他直起身子,我忙再度将棉帕遞過去,哪知卻被他冷冷一推,我不防,手腕一顫,帕子跌落在地,無聲無息。我失神間聽到從他齒縫中迸出一個此生聽過的最惡毒的一個字眼:“髒!”

那聲音是那麽幹脆!簡短的一個字,卻冰冷刺骨,直直戳進我的心尖。

我震驚的睜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他,面前的這個男人,還是那麽俊逸潇灑,這張臉,還是那樣的好看無暇,這明明便是我癡癡眷戀的人啊!幾個時辰之前他還對着我深情款款,我還在他懷裏婉轉承歡!可為什麽就是這個人,竟然會對我說出這麽惡毒的話!就因為我沒有落紅,我們之前的所有、我的整個人,便要被徹底貶低否定?便如同一塊破布一般被厭棄!我雙眼模糊,憋了一整天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順着臉頰流下。

勝公公他們是什麽時候退下的、那跌落在青磚地板上的白色棉帕是什麽時候被拾起拿走的,我全然不知。我只是保持着被他推落棉帕時的姿勢,僵立不動,無聲飲泣,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啃噬着我的心:他嫌我髒……他嫌我髒……

終于,淚水流幹了。我雙眼空洞,緩緩的轉過身,沖晖帝恭恭敬敬的叩拜了下去。既然他定了我的罪,我又無力為自己辯解,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除了默默離開,再沒別的選擇。萬幸我此刻尚無名分,否則,我只怕便要在冷宮裏了卻殘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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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起頭,最後深深的望着高高在上的他,這個人,好陌生。不知還能說什麽,嘴唇蠕動了兩下,終究還是什麽也沒有說。今生,緣盡于此。

我麻木的站起來,腳步微微有些踉跄,心頭滴血,猶如被人插了一把利刃——自始至終,他連看也沒有看我一眼。如此涼薄。一個月前大漠策馬并騎之時,夕陽下相擁低語之時,清風中山盟海誓之時,我們可曾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

我行屍走肉一般的走到套間暖閣,沒有點燃蠟燭,在黑暗中默默的脫去身上的宮裝,取出箱子裏面的便裝,那還是進宮前途徑洛水鎮,晖帝在集市上買給我的青灰色裙衫,那時……我們如同一對普通的民間男女,只是簡單的相戀相守,那時,多好!

……還好,至少我還有那段少得可憐的美好回憶。

我将換下來的宮裝仔細疊好,端正的放在榻上,将頭上的兩根朱釵拔下來,将耳垂上的水滴墜子摘下,最後是左腕上的一只翡翠镯子,镯子有些小,卡在手上退不下來,我用力的撸了幾次,痛得眼淚又不争氣的滴了下來。突然好想笑,他嫌我髒,我留下這些東西還他,他定也嫌髒,只怕要命人直接雜碎扔掉吧,我又何必如此做作!我放棄了努力,把镯子移回手腕,将其他首飾壓在宮裝上,半個多月的濃情一夢,就随着它們留在這深宮中被唾棄吧。

我抱起一旁的小小包袱,裏面是幾件換洗的貼身衣物和從北夷回來時穿過的那套北夷獵裝,除此之外,別無長物。

輕輕的走出養心殿,穿過寬闊的宮苑,出了乾朗宮大門,侍衛一個個如同木樁,沒有人阻攔,我心裏竟有一絲感激晖帝,就讓我這樣靜悄悄的離開,起碼留下最後的一絲尊嚴。

我順着長長的甬道,機械的邁着腳步,腦中沒有任何思考,只是憑着進宮時的印象,向皇宮南門方向走去。

這條路好長,甬道似乎永遠沒有完結,終于轉過一個彎,卻仍是一條筆直的甬道,盡頭籠罩在令人絕望的黑暗之中。我緊緊的抱着懷裏的包袱,開始有些怕,又想要哭了。我狠命的咬着嘴唇,命令自己不許落淚!腦中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我不知道究竟為什麽會這樣,但我知道晖帝有權生氣,他有權對我失望,我誰也不怪,也許我失憶之前,真的做過悖逆之事?我自己種的因,只有自己來摘這個苦澀的果子。不是沒想過去死,當他對我冷冷的吐出那個字的時候,當他的雙眸對我閃現出厭惡神色的時候,我真的恨不得立時死了。但我不能死在他面前,我不能死在他的皇宮裏面。他嫌我髒,我污了龍體,萬不能再污了他的眼、污了他的宮殿。

我為什麽不死在北夷?我突然萬分懊悔,如果當初死在北夷,至少在晖帝心中仍會留有一個純潔美好的印象。那麽多次危急艱險的時刻,我又是為了什麽硬是要執着的活下來?就是為了再見到他!為了讓他發現我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哈哈哈,似乎無論我是生是死,都不能跟他真正相守在一起吧,我唇角竟然溢出了笑聲,那清冷絕望的聲音吓得我自己一哆嗦。我不會就這麽瘋掉吧!

這會子三更天了吧?宮門早都下鑰了,我要如何才能出宮呢?一摸懷裏,一個堅硬冰涼的玉扳指挂在胸前,這個,竟忘記摘下來了。

我心中一動,晖帝曾對我講,在這皇宮裏,見這玉扳指如見他本人,說不定有了它守衛便會給我放行的吧!想到這裏我又一下子醒悟,狠狠搖頭苦笑,蘇墨瞳,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到現在有誰想要你留在這裏嗎?這一路穿宮過苑,真的沒有見到侍衛嗎?現在他不要你了,也許是看在你對他曾經還有一份舍生忘死的恩義,才由着你自行離去,大抵是早就吩咐了宮人不去理你罷了。

就這麽一路渾渾噩噩的,竟然還真的走到了皇宮南門。我木然的走向那緊閉的巨大的宮門,兩旁十名侍衛果然如同石雕蠟像,沒有人看到我一樣。

我将玉扳指從頸上取下,戴在右手拇指上,高舉在前大聲道:“聖上禦賜信物,請打開宮門!”

侍衛首領看着我,居然真的點了點頭,沖手下示意,衆侍衛果真上前将巨大的鐵栓取下,那沉重的宮門就在我面前隆隆開啓,一股夜風從門的另一端湧進,吹得我一個寒顫。

這玉扳指竟然當真如此好用!我本想偷偷留下它作為餘生對晖帝的念想寄托,卻不想它真的不是凡物,現在的我怎還能有資格拿着它!心裏雖萬分不舍,我還是咬牙将他交給了侍衛首領:“勞煩将此物呈交皇上。”

侍衛首領面無表情的躬身接下。我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入宮外的寂靜中,聽到宮門在我身後重重的關閉,隆的一聲,震得我微微一顫。

七夕夜,蘭月如鈎,皇宮內水色迷蒙;皇宮外,萬籁寂靜,放眼望去,只有無盡的黑暗。我茫然的站在宮門前的廣場中央,很想嚎啕大哭,卻哭不出來。天下之大,我去何處容身?去找弟弟墨睑?別說家祠離皇城有千裏之遙,單說我這被厭棄之人,在弟弟身邊只會影響他的前途。去找盧世寧?不行!他是晖帝的好友,收留我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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