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賀君吹幹頭發回到卧室,發現關正陽躺在床上發呆。

“不睡覺麽?”賀君問關正陽,“現在幾點了?”

關正陽聽到賀君的聲音,擡手拿起了手機。他眼前一片混亂,眯細起眼看了半天時間,才終于在光亮和黑斑中看出具體的數字:“三點二十六。”

賀君拿了水把藥給泡了,給關正陽一杯:“預防一下感冒。”

關正陽從床上爬起來,兩口把藥喝了。

賀君把自己那份藥也喝了,出門簡單沖洗了一下杯子,回來又把茶包給泡了,再次把杯子遞到關正陽面前:“安神的茶包。攝像師給的。”

杯子裏的茶包在水面上浮動,散發出一股幹淨的清香。不知道是什麽茶,有點像綠茶,又感覺裏面不是純粹的茶葉。

關正陽把茶包稍拽了拽。茶包在水裏浸染兩次,讓茶水變得愈加濃郁。

“準備齊全。”關正陽嘟囔着,“都是給攝像師準備的。換成大點的咖位,你信不信節目組直接能被團隊給掀了。愛拍不拍。”

賀君提醒:“這是我們的團綜。節目組有節目組的想法。如果一個節目就那麽平平淡淡過去了,和我們以前沒任何區別。”

關正陽不吭聲了。

這個綜藝确實拍得好,後期剪得也好,各種熱度也給的足。洪導對他們不錯,除了童文樂那點贊助外,親自幫忙拉了別家贊助和廣告。從洪導在工作群的話來看,節目組把各種安全措施都做了。樓下那位攝像師肯定也是洪導特意挑選出來的。

有波折有起伏,将農村生活自然展現出來,這樣符合節目的價值取向。老百姓一年到頭碰上的問題只會比他們多。

道理都懂,可還是窩火。

關正陽玩了片刻茶包,看着茶包起起伏伏最後只樂意浮在上頭,低頭一口氣把茶喝了。他把杯子往邊上一放,爬回自己被窩,縮進去:“我要睡覺了!”

賀君慢慢喝着茶,确定水還是挺燙的:“你喝太燙了,食道會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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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正陽本來在生悶氣,聽到這話從被窩裏探頭:“……隊長,你這話好像我媽說的。”

賀君朝着關正陽笑起來:“我剛才出去一趟,有點累。開個閥門到現在還沒徹底緩過來。手抖,有點怕一不小心把茶給撒了。”

關正陽聽着這明晃晃的“想把茶倒你頭上”的威脅,細品了下,覺得隊長心情也不算太好。他收回自己探出的腦袋,緊閉雙眼:“困了,晚安。”

賀君笑出聲。

晚上喝那麽多水,明天醒來估計得水腫。賀君把房間燈關了,借着手機微弱的燈光,在明知會水腫的情況下,依舊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手裏的茶。

窗外還在下雨,雷聲倒是聽不到了。

賀君把手機裏所有信息看完,打開天氣預報看了眼本地天氣。天氣預報顯示總共十天的天氣,其中兩個陰天,八個雨天。

肉眼可見的連綿雨天就這麽到來了,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才會停下。屋子裏各種東西放着,得想點辦法去濕。被子經那麽多天蓋着,曬沒有地方曬,三五天過去恐怕會變潮兮兮的。廚房各種食物都會變的容易變質,也容易吸引蟲子,得靠邱豐處理。

希望快樂農場的木頭和牆不要發黴。賀君念書時候雖然基本不怎麽住宿,但也聽說過宿舍一樓是發黴最嚴重的,連床帶櫃子,全是黴點。

他們一樓有練舞房。他不希望練舞房轉頭變成黴菌培養皿,入個鏡頭還得找好角度。

把茶喝完。賀君将兩個杯子都拿去了衛生間。

他在衛生間測了一下體溫,确定體溫一切正常。他現在整個人由內到外暖洋洋的,不畏寒,也沒有因為洗熱水澡和多喝了熱水而體溫過高。

回到卧室,他鑽回自己被子,輕手輕腳準備睡下。

意外沒有失眠。他剛合上眼沒多久就夢了周公,睡得沉穩。他完全沒有意識到時間流逝,等耳邊再度響起輕微雨聲,才緩緩睜開雙眼,略有點呆愣望着不遠處的窗戶。

外面很暗,那種清涼的帶着水汽的風似乎從室外鑽到了室內,昏暗的光亮讓人覺得天似乎還沒大亮,讓他分不清現在是幾點。

他意識回籠,取了手機看了眼。現在已經是十一點。

別說早飯了,中飯都快被睡過去了。

賀君手背覆在自己額頭,感受了兩秒體溫,确定沒有因為淋雨而感冒。他從床上坐起身來,正要下床,發現門口有人蹑手蹑腳打開門準備進來。對方弓着腰,鬼鬼祟祟先把腦袋給探了進來,在看到賀君的瞬間變為正常,挺直起背。

賀君沒反應過來,困惑看向他:“你在幹什麽?”

葉浩朝着賀君聳肩:“我這不是怕吵醒你。”

他走進門,把行李箱帶進來,滑到鏡頭拍不到的地方:“呂哥在和洪導談事情。說是昨天晚上隔着手機不好談,今天當面好好談,聊細節。”

從無到有的農村生活是真的苦,更別提他們是個常年生活在城市裏的唱跳男團。

葉浩坐到床上看向自家隊長,略有點擔心:“呂哥不會和人打起來吧?他那體格成天坐辦公室的,也打不過人。”

賀君:“……”

聽聽這話,這是能在鏡頭前說的嗎?

賀君起床:“我去看看。”

他從被子裏出來,發現下雨天确實降了溫。随意翻出一件外套披着,他徒手順着頭發,從二樓往下去。一樓角落裏多了不少節目組的東西,有雨衣雨傘還有靴子之類的。看着都是新的。

他順手拿了把雨傘,從屋子往外走,掃視了一下整個快樂農場。

節目組依舊在角落那兒。為了不讓雨水妨礙拍攝,所有人聚集成比平時更小的一團。他們小聲說着話,顯然沒在拍攝狀态。

“哐——”

賀君側頭看向發聲的地方——水井那兒,關正陽估計剛把水桶丢進水井,正低頭往水井裏探頭,雙手抓着繩子試圖擡水上來。

一到下雨天,井水裏水位迅速上漲,是更換水質的好機會。

賀君沒去打擾關正陽,到工作人員那兒問了一聲:“洪導呢?”

工作人員擡頭見是賀君,朝着他點了點外頭:“就在大門外頭,和賀老師您經紀人聊昨晚的事情。”

賀君點頭,朝工作人員指的方向去。

工作人員見賀君遠去,憋不住和旁邊同事說:“你覺得賀老師會不會生氣啊?”

旁邊人多看了兩眼賀君的背影,小聲回他:“不知道。關老師今天下來都沒搭理我們。我覺得賀老師肯定也有生氣。但以他的性子,估計會忍着。”

賀君走出一段距離,沒聽着工作人員的小聲議論。他一出快樂農場範圍,立刻看到蹲在路邊撐着傘抽着煙的小呂和洪導。

小呂本來正和洪導說着話,側頭見到走過來的賀君,忙兩口把煙抽完,用雨水把煙頭給滅了。洪導見他這姿态,發現走過來賀君,和呂書一起把煙滅了。

賀君走到兩人身旁,跟着一起蹲下:“早。”

兩人一起回了一聲“早”,回完洪導失笑:“早什麽呢?這都睡到中午了。”

小呂在那兒幫着賀君說話:“洪導,瞧您說的。這不是昨晚冒雨下田去了麽?暴雨天的,人沒生病就是大好事,您還怪睡到中午。”

洪導砸吧了下嘴:“人人都那麽矯情,節目也沒法拍了。他要真生病發燒,轉頭不也說明節目實誠,本地人下田種地很苦?”

他也實在說着:“拍綜藝是工作,也苦。別的綜藝室外,一周拍三天,每天工作量都是十八小時,從早拍到晚。拍劇的,天天趕進度,拖一天砸一天錢。”

“但咱們苦,一個節目下來賺多少錢?本地人苦,一年到頭賺多少錢?”洪導看向賀君,“就算不走商務通告,公司至少還給你交社保。”

話是實話,就不太像人話。

賀君聽着是笑出了聲:“洪導,人不能這麽比,話不能這麽說。”

他沒看旁邊兩人,看着雨從雨傘邊沿滑落,滴落到地面。雨傘外下着雨,雨傘內維持着僅有的一點安全空間。

“天有意外,人不得不承受的就算了,能規避還要去吃苦。這不是有病麽?”賀君語氣溫和,但說出來的話不溫和。

他半垂着眼皮:“昨天沒意識到要下雨,我是有責任的。但人心是肉長的。我和人處久了,就護短,就偏心,就舍不得認識的人吃苦。不想有下次。”

“我們團一路走過來不容易。這次團綜就算不能大紅大紫,平平安安拍一季,留個紀念也好。”賀君這麽說着,“我看節目組賠我們個空調就挺不錯的,冷熱暖除濕齊全的那種。您怎麽看?”

洪導:“……”

小呂聽前半段心裏吐槽,什麽叫就算不能大紅大紫。拍之前賀君可不是這麽說的。拍之前的目标好歹是拍出點水花,收益超過通貨膨脹。

結果聽到後頭,完全無語。

賀君淋了雨,怎麽可能讓自己真白淋。他在圈內好歹十幾年日子過下來了,談條件比小呂還順溜:“雨衣和靴子這種,當個空調贈品,價格也挺合适。”

他順口問了一聲:“那種一體式下田的背帶褲靴,我覺得我們也能安排下。洪導您怎麽看?”

洪導能怎麽看?

他吹胡子瞪眼:“你得在節目裏邏輯通順,我憑什麽給你啊?”

賀君驚異轉頭:“節目組沒預測到下雨,沒通知我們,這是賠償。邏輯不是很通麽?那不然預測到了然後不告訴我們,當賠償的邏輯更通了。”

洪導:“……”

就無語,怎麽這人講的還挺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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