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你兇我,我怕你
千防萬防,可憐蟲第二日還是起了熱。
外頭天已大亮,飄着雪,在地上厚厚鋪了一層。懷裏人沉沉睡着不見醒,嘴裏嘟嘟囔着什麽,湊近也聽不明白。
左右無事便睡着陪他發發汗,捂得嚴嚴實實,連着被子抱在懷裏。
沒一會兒蘇清和就被熱醒了,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腦袋,他側臉去看霍池淵,兀自蒙了好一會兒,啞聲道:“熱”
喉嚨疼得冒煙,說出話來都覺得不是他的,昨夜哭得狠了。
“還記得我說帶你去校場鍛煉嗎,這事兒再不能耽擱,等你病好了就去落實!”
“不要”蘇清和試圖掙了掙,被子紋絲不動“我熱”
霍池淵笑道:“願喝藥我便放開你,不願就這麽抱着,汗發得差不多就松開你”
蘇清和既不願喝藥也不願被這麽裹着,折中想了個法子。眨眨眼睛開始掉眼淚,想去抱霍池淵又動不了,便哭道:“你不抱我”
“隔着被子也抱着的,乖,別鬧。”
蘇清和吸吸鼻子“你嫌棄我。”
“胡說。”
“那怎麽不抱着。”
聞言,霍池淵妥協了,他真就吃這一套,鑽進被子将人抱在懷裏哄。目的達到,蘇清和也不得寸進尺,安生枕着他胳膊,揪他小辮在指頭上繞玩。
答應容殊的事不能耽擱,但,到底怎麽才能不痛不癢的栽贓霍池淵呢?
不如,讓教坊司被顏齊衡贖出去的女人幫一把,栽贓不就有嘴就行,暫時調了霍池淵的牌兒,傷不到他,再沒有比這還妥帖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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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自想着,不自覺笑出聲。
這時候還能笑出來,小東西暗裏定又在琢磨什麽壞事兒,霍池淵虛捏一把他的臉:“什麽事兒這麽好笑,也說與我聽聽!”
“沒”蘇清和收不住笑意,為遮掩便湊臉與他親近。
想起昨夜裏的不尋常,霍池淵忽問他:“有人給你下藥了?”
蘇清和頓了會兒說:“我不知道,我就喝了點酒。”
“你這身子如何能吃那種藥!”霍池淵些許惱怒:“哪些人同你喝的!”
“阿淵~”蘇清和蹭着他,“我沒事。”蘇清和隐約覺得是容悸那個侍衛,但他不能說。霍源真小心眼得很。
“蘇玉塵,我是管不了你了。”
“我聽話。”蘇清和言其他:“幾日不見,你就要兇我,我怕你。”
“怕我?”
蘇清和認真的點頭:“你總要兇我。”
“我真兇起來什麽樣,你難道不知道?”霍池淵問他。
“知道,”蘇清和想了想,控訴道:“讓慢不慢,我說疼不聽,說不要你裝聽不到!”
霍池淵讓他認真模樣逗得沒繃住笑出聲,也不和他一般見識了,嗅着他發絲輕聲說:“過幾日我要起身去長平,先告訴你,怕去急了來不急說。”
“又要出門,”蘇清和委屈說:“我都成望夫石了。”
“剛還說我兇呢,這會兒舍不得了。”
“你兇我也要你。”他問:“為什麽是你去?”上輩子霍池淵沒去長平!
“長平民變,我不去難道還讓你們錦衣衛去?”霍池淵見他不語,愁眉不見展,快速換了個話題。
“你初來倉慶那日,滿身的鞭傷誰打的?”
懷中的人不答,霍池淵伸手去捏他臉,強迫回神又問了一遍。這倒是提醒了蘇清和,“阿淵,你的人在西漠是不是查到什麽了?”
“怎麽這樣問?”
“趙志明身為西漠知縣,住着四合宅子,裏邊卻有專屬蒙科的狼圖騰”蘇清和道:“他是顏文博的人,顏文博暗中勾結敵國赤沙,沒查到證據?”
“哪這麽容易?”霍池淵同他分析:“這趙志明本是個八面玲珑的人,被派去當知縣看似風光其實左右不是人。便在在聖意與民心折中,既住着倉慶建院子,又畫着蒙科的圖騰。奉承者顏文博又聽着容殊的令,狐貍一把深着呢。”
蘇清和:“顏文博勾結叛黨,他乃一國之相,現在不防,日後當如何?”
霍池淵叫他這認真的小模樣勾了興趣,笑了一聲,道:“還能如何,亂黨謀反也好,全民起義也罷,打一仗就都老實了。”
“你在诓我!”哪有這麽簡單,西漠背後可是整個赤沙!
當年霍池淵帶兵只是險勝,得赤沙割地求和。大好時機大津為何不進一步吞并,還不是因為沒把握,不敢貿然一戰。
如今幾年過去,赤沙實力如何暫且不論,就大津有顏文博這樣的老鼠屎同赤沙裏應外合,仗要真打起來,勝算怕是微乎其微!
上輩子霍池淵戰死,也因這樣無勝算的仗,雖是好幾年後的事,現在禍事初見苗頭,斷沒有放任滋生的道理。
或許好些事都可暫時放一放,西漠須得重視起來,一郡縣連接大津與赤沙,一旦戰起,得西漠者得才得主動權!
嗅着霍池淵的氣息,蘇清和埋頭兀自嘆了口氣:“霍源真,你是不是拿我當小孩?”
“十八了可當不得小孩!”霍池淵認真道:“玉塵,有我在你無需煩憂這些”
“然後如何?”蘇清和情緒激動起來,推開霍池淵大聲道:“重蹈覆轍,苦等一年,一則死訊!你..你還不如現在就将我殺了,我看不見,便随你如何!”
憶起上一世,蘇清和眼淚控制不住簌簌流,掀了被子将臉蒙住,兀自低泣,霍池淵扯都扯不開,瞬間束手無策!
伸手進被子将人攬到身邊哄:“我錯了,日後什麽都同你說,莫要哭了..”
“你這樣,我會覺得自己是個累贅,”蘇清和捂着眼,哽咽:“我不願這樣,無論是好是壞我都想同你一起,別再将我隔離出來,好不好....”
“好好好,先不哭了,可憐見的,二爺如何欺負你了似的。”
蘇清和聽話的抹了淚,“既這樣,那日後我要做什麽你不許攔我。”
霍池淵發覺自己好像着了這小東西的道,理是這個理,好像哪裏不太對,細想又都對:“誰敢攔蘇大人,不敢不敢!”
“和你說正經的,莫要搪塞我!”
這小東西剛哭過,實在不能再逆着他來,也不能真就這麽答應了。霍池淵捧着他的臉親了兩口以示沒有搪塞。
小東西歲數不大,卻是個一等一的狠人,對自己最不會手下留情!不能束縛,更不能放任,須得尋法子慢慢教,飲鸩止渴的性子必須得改!
“你去長平…便去吧。”蘇清和想明白了,秦太醫先下還沒消息他便親自去尋秦太醫,不就是試藥嘛,能快點研出來,苦點也能忍忍。
霍池淵去平民亂,容悸便可請旨去抗疫,互不幹涉,一舉兩得!
“還沒說呢,鞭子誰抽的!”
“趙府奴才,他們抽我鞭子,踹我,還扇我巴掌,”他說得委屈極了,接着道:“但,無需你動手,我自己來。”
霍池淵揪着心,沒忍心告訴他,這倆人早被他扔亂葬崗了。“好,我在背後給你助威。”
吃過晌午,蘇清和躺累了,說什麽都要起身出去走走。霍池淵也覺得不能一直躺着,病不重也躺重了。
親自幫他更衣,穿鞋,看外邊還在飄雪,就差将他裹成小粽子了,出門時迫着他帶了絨手套。
花川的世子讓霍池淵丢在了半路,估摸着明日申時才能到倉慶,鎮撫司也不知道霍池淵用什麽法子給他告了假。
今天,是完完全全屬于他倆的一天。不好在倉慶大街上晃,二人便去了西郊校場。
考慮到蘇清和身子不适,騎馬刻意緩了些,除了沿途的霧凇美景外。霍池淵忽然開口問他:“你火燒竹樓那晚,在想什麽?”
“實話?”
“我來問假話?”
蘇清和與腰上的手十指緊扣,很輕很輕的道:“投之亡地而後存,陷之死地而後生。”
馬停了,霍池淵沉默不語。蘇清和也低着頭,想法确實不對,他要罵便罵吧。
“能耐!”霍池淵冷聲道“孫子兵法都用上了!是你這麽用的嗎?”
“阿淵…”
“這麽能耐,怎麽不知道合于利而動,不合于利而止?”
霍池淵抱着蘇清和翻身下馬,确定人站穩了才放開,拉開三步距離,面上真的算得上心平氣和。
可蘇清和知道,他惱了。
見他低着頭不答,霍池淵氣惱的扔下他兀自往前走,走了沒幾步見人沒跟上來,無奈折回來。發現這沒理的小東西自己還委屈上了!
霍池淵恨吶,這心腸子對蘇清和要是有對校場那幫糙老爺們兒一半硬,也就不至于将他放縱成這樣!
一言不發幫他把手套戴上,才問道:“你是委屈還是悔恨?”
蘇清和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來。他仰頭,沒急着答話,微微墊腳,閉眼吻了霍池淵。
而後緊緊環着他脖頸,不住蹭他:“阿淵啊…”
蘇清和說:“霍源真,我好愛你。”
他怕疼卻不懼疼,怕苦也願吃苦。事情有利便不計後果,從來不在乎自己會什麽樣,死也好傷也罷,能達到目的就行。
雖然關心他的人不少,但是像霍池淵這樣的,沒有。
氣也氣,氣過了還為他着想,其實他一直知道,受傷那幾日夜裏,霍池淵定着點幫他換藥。
一個從小就混軍營,舞刀弄槍的糙漢子,認真又輕柔的抖着手給紗布打結,好笑又心疼。
這樣的人,就算蘇清和丢了上一世的記憶也會義無反顧愛上吧。
“你這算服軟嗎?曉得錯了?”霍池淵摟着他“下次再來置死地而後生這一套,可不是這麽幹巴巴三個字能解決的!再有一次,腿給你打折!看你還置不置死地。”
蘇清和不願站着,便耍賴道:“我要你背我,我腰疼腿酸,走不動也不想騎馬。”
“上來!”語氣雖不怎麽好,霍池淵還是把人背穩了!
蘇清和愉悅的輕晃着腿,牽着無羁驚鴻,枕着他的肩。在他耳邊蹭着,像問又像在感嘆,“這世上,怎麽會有霍源真你這樣好的人。生得俊,還是個大将軍,又溫柔又細心,真叫我遇到了。”
霍池淵:“虧你念着我的好。”
“太多了,念都念不完,”蘇清和笑道:“霍源真一定是幾百年前辜負了我,所以還債來了。”
霍池淵配合着他,“那便一直還,永遠別分開,膩味了也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有種要完結的感覺嗚嗚嗚嗚
作者冷漠臉:“不可能!西漠地圖都沒開,想完結,做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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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