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小美人咱們又見面了

福安去請的正骨大夫詫異,一衆人拉扯,見着大夫皆不說話。緊要是請大夫進去瞧人。讨要公道可以耽擱,蘇清和可耽擱不得。

望着榻上滿頭大汗無甚血色的徒兒,岱青未拉着俞林出去。

“你師弟武功了得?”岱青未如此陰陽怪氣問。

“塵兒也不差,打斷肋骨不至于此……就算真被打斷肋骨,硬碰硬對手也好不到哪兒去。”

“那姓肖的小子話裏話外的意思,是霍池淵沒傷着…”岱青未被氣得不輕,“那就是蘇玉塵不還手!你教的好徒弟,打成這樣不還手!”

俞林覺得自己冤:“堂春前日的話你忘不是?他們兩個你情我願,如今哪是不還手,是塵兒對他下不去手。”

岱青未點頭,仍道:“如今我也不管,你去同你那師弟說,不許再欺負玉塵,退一萬步玉塵也算他的師侄,他屬長輩,争鋒起來分分輕重。”

俞林覺得有道理,即刻就要去鎮北王府,岱青未忙道:“別同他提與玉塵的從前種種,始終中了毒,他要有什麽長短,玉塵這兒說不過去。”

待俞林去後,岱青未重回屋裏。蘇清和昏迷着也哭出聲,那不加掩飾的痛苦模樣還只在兒時才見過,想來是疼得慘了。岱青未從來是個冷面師傅,此刻也不由心疼起來。

瞧見大夫在收拾包囊,岱青未問:“大夫,如何?”

正骨師續着長長的胡子,黑白參半,滿眼混沌着,手腳卻麻利。正了十幾年的骨,這點把握他還是有的,點點頭道:“骨位已正,接下來就得靠靜養,去藥鋪抓一些活血化瘀的藥,若有人參也可适當補一補,這個月是關鍵,傷患切勿大動作。切記,靜養尤為重要。”

福安在一旁記下,随後送大夫出門。

蘇清和入夜才轉醒,福安同岱青未守在屋內。

外頭應當在下雨,滴滴答答的聲響細細密密傳到塌上的人耳裏。他一動周身都在疼,忍不住咳了聲,引得外間兩人的注意。

“塵兒醒了?”岱青未撩開衣擺坐到榻邊,給他診了診脈,原先壞掉的身體需要服藥吊着養,如今倒好,又得多加一副。

蘇清和虛弱道:“勞煩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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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安在後偷偷抹眼淚,今日見蘇清和被擡進來時,他險些跟着昏過去,要是有什麽好歹,他都不知道自己會作何。才把霍年安哄睡着,這會兒見蘇清和醒來再也忍不住想哭。

又連着過幾日,堂春偶爾會偷着跑來看,肖銘原本迷糊着,在冉岑寧的解惑下恍然大悟,這幾日也時常來。

蘇清和勉強能坐起,問西廠那邊的事。肖銘搬了張椅子坐在他榻跟前,說:“那日你去露了面他們便知曉有你這一號人,如今我給你請了工傷假,且先養着不必擔心。”

蘇清和則問:“我擔心的是西漠,那邊可有異樣?”

“還沒有。”肖銘說完自己也心虛,念着蘇清和傷着便不好同他說實話。

西漠亂了,不僅赤沙,連大周也摻和進來,如今亂做一團,表面平靜,暗裏早就風起雲湧。這些都是現在不能和他說的。

熬過第一個月,傷恢複得差不多,雖大動作不了卻能下床。出府第一日,就碰見個他鄉故知。

才下臺階,噠噠馬蹄伴着一陣爽朗笑聲,聽男子道:“小美人,咱們又見面了,好巧。”離近蘇清和,溫青峰一席墨衣翻身下馬,那架勢,就像要一把将蘇清和摟進懷裏一般。

好在他刻意維持君子作風,在對方三步距離處停下,笑盈盈看着他。只是月餘未見,他覺得蘇清和更單薄了些,臉依舊驚豔好看卻瘦削得不像話,面無多少血色,慘白慘白的。

蘇清和蹙眉,心道都駕馬到府邸了哪裏巧,在元安聽他一番話,只做了耳旁風,沒想他真來了。

“溫老板,來倉慶,想開賭坊?”

“我是怕小美人念我,這才放下家業前來尋,想同小美人培養培養感情。”溫青峰笑問:“如何,小美人感動不感動?”

蘇清和冷眼看他,不欲聽他巧舌如簧,胡言亂語,往前走。

溫青峰雖與他沒接觸幾次,性子還是摸清了的,厚着臉皮跟上去

“沒能和小美人過元宵,溫某甚感遺憾,所以趕在端午前來,會不會唐突?”

蘇清和道:“會。”

“我初來乍到,小美人不行東道之誼請我吃飯喝酒聽小曲?”

“蘇某忙于公務,恕不奉陪。”

溫青峰偏不,一路跟着蘇清和去了趟鎮撫司衙門。被纏的緊了,實在沒法,蘇清和嘆口氣道:“我想喝粥,東榮巷的路邊,沒有酒和小曲,你去不去?”

“去,當然去。”

肖銘那次帶他來這喝粥,雖心不在焉,味道卻嘗出來了的,許久不喝倒有幾分想念。

點了兩碗素甜粥,蘇清和坐到溫青峰對面,太陽不大也晃眼得很,他又挪了挪凳子坐到陰影處。

“你該曬曬太陽才對,”溫青峰撐着下巴瞧着他,道:“白得都跟山牙子上見光死的白蘑菇。”

蘇清和瞥他一眼,坐得正直。

“錦衣衛除了差事危險,當真這樣有上頓沒下頓,瘦成這般,”溫青峰來了勁兒,“是個短命差,盡早辭了,日後我養着你。”

蘇清和笑笑:“溫老板除了同我說這些無用的話,來倉慶當真無其他事?”

溫青峰墨黑的眸子不易察覺動了動,随即笑道:“小美人不信?對你的心意,想必我在元安都說清楚了,忘了我再說一遍?”

“不必。”

老板上粥的同時來了一夥人坐在另一桌,說話聲沒間斷過。溫青峰嘴巴也未停過,只不過蘇清和一心聽旁人說話。

黑袍中年男人道:“你說的當真?”

同行藍袍男人壓低一些聲音:“骸骨遍及平野,無災甚有災。你是不知道,百姓困苦,凍餒交加!”

“如何這樣突然?”

藍袍男子:“不突然,年前就有預兆了,這會兒紙包不住火傳出來的,我一位舊友才從那邊逃出來,是狼窩,進去容易想出來得刮一層皮才算。”

“哎呦....”

蘇清和聽得仔細,沒看到對面的溫青峰聞言皺了下眉頭。旁桌換了談資,蘇清和這才收心回來,思忖他們說的地方。倒是有幾分像上輩子,霍池淵出征前聽到的。越想越不安,粥也沒心思喝,與溫青峰稱事道別。

溫青峰也罕見沒再纏着他。

再次回到鎮撫司衙門,蘇清和直接找到肖銘,“你老實與我說,西漠是不是淪陷了?”

肖銘捏着盞茶,沒了喝的心情思,他這樣問必然聽到了風聲,便不再瞞着。

“淪陷不至于,但是是遲早的事。大周也摻和進來,如今是三國之争,正是水深火熱之時。”

蘇清和身子一怔,不置信再問:“大周,你确定有大周?”

上輩子沒有大周,還是說有大周但是霍池淵和容悸都瞞着他。如此一來,霍池淵一己之力敵兩國,又在無外援的情況下,不敗才不符合常理。

只片刻,蘇清和道:“我要見顏文博,今日就得見。”

“玉塵,你現在這般,還不宜...”

“我知道,只是詢問個事兒。”事情的走向好像偏離了他的預料,哪裏偏了,或者說哪裏錯了。

***

蘇清和直接去丞相府拜訪人,這個時候來倒讓顏文博略感意外,特意在書房等他。

“聽聞前些日子你與霍池淵發生口角,傷着了?”

蘇清和面色無異,“如今已無大礙。”

“如此正好,前幾日太後傳我,提及西廠這個爛攤子。”顏文博說:“問我可有合适的人選,帶去見。左右都是傀儡,肯定要找個聽話的,她急着名正言順差使西廠上下,你找個契機自己爬上去吧。”

“正巧下官也為此事來。”蘇清和面上帶着禮貌的笑:“還記得上回,下官曾說懷忠任才是西廠實權提督嗎?”

顏文博點頭,蘇清和接着道:“是我想得淺顯了,顏太後恐怕也不甚滿意懷忠任,爬上去的契機,我找好了。”

顏文博聽得雲裏霧裏,問:“你要如何做?”

“三日後,丞相便知曉了。”

既然他都這麽說,顏文博也沒做多問,道:“無論你用什麽法子,懷忠任是個老狐貍,切勿掉以輕心。”

“多謝丞相提點。”

蘇清和雖未曾接觸懷忠任,卻聽說過這個閹人太監喜歡逛窯子玩男人,具體哪家窯子還待回去确認,現在最緊要的還是進宮面聖。

西郊校場。

霍池淵重歸牌子後基本日日待在這處,倒是苦了笑辭與宋玉,日日起大早,被霍池淵盯着馬步、打拳、練長槍,閑暇全被剝奪光了。

堂春倒是對這樣的日子樂此不疲,寇禾偶爾會來校場看他,如此一來,日子最舒坦的就是他。

春風過境,萬裏無雲。

遠處的群山若影若現飛出一只黑羽鳥,在高林上空游蕩,盤旋。半響,只聽一聲劃破天的尖銳口哨,黑羽鳥似找到了方向,朝吹哨子的人直直滑下來。

黑羽鳥穩穩落在喬風的手臂上,他側着臉,去取鳥腿上的信桶,邊往回走。黑羽鳥乖巧停在他手臂上,一同回到校場。

這處桃林春雨後含了花苞,開得急的已張開了花瓣。被燒毀的兩層小竹樓在霍池淵去長平平亂時就叫人翻修重建,此時嶄新的坐落在桃林深處。旁邊還建了偌大的翻車,也沒什麽作物需要澆灌,夜裏聽着嘩嘩的水聲,心裏就莫名平靜。

喬風将鳥兒放在一樓的鳥架上,幾步踏上二樓,霍池淵剛練完兵,一聲幹練的軍裝坐在藤木椅子上喝閑茶,

“二爺,大周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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