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玉塵是誰
懷忠仁被暗殺,死的不明不白。兩日後,蘇府的大門顏文博不請自來。
“你的法子就是直接将他殺了!”現在想起來他還覺得不可思議,懷忠仁雖處人後,護在左右的人裏三層外三層,又有太後的寵,混得風生水起,如何就讓蘇清和只用三天就殺了!
“丞相喝茶,”蘇清和将熱茶推到他面前,知道他的疑慮,不緊不慢說:“殺人不難,手起刀落罷了,難的是時機。如今人無故死了,丞相便無需顧慮其他,太後那邊自有她派去的探子會禀明。”
顏文博這才慢慢喝了口茶,略略放下心來,“如此也好,這兩日我便在府中等顏如心的招見。不過,即便沒了懷忠仁,西廠依舊是狼窩,我助你坐上督主的位,也望你去西漠時,站在我這邊才好。”
提到西漠,蘇清和眉眼間的笑意收了收,道:“我正有一事要同丞相說,西廠那位置我恐怕坐不成了。”若沒有大周這個攪屎棍,奪了西廠也足以扳倒顏黨。但現在不行,即便如此,也不能将費力得來的位置拱手讓出去。
顏文博皺眉不解:“此話怎講?”
“皇上預備派我前往西漠,若在這個節骨眼上潦草坐上西廠位置,難免太後生疑。”蘇清和道:“不過,我有一人選,忠心護主,若讓他坐上去,定不會有異心,丞相意下如何?”
顏文博狐疑看他,“你且說說,何人?”
“錦衣衛指揮佥事,肖銘。”
顏文博隐約識得此人,他兒子關押昭獄那次就是這個肖大人帶頭拿的人。面色不由變了變,“他知道多少事?”
“一概不知,丞相大可吩咐他辦你想辦的事。”
顏文博雖點頭,卻生了幾分忌憚,可眼下他手裏稍微得力的人手都同顏太後識得,冒用恐生出不必要的事端。不過,退一萬步,做最壞的打算。損失的終歸是顏如心手裏的棋,他也樂得看戲。
蘇清和這個人,他只信一半。無論他做何,在顏文博心裏,他就是個定時炸彈,随時有爆的可能。心裏清楚便罷,既然能利用,從中有利可圖,周旋着也無事。
“此行西漠,皇上可派了人同你一起?”
蘇清和點頭:“有,所以多有不便。”顏文博心裏有鬼,若知道蘇清和不是一個人,西漠的內應便不敢輕舉妄動。
顏文博沒留多久便被扈從喚走,想來,顏如心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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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年安杵在門口蹲了許久,見客人走了,提着半個拳頭大的鈴铛,叮叮當當跑進來,紅撲撲的小臉洋溢着興奮的笑:“爹爹,大爹爹今日會來帶年安騎馬嗎?”
近來不知問了多少遍。
蘇清和走過來,捏捏他的臉,不答反問:“這鈴铛誰給你的?”
“大爹爹從馬上取下來給我的。”
蘇清和詫異問:“他何時帶你騎馬了?”
“爹爹出遠門那幾日,大爹爹天天帶我去騎馬。如今好久沒來了,年安有些想他。”
一大一小正說着,堂春竟跑了進來,苦着臉直接道:“主子,二爺請您去西郊校場一見”
蘇清和心下咯噔,放開霍年安問:“何事?”
堂春搖頭:“二爺今日有些反常,比平日狂躁些,發了好幾次火,将自己關在竹樓裏,先下突然要見您。”
蘇清和點點頭,如此也好。臨行再見一見,下次再見不知何時,何景,亦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他将霍年安也帶去,讓堂春帶着,滿足他騎馬的小心願,心心念念這麽久,也是苦了他。
蘇清和并不知曉竹樓重建,看到煥然一新的桃林不由愣怔。随喬風上二樓,不知怎的,蘇清和有些心慌,待喬風通報完,蘇清和深吸了口氣才踏進去。
霍池淵在飲酒,看模樣該是醉了。
“王爺喚下官來,不知所為何事?”
霍池淵在擡眼看他的那一瞬間砸了手中的瓷酒壺,落在蘇清和腳邊,碎渣子飛濺,蘇清和擡手擋臉,只覺得頸間刺痛,讓瓷渣子劃一道口子。
蘇清和暗暗嘆口氣,“無事下官告退。”
霍池淵拽着他往裏間走,地上一片狼藉,滿地衣衫,他抓起衣衫扔到蘇清和身上,帶着醉意說:“換,你給我換上!”
蘇清和望一眼手上的白衫,這裏如何會有,滿地都是,又想起霍池淵曾說過他穿白袍好看,頓時心下一疼,閉閉眼,帶着無奈道:“王爺,這是做何?”
“本王讓你換上,”霍池淵扶了扶頭,面漏痛色,不知是因為醉酒頭昏,還是因為奪愛失心散的緣故。
蘇清和連忙轉身背對着他,淚就繃不住了。慢慢解開绛藍色的外袍,換上他給的。等轉回來時,面色恢複了,只是眼尾濕濕的淡粉騙不了人。
霍池淵望着他,沒了動作,只是臉上的痛色越發明顯,蘇清和別開臉不去看他。
“玉塵是誰,玉塵…”霍池淵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覺得這個人該叫玉塵,該軟乎乎的粘着他,可,為什麽,他又不認識這個人…
“下官不知。”
聞言霍池淵只覺更加煩躁。他像一個不知何時迷途的人,困在某處左右都逃不出去,周身像被一層密不透風又朦胧不清的紗布攏着,從何掀開都不知,又談何自救。
他又看着蘇清和沉默了好久,像在從他身上找答案,就那一張臉,陌生的緊,陌生也要看着才舒服。
蘇清和以為他該是醒酒了,怎料他一把将蘇清和抱進懷裏,緊緊的收攏手臂,不管不顧,又像胡言亂語:“蘇玉塵,是你,對不對,我怎麽了,告訴我好不好,我好痛啊…蘇玉塵我好痛…”
他的肉體像被兩個極端的人死命拉扯,誰也不肯讓他好受,一個知道些什麽,一個又拼死不讓說,唯有他被蒙在鼓裏。
“你…你告訴我一點,一點也好…”霍池淵的聲音哽咽着,又小心翼翼着,他在試探着問。聽着像被人遺棄的小孩,就像當初的霍年安一樣,蘇清和能帶霍年安回家,卻不能帶霍池淵。
蘇清和眼淚流得心口疼,卻一句也不肯回應他,他知曉,霍池淵該是毒發了,便什麽都不敢做。
岱青未曾模棱兩可說過症狀,如今他知曉得更多,不僅不會再喜歡這個人,日後也不能再見。
良久,蘇清和推開霍池淵,如常道:“王爺飲酒過多,醉了,下官扶您休息。”
霍池淵晃晃腦袋,疼痛減緩了些,确實有些昏,便點點頭:“也好。”
不知出于何種緣故,霍池淵自從躺下阖上眼便握着蘇清和的手不放,嘴裏呢喃些什麽挨近也聽不太清。
人睡了蘇清和才敢光明正大看着他的霍源真,另一只輕輕撫平他緊皺的眉頭。這個人,還是睡着的時候對他溫柔些。
辛榮口中的毒老怪已經派人去尋了,若蘇清和還有命活着,便可一用,若此去大周不幸死了,便不必費力再尋了。
喬風推門進來時,蘇清和還在榻邊坐着,也正好喬風來,他說:“去端盆熱水來,他出了好些熱汗,春風涼得很,現在不擦一擦醒來恐着涼。”
“是。”
喬風端了水又立馬退出去:“蘇大人有什麽吩咐便喚,我就在外邊侯着。”
蘇清和輕輕将手抽出來,霍池淵該是睡熟了。面龐恢複了平靜,眉宇也舒展了。蘇清和用帕子簡單給他擦了擦面,又撩開一些衣襟擦了汗濕的脖頸。本想幫他換身衣裳,又怕将人弄醒便罷了。
末了他仔仔細細檢查這個竹樓,将屬于他的東西盡數清理幹淨才算完。蘇清和只在馬場等了片刻,肖銘便帶着笑得合不攏嘴的霍年安跑馬回來。
蘇清和抱起霍年安準備回去,才轉身又轉回來。從懷裏掏出一個修得精致的荷包遞給堂春:“過幾日,你将這荷包送去給霍池淵,就說是愛慕他的女子為他繡的,你只管給他,如何處置随他開心。”
堂春接過荷包,心裏有種難說的不安,他遲疑道:“主子,你…”
蘇清和只說:“若西漠打起仗來,你們自己小心些,也要盡力護着霍源真,他偶有不理智的時候,提提他鎮北爹娘興許有用。勝仗回來,你便能是名正言順的霍家軍了,說不定,還要喚你一聲堂将軍。”
聞言,堂春跟慌了。蘇清和最在意西漠的情況,如今他話裏話外的意思都表明不會踏入西漠,以他的性子,絕不會放任着二爺不管。如此,便是有了別的打算,又想着送荷包,如此反常,就像訣別一般,堂春忽然跪下,哽咽:“主子,你要去哪,去做什麽?”
“日後不許再叫主子,霍源真見不得也聽不得。”蘇清和不欲多說,轉身就要走。
堂春起來,跟過去,“主…蘇大人,無論您有什麽打算,定要保重身體,二爺若是知道會心疼…”
蘇清和心下一酸,卻笑道:“我不過奉旨辦個案子罷了,你如何哭得像我明日要死了一樣…總之,我不在的日子,你們盡力協助霍源真,我回來定好好謝謝你們,待你與寇禾成婚,聘禮也算我一分,讓你風風光光娶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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