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晚飯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小優突然就不要哥哥喂她，搖搖晃晃爬到亮的膝蓋上，要他抱着吃。

“怎麽了呢？”光笑着問。

優君低着頭不說話，用勺子慢慢舀着自己的那一份果凍。

亮與光對看了一眼，而後他問妹妹，“彤彤不要哥哥了麽？”

小女孩吞下了一口湯，奶聲奶氣卻異常堅定地說，“炎炎是弟弟。”

兩歲半的小孩子還不太會講話，光有些摸不着頭腦，“弟弟？”

倒是照看孩子多一些的亮接過了話頭，“彤彤要當姐姐？”

小女孩恩恩地點着頭。

汗……

光禁不住擡頭望了天花板一眼。

孩子是先後出來的，炎炎只比她早了幾十秒鐘，準确的講，也算一般大了。

不曉得這麽大的孩子争什麽先後呢……诶

明子夫人也發笑，“好啦好啦，小優做妹妹不好麽。”

“不好。”小女孩堅決的很，“當姐姐。”

塔矢行洋也笑了，放下了筷子，又看了看亮與光兩個，頗有看熱鬧的意思。

亮剛想開口來着，光先說話了，“當姐姐就得把糖給弟弟吃喽，這樣也可以嗎？”

亮失笑出聲，被光瞪了一眼後，趕緊閉上了嘴。

小女孩想了又想，在權威與物質利誘前，居然難得的，選擇了權利……

“姐姐。”她說，好像這就是一項非得你死我活的選擇題。

“唔，幹脆這樣，”光見亮叉着手，大有看熱鬧的意味，于是清了清嗓子，“你與炎炎比，比誰更厲害吧。”

你是在教小孩子鬥毆麽！

亮氣結，“進藤光！”

“幹嘛？難道你還想說，用圍棋決勝負？”

“你！”

“我怎麽了？我可沒差點守不住頭銜，教緒方先生笑話。”

“算了吧，你天元戰的失守又怎麽說？”

“至少我從你那裏拿到了本因坊，哼！”

“也就本因坊了吧……”

“喂喂！！！”

兩個孩子的争執最後演變成大人的戰争。

行洋與明子都看得直發笑。

有了四個孩子，家裏還不是一般的熱鬧啊。

恩，熱鬧是熱鬧的，熱鬧完了該冷清的還得冷清。

“我陪孩子睡。”硬邦邦扔下這句話，光抱着小女兒進了小房間。

兒子看看他，再看看光，搖搖晃晃投奔而去。

剩下塔矢亮哭笑不得，一回身，抱了自己房間的被子，也跟了進去。

“你來幹嘛！”光口氣不佳，冷着臉瞪着他。

“給你暖被窩啊。”對方答得相當自若。

光不說話，摟着兩個孩子就鑽被窩。

女兒不樂意了，“故事。”

唔，還有睡前故事沒講。

亮笑着，将光懷裏的女兒抱過手。

“爸爸給你講好不好？”

XXX！這混蛋倒順手啊！

光賭氣地抱住兒子，“睡覺！”

炎炎稍稍掙紮了一下，但被摟得太緊。

“老師……”

他這樣擡着眼睛看着進藤光。

意思很明顯，也要聽故事。

光咬牙。

好啊，講故事是吧，看你能講什麽故事。

他猛地起身，正要看他笑話，頓覺胃裏一陣翻騰。

“唔——”

他捂緊了嘴。

那股熱流差點就逆上喉嚨。

“光？！”

亮看他樣子不對，急忙問他，“怎麽了？”

“不舒服……呃……”

他想說吃多了撐得，但又不想教那個人笑話，于是強忍着，自己起身走到衛生間，嘔了幾口，卻什麽也吐不出來。

亮跟了進來，輕輕撫着他的背。

“是不是凍着了？”他問，一手去拉他的手。

手是溫熱的，看臉色也很好。

但亮還是準備帶他去診所看一看。

“不要，我困死了，”光漱了漱口，然後用毛巾擦了把臉，“現在好多了，睡吧。”

兩個孩子早躺着睡着了。

一個牽着另一個的小手，靠在一起，睡得十分香甜。

光不願意再吵醒他們，就回自己的房間睡。

亮熄了燈，便跟着他回了房間。

兩個人的作息時間都是固定的，現在還未到休息的時間。

光拿起書照昨天标記的看下去，誰料亮從身後，将他的書抽走了。

“幹嘛？——唔”

長長的一個吻結束後，光有些喘不過氣。

亮的手指已經解開了他的睡衣，細長而微涼的指節探了進去。

“什麽啊……不是要睡覺的麽……”

光的話說得斷斷續續的，亮暗啞的嗓音從他的頸邊傳上來。

“是啊……不過是我們倆……單獨睡……”

“唔……”

氣氛正好，此刻光卻猛地推開他身上的亮。

“咳……”他咳着咳着，幹嘔了幾下，“咳咳……呃……”

“光？！”亮急忙擰開了床燈，仔細看他。

他一手捂着胃部，倒在床邊只顧幹嘔。

亮立即拿過他的毛衣外套，扔到了床上，“穿衣服，我們去醫院。”

“我不想要這個孩子。”

在得知已經懷上了第三個後，光很平靜地對亮說。

“年底賽事吃緊，轉年我還有本因坊戰。”

就好像一盆水迎頭淋下，本是一腔喜悅的亮當場就變了臉色。

“就為了這個？”

光轉過了臉。

“有炎炎和彤彤還不夠嗎？你要的孩子，我已經給你了。”

“什麽叫我要的孩子？”塔矢亮終于忍不住了，“進藤光，他們也是你的孩子！”

“可我不喜歡！”

一直以來隐藏在心底的情緒徹底爆發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痛苦！”光沖着他喊出了聲，“要不是為了你！我怎麽會想要生孩子！”

亮呆了。

光雙手捂着臉，半天眼淚從指縫裏嘩嘩流出來。

“光……”他想抱住他，他都快以為他已經接受了這一切，可為什麽卻沒有發現，他一直那麽痛苦，“對不起……我只是……”

“不要碰我！”

光狠狠打開了他的手。

“我要一個人靜一下。”

光低着頭，最後說。

亮走出了房間，到了走廊上。

一直看着這一幕的醫生也跟了出來。

“孕婦難免有些激動，”他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讓她冷靜一下就好。”

亮搖頭，“醫生，我……也不打算要這個孩子。”

醫生停了一下才繼續說，“還有兩個月的時間，你們好好考慮考慮吧。”

回家的一路上，只是沉默。

亮幾次想打開話題，可光都無動于衷。

到了家，明子還在客廳等他們。

光進門後也沒有停步，直接回了房間。

明子不由拉了拉亮的衣袖，“怎麽了？”

面對母親的疑問，亮稍一遲疑，才低低回答，“醫生說，光懷孕了。”

明子喜悅的聲音微微上揚着，帶着顫音，“啊啊，真的真的？”

亮正要點頭，卻見光帶了一個手提箱，從走廊那段走了過來，“光？”

“明子夫人，我想回家小住幾天。”光沒看他，對着明子深深一鞠躬，“孩子們就拜托你了。”

明子訝異極了，“可阿光還是留在這裏讓媽媽照顧比較好吧。”

她一直為那雙寶貝孕育期間沒能好好照顧光而感到愧疚。

“不用了。”光冷淡地拒絕了她，拎起行李箱，就要走。

亮急忙攔住了他，“太晚了，就算要回家告訴爸爸也不用急于這麽一會。”

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但被他擋住的手臂卻是用力的抗拒着。

這會兒明子也看出不對勁了，當下卻完全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

亮只管擋着他，不讓光移動一步，而光也不想與他真正撕破臉皮，最後說，“好，明天走。”

還有一晚的時間。

亮睡不著。

腦海裏，一直回放着光的模樣。

“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很痛苦！”

這樣沖着他叫喊的模樣。

捂着臉，淚水從指縫裏流出的模樣。

他不知道，他只是以為，以為光像自己一樣，早已習以為常。

光願意忍受着心理與身體的極強逆差，而給了他一雙孩子。

他卻沒去問問，當時的他是不是很痛苦，為荒謬的現實不得不存在而難過。

他沒能好好體會他的想法，一廂情願地，以為他也為這兩個孩子的出生而感到巨大的幸福。

卻忘了那段日子光極度變壞的脾氣與時常一言不發呆滞的表現。

亮合上眼，又睜開眼。

身邊的光一動不動地躺在床鋪的另一頭，居然也睜着眼看他。

“怎麽了？”亮小聲問他。

“我想了，我們還是離婚吧。”光說，“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